大衡朝敬陵元年,冬。
中德殿紧闭了半天的檀花门终于打开,里头急急忙忙行出来一名苍老干瘦的内监,正是伺候在敬陵帝跟前的大总管宋成和。
宋大总管微躬身子手捧一封明黄谕旨,很是恭敬,他出来时,还招呼门边两个小太监跟上他一起。
这一路雪风呼啸,暂时并无谁知那封谕旨究竟的去处。
皇后娘娘所居的栖梧宫,从来都是后宫里最热闹的所在。然而这一封谕旨下来,轻易让它荣登本年度最冷清的所在之一。
而一向能在后宫里制造热闹的皇后娘娘,也就顺势被关在了这个最冷清的所在里头过年。
禁卫营的禁卫门神一样守在门边,宋成和在庭中宣读完禁足的谕旨,还堆笑着同前方跪着的红衣女子道了一句:“娘娘谢恩吧?”
女子抬眼,敷衍着谢了恩,提起裙子起来,卷巴卷巴那封谕旨便揣在自己袖子里,眉眼里还有些不悦,一面问他:“宋公公,皇上说了本宫何时能出去么?”
嗓音清凌凌的,叫人想起初春时节山涧的流水声。
今日天上偶然还飘着雪絮,零星飞舞,整个宫城都格外地寂静清冷,宋成和身后的小太监、他的徒弟之一小顺子,一路过来也是这般感受,直到他瞄见了面前女子,眉目明艳,一双眼眸灵媚非常,穿着这身赤红莲花纹的裙子,款款行来,犹如……
他并无什么文化,思来想去,只想到皇后娘娘犹如御书房碳炉里熊熊烧着的火苗成了精。
宋成和笑褶子未减,恭恭敬敬,话也说得很圆:“到娘娘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能出来了。唉,娘娘不知,太后娘娘在中德殿……皇上也是没有法子。娘娘莫要怪皇上了。”
红衣美人点了点头,但忽然想起什么,看着殿门外几名冷肃的禁卫道:“做什么叫禁卫营的人来,本宫就这么让太后娘娘不放心?”
宋成和微躬了身子,笑道:“娘娘正在禁足,皇上也不好有所偏私,历来都是由禁卫营的人来监看的,娘娘不必管那帮子人。”
她掩着嘴角打了个呵欠,说:“好吧。”
谁叫她把敬陵帝的乳娘给打了呢。
——
这几个日夜里,她都百无聊赖,宫中事务暂时不归她管,虽说是难得的清闲,可人忙久了一旦闲下来,就很容易惫懒。
“娘娘平常总说鸡毛蒜皮的事情多,现在闲了,娘娘却又嫌弃日子无聊——”寒声端来热茶,笑着看向坐在门槛上的美人。
絮絮单手撑着腮,坐在正殿的漆红门槛上,隔着庭院遥遥看向紧闭的大门,叹息一声,道:“你晓得什么,忙完了和被迫不能忙,区别很大的。”
她每每说到这一话题,都要后悔自己为何早不惩戒那个乳娘,晚不惩戒那个乳娘,偏生在年尾找她算账。这下可好,虽则她有许多道理,但是皇太后单单一个“孝”字便能把所有都给压下去。
委实让她很没有办法。
“那章氏,分明就私篡账本,巧立名目,贪了那么多钱!本宫敬她是皇上的乳母,有功劳苦劳,给她坦白从宽的条件,她却不依,还说本宫是什么——乡野出身的女子没见识!”她端过茶盏猛喝一口,舔了舔嘴唇,续道:“简直胡说八道!”
寒声替她顺了顺气,听着自家娘娘坐在门槛上骂了那章乳母八百条,不忍卒闻,愈发觉得自己挑起这个话头很不对,再这样下去,娘娘可能会骂成一个泼妇或者怨妇——这绝对不行。
絮絮嘟囔了半天才又叹息一声,大抵口干,把余下的茶水喝了干净,主仆二人相顾无言。半晌还是寒声思索出来一个法子,便说:“娘娘,长日无聊,不如找些事情做?练字作画,占卜星相,或者,唔……打坐参禅……”
絮絮睇了她一眼,寒声乖乖闭嘴。
倘使在平日,她无疑是有很多消遣可做。骑马射箭打猎蹴鞠就没有她不会玩儿的,当年先帝御宴,她还是大将军府里千娇万宠的大小姐时,便在赛马场上赢过了柔狐国的几位公主,替大衡挣了份脸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或者说,栖梧宫太小了,别说跑马,便是拉弓射箭,她都要疑心会不会射到隔壁哪个倒霉蛋的宫中。
絮絮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并未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去园子里走走。”她有什么难解的事时,就爱去园子里转一转。
说话间步子一转,拐去游廊。
栖梧宫布局前殿后寝,寝宫之后还另辟了一处小园。园门上有太/祖皇帝扶崇的题名“抱朴”二字,抱朴守拙,意指当年太/祖皇帝建功立业,仍未忘却当年糟糠结发之妻。
彼时太/祖皇帝娶孝明皇后时正值乱世,皇后为其绣了一方蟠龙锦帕,勉励他好男儿当立业建功,志在天下。
太/祖皇帝同孝明皇后实是一对令人艳羡的佳偶,从少年夫妻一路走到白头偕老,太/祖皇帝乱世枭雄尚能专情一人,已叫普天下无数男子都要汗颜。
絮絮仰看着题词,天上的雪花前赴后继想要落到她如水的眸子里。她慢慢道:“寒声,中秋宴上,本宫记得皇上用的锦帕好像旧了点。本宫要不绣张帕子送给皇上?”
她想效仿孝明皇后绣一方手帕。绢帕,世人所谓“横也丝来竖也丝”,丝者,思也。蓦然之间她又忆起无数次做过的那个梦。
别离才知相思重,而今她与他隔过一遭生死,才更加知晓其间滋味。
她已迫不及待想绣好绢帕送给他了,此前他用的绢帕都是宫中绣娘做的,不知他收到她的帕子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会……惊喜么?
她心里燃起一簇火苗,噼啪作响,刹那间就如野火燎原般烧得她心神不宁。当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时,她已无法继续等候下去。
寒声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家娘娘:“娘娘,您,您……”
絮絮疑惑道:“怎么了,不妥么?”
寒声讪讪一笑:“不太妥。娘娘您忘记了,您此前说给大将军做双袜子,然后,然后手指戳了二十来个窟窿,把将军都心疼得不得了。”
絮絮脸色浮出一线尴尬,但依旧嘴硬说:“不,我这回不会那么笨了。”
她素来说一不二,也很执拗,寒声哪里拧得过她,哪怕这头一日便把十个指头都戳了个遍,也还宽慰自己:“很不错,比上次已有很大进步。”
事实上,对于别的事物她不算太挑剔,次些的衣裳鞋袜、胭脂水粉她都不怎样在意,宫人失了礼或者佩戴不齐整,说一句也就算了;独独这方帕子,她始终觉得不够好。
第一日看去的时候分明还不错,搁了一夜再看,便十分嫌弃了,于是一针一线都从头再来,也就间接导致每一日十个指头都要从头再被扎一遍。这是不可豁免的代价,她除了时常喟叹着掌握针线简直比掌握弓箭还要难以外,实在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寒声的确于女红上造诣颇高,给她描画的龙纹简直栩栩如生,絮絮说:“有这么好的花样子,就算我绣工差一点,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大抵世事总会往人所未料的方向进行,或者说絮絮料错了方向,在三日过后功成之日,寒声望着那方帕子,眉头微微拧了拧,她不知帕子上的花纹为何从金龙变成了金蛇。
絮絮已发现了自己于刺绣一途上没有什么天赋。
好在当年教她读书的夫子曾语重心长教导她,世事最怕专注坚持四字,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云云。絮絮那时候发现自己在读书一途上也没有什么天赋时,便以夫子的话告诫自己,在大考前五个日夜里发愤图强,果然顺利通过夫子的结业考试。
她便再度以夫子的话来鞭策自己,把专注坚持的精神延展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当中,饶是已经绣残废了七八张帕子,依然未肯放弃,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
敬陵元年腊月二十九的清早,距离敬陵帝给她下的禁足令已有十来日。这飘了十几日霏霏细雪的天终于在此日放晴,晨光熹微,但雪风尚劲,吹得庭中枯树枝上的雪飘飘洒洒,宛若梨花。
寂静了十来日的栖梧宫也难得有点动静,这动静就是宋大总管宋成和来了。这个节骨眼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皇后娘娘她快要出禁了。
寒声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愈发恭敬地迎着宋成和进了栖梧宫的门。宫院里很清静,穿过前庭,宋成和目光正好落于一位美人身上。
美人姿仪优雅,屋檐的阴影静静落在她身上,最为瞩目的是她乌黑云鬓上所簪的一支金钗。
金钗工艺繁复,嵌着一粒明光熠熠的南海明珠,金累丝雕花精致非凡,凤凰羽翼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似的,极其贵重。
宋成和知道,那是娘娘十四岁与当时还是太子的敬陵帝订下婚盟时,当时的皇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钦赐给娘娘的无价之宝凤皇钗,象征着无上的恩荣。
太皇太后还许诺过,但凡她在世一日,则凤皇钗在一日,敬陵帝一日不得废后。
漆红门槛上坐着专注刺绣的絮絮尚未注意到这番动静。
这刺绣极耗费精神,更明显的是伤眼睛,或也正是因此,在这个难得的晴日里,寒声轻轻推了她一下后,她从绣面上抬起头,望着面前点头哈腰的这个内监,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
还得寒声机灵,在她跟前低语:“娘娘,宋公公来了——”
她惊讶之余,忙地向那个苍老干瘦的小老头极真诚地笑了一笑说:“咦?宋公公怎么来了?宋公公平身吧——”
她小心把绣棚放到一边,向着宋成和走了两步,才又注意到宋成和他身后还跟着小顺子,而小顺子的手里托了一样东西,红绸布盖着,不知是什么。
“是皇上叫你来的?是不是本宫的禁足可以解了?”絮絮拢了拢身上赤狐披肩,清凌凌嗓音一连串问道。
宋成和早已习惯了娘娘的直截了当,笑笑说:“娘娘,确是皇上命奴婢来的,西域的属国进贡了一壶烈酒,皇上想到娘娘从前极爱喝酒,所以将这酒赏赐给娘娘了。”
正如宋成和想破脑袋也没预想到皇后娘娘会在门槛上坐着绣花一样,寒声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那红绸布底下的,不是什么解除禁足的恩旨,而是一壶贡酒。
一壶据传上天入地也难寻的顶烈的贡酒。
絮絮先呆了一呆,关注点却在他没有预料到的地方,说:“宋公公你是说,皇上记得本宫爱喝酒?”
是了,大将军府的容大小姐,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爱酒的爱好。虽然酒量不大行,却也曾有一段嗜酒如命的风流日子。当其时,她心底寻思的却是自她嫁进东宫以后便鲜少饮酒,这个爱好更没有对旁人提及,他知晓……,莫不是记得了什么?
她心底顿时一片暖意,也没有顾上禁足是否解除,只觉得很快活,于是将小顺子托着的酒壶接到手里,一仰头直接喝得干干净净。
宋公公在心底微微诧异,刚刚那两句话是他自己编出来的,皇上方才只是冷淡地吩咐他,要他看着娘娘喝完这壶酒,那时情态,他想起都觉得冰冷。
喝完的一瞬,她还清醒,便还能算有礼地对宋成和说上一句:“多谢宋公公来给我送酒,寒声,你快去请宋公公进去喝杯茶。”
宋公公连忙推辞道:“娘娘,老奴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先行告退了——”
“哎——”她叫住宋成和,直截了当问道:“皇上他近来好么?他有没有想我?”
饶是宋成和知晓她的率直个性,也不免为她的直来直去感到一丝窘迫,愣了一下,才堆出一贯的笑:“皇上身子康健,也记挂娘娘呢。”
絮絮溢出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仿佛一朵在日光下缓慢绽开的红芍药:“本宫不能出去的日子,还要烦请宋公公替本宫好好照顾皇上了。”
宋成和再要告退时,絮絮烟眉微蹙,想到了什么,又叫住宋公公:“差点忘了……宋公公,皇上有说本宫何时可以解开禁足么?”她嘟囔了一句,“都过年了,我想见他了。”
她明亮的眼眸格外期盼。
宋成和含着规矩的笑,回道:“娘娘,再等一等罢。”
再等一等罢。这句话,她其实听得有些疲乏了。
——
宋成和走了不久后,许是酒劲上来,絮絮有些困倦,回了房闷头睡去。这一觉睡得地暗天昏雷打难动,再次证明那一壶西域进贡的酒是壶烈酒。
等她从睡梦里幽幽醒转时,已是敬陵二年的正月初一。
寒声正坐在离床头稍远的地方垂头揪着手帕。
她微微蹙眉。
“娘娘!”寒声低低地唤她,絮絮一边望向她,一边又兀自揉了揉额角,说:“酒醒了,反倒头疼。寒声,你去煮点醒酒汤来。”
她只记得是扶熙着人送了她一壶西域进宫的烈酒,那送酒来的宋成和满脸堆笑地告诉她,陛下知晓她从前爱酒,这贡酒谁也未给,只给了她。
她那时高兴了好一会儿,以为这是她的相公也终于记起她来了,于是一个高兴,立即喝得干干净净。
之后,仿佛就是醉了,睡到现在。
寒声局促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立刻动身,絮絮揉额角的动作一顿,抬眼问她:“怎么了?”寒声抬头,她才发觉到寒声满脸泪痕。
寒声已经又开始低低抽泣起来,她不很喜欢寒声这总是哭的娇娇个性。她这辈子极少流泪,上回哭还是因为七岁那年母亲离世。
但她也不知如何对待一个哭了的姑娘,只好睁着大眼睛默默地注视了她半天,说:“怎么了寒声?……要不你先说事再哭?”
寒声一边抽泣,一边说:“娘娘还记得咱们大衡的惯例么?就是除夕夜里,帝后同登朝阳楼赏烟花……”
絮絮这时头痛,只想要一碗解酒汤,因此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便要翻身下床,寒声嗫嚅道:“昨夜除夕,……”
昨夜落下大雪,依照惯例,除夕夜皇帝要偕同皇后登上朝阳楼观赏烟火,与民同乐。这素来是京中过年最重要的仪礼之一。
本朝的皇帝也未曾废止这个旧例,因此在钟声鸣足了九声后,城楼下万千百姓果真瞧见有明黄身影步上高楼。
烟花浩大。于是众呼万岁,山摇海振……,这原是一桩寓意极好的仪礼。
皇帝身侧立了一位身着繁复金黄礼服的女子,离得近的抬头去瞧,就能瞧见那个女子挽着皇帝的胳膊,另一只手像在指着烟花,笑语嫣然。
远观无法看清神情,但依稀里可看到,皇帝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替黄衫女子裹上,垂眸之间,大抵温情一片。
不过城楼下的百姓此时尚且不知,那女子并非祖训里应当出现在此的大衡朝的当朝皇后。
元旦当日,街头巷尾便悉数知道了那个与敬陵帝万般恩爱的女子,乃是皇帝钦赐封号瑾的瑾贵妃娘娘赵氏,成宁侯赵霍的幺女。
他们紧接着又得知一件事,不是皇帝要坏了规矩,而是皇后娘娘因凤体欠安未能驾临,才由瑾贵妃娘娘代恤百姓。
絮絮怔在原处,似乎很不能理解听到的话语,还是依自己浆糊似的脑子思考了一瞬:“皇上……贵妃……烟花……”
脑子一瞬间像炸开一样,炸得她生疼。她捂紧了头,眉头紧皱,神情格外痛苦,寒声见状慌忙扶住她,断断续续里,听到她说:“怎么会这样。”
脑海里闪过梦境的片段,梦境里他是何其温柔地同她说,将来要带她去城楼上看烟花——但现下,现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觉得刺痛缓解,苍白着面庞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他的结发妻子,站在他身边的,以后都只会是她。整肃六宫得罪旁人她不怕,她也不曾怪过扶熙处罚她。她总归是为他好,他心中一定是明白的。
可是他为什么连她心心念念了这样久的烟花都不愿意带她去看。分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偏偏没有得到。
寒声懦懦未言。昨夜子时前后守门侍卫换班,她才从他们口里偷听到此事,今早他们再换班时,她又听到说,传言甚嚣尘上,甚至都传出皇上会废后,另立贵妃为后……
她抿紧了唇,心知,这种屁话绝不能叫娘娘知道。
“寒声,我想去走走。”痛苦归痛苦,艳羡是艳羡,但此事既已发生,她能做的就是避免下一回同样的结局——那么,她不能继续呆在栖梧宫里禁足了,她得快些出去。
喝过醒酒汤后,寒声给她披上狐裘,踏出殿门时,雪花轻飘飘地落在她眉睫上。
她在寝殿门前远远一望,隔着宽阔庭院,瞧见那守门的两名侍卫今日依然很是冷肃。他们都是禁卫营的,隶属在成宁侯麾下,同成宁侯一般,每日都摆着臭脸。她暗里翻了个白眼,成宁侯赵霍若不是有个当贵妃的女儿,禁卫营的差事,哪里轮得到他?
“还没有消息说何时放我出去么?”
寒声低下头。
絮絮苦恼地敲了敲额头:“皇祖母那日叫我禁足时日里好好修身养性,看来这回皇祖母也不会捞我的。哎呀——”她一想到出不去,便觉火大,把赤狐裘上滚的狐狸毛也给无声无息地揪落了几根,寒声忙地说:“娘娘不妨再等一等罢。总归不会过太久的。”
絮絮没有接此话,静了会儿,抬眼望向太/祖皇帝那笔题字:“父亲年前去往西北驱逐戎狄犯境……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寒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絮絮疑惑看她:“莫非皇上连父亲的信件也要管?”
寒声吓了一跳,连忙道:“娘娘慎言!”
絮絮嘟囔着:“再坏还能比禁足要坏么?”
依照父亲和几位兄弟的骁勇,边境应当不会出太大的事,至于自己的禁足,她算算时间,若要等他们班师……不,不能够再等下去了,她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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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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