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个姑娘的声音,还是大理寺的,翠禾才舒了口气。蹑手蹑脚的去将门拉开,入目的是个好看的姑娘,穿着大理寺的官服,她前日在姜寺正身旁见过的。
“大人有何问题?”
“可否进屋细说?”
翠禾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门大开,让池早进去。
作为陈夫人的贴身婢女,翠禾拥有一个单独的屋子,空间不大不小,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已经比府上许多婢女的房间要好很多。
池早一眼便扫到床上还没收拾完的包袱,问道:“翠禾姑娘这是要远行?”
翠禾眼神闪烁,随意找了个理由,“回家省亲。”
池早哂笑:“刚从大理寺作证就要回乡省亲?姑娘可知,案子没落定之前证人是不能离开的。”
翠禾一惊,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膝盖撞地的瞬间发出“嘭”的一响,让池早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讶然。
“大人,求求您了,放奴婢走吧。奴婢母亲重病,等着奴婢去瞧她最后一面。”
做奴仆,特别是做主母身边的奴仆,惯会看人脸色。翠禾见到池早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是个心善的,所以她觉得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翠禾哪能想到,池早面慈,心却不慈,准确来说对待案子她会比谁都要严谨、严苛。
“翠禾,大理寺的官员不是傻子,你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骗骗别人算了,真以为能骗得了常年与犯人打交道的我们?江少卿不拆穿你,是想给你一条活路,至于你想不想要这条活路,就看你自己愿不愿意抓住。”若是江柚在,便知道池早这些话是唬人的,唬不住其他人,唬翠禾足以。
翠禾听到此,心下一悸,开始不停的磕头,嘴里念叨着“请大人救奴婢”。
池早将她从地上拉起,言明:“翠禾,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若奴婢将知道的一切告知,大人可愿放奴婢离开?”
“如果你说的一切属实,我可以放你离开。”
翠禾颓然的耷拉着双臂,双眼空洞,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开口:“阿莲不是凶手,也不可能是凶手,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了解她,她不敢杀人的。阿莲去认罪,是老爷逼她去的,老爷用阿莲的家人威胁,让阿莲去认罪。”
“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爷不知道我和阿莲是好友,他让我做假证时,我偷摸去询问了阿莲,阿莲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也将她的家人托付给我。大人,我不能死,我死了,阿莲的家人就没人照顾了。”
池早沉思了一会儿,她实在不理解陈楚贺的这做法,让府中一个奴婢去顶罪,是在掩埋什么真相?
难不成,是陈楚贺杀了自己的妻子?
“你可知你家老爷为何要让阿莲去顶罪?”
“不知,只是老爷似乎很想这案子尽快结束。”
“外界都传你家夫人与老爷夫妻恩爱,你常年待在夫人身边,可曾发现他们关系有何异样?”
提到这点,翠禾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和老爷从前的确很恩爱,但近几年他们也吵过几次,次次都是因为小舅爷。小舅爷是夫人的胞弟,近几年成婚生子,麻烦了夫人好几次,夫人也帮了好几次,有时候帮的太过也会惹得老爷不满,两人吵了好几次。”
原来,陈楚贺与夫人也并非是没有矛盾的,若只是如此,似乎也还没到杀妻的地步,这并不足以支撑杀人动机。
在翠禾这边了解了更多的信息后,池早从从袖口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给她,“这些你拿着,我知道你要干嘛,身上多点银子,也是多个门路。但若你相信我们,可以去大理寺,大理寺会保护你的。”
翠禾拿着钱袋子,红了眼眶,嘴唇颤抖着,好半晌只吐出一句:“大人,您是个好人。”
她不相信官,因为她的主子就是大官,所以她更愿意相信自己,只有自己不会害自己。更何况,她还要去找阿莲的家人,带他们离开。
池早也懂了翠禾的意思,她前脚离开了陈府,翠禾后脚也从后门偷偷离开。她一路走着小巷,尽量不在人前露面,临到傍晚,终于来到了城门口,只要她趁着关城门前出城,就离逃脱成功了一半。
翠禾从包里拿出假路引,这是她在听到做假证之时就花了大半积蓄去加急做的。身在高门大户,自然知道自己参与了这等事,等待她的大概也是个死,她得为自己博一个生路。
将自己的斗笠摘下,翠禾昂首挺胸,学着那些正常的人,朝着城门口而去。来到城门口,守城门的士兵将她拦下,她连忙递上路引。
士兵翻开路引,看了看,忽然皱起了眉头。翠禾心一抖,强装镇定,只是那抓着包袱不停收紧的手暴露了她的慌张。
“佑和县最近闹饥荒,姑娘回去时注意安全。”
好在士兵只是关心,并未发现不妥,翠禾一颗心才落下来。
出了城门后,她一路向南,即使饥渴难耐她也不敢停留下来喝碗茶。就这样,赶路一夜的路,天微亮时,她甚至觉得自己终于迎来了希望。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响起,翠禾心一紧,吓的跌倒在地。
马上的人立即下来,将她搀扶起身,连连道歉:“马儿性烈,惊到姑娘,在下给姑娘赔不是。”
好在只是路过的商队,待他们离开时,翠禾只觉自己后背的衣裳都被浸湿。风一吹,冷的发颤。
“哒哒哒。”又是一阵马蹄声,翠禾的心没由来的升起慌乱感。她在内心祈祷,或许又是路过的商队或者行人,她一定没这么倒霉的。
只是这次,没有如她的愿。
一共来了三匹马,三个大汗,他们将翠禾围住,个个凶神恶煞。翠禾认出,他们是府中的侍卫,也是老爷的心腹。
“三位大哥,我只是回家省亲,很快就回去的。”翠禾找补道。
然而这三人并不听她狡辩,他们千里迢迢追上来,就是为了灭翠禾的口。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刀起刀落,翠禾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脖颈的血流了一地,大汗们却冷漠的在翠禾身上翻找,生怕她留下什么不利的证据。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
这一看,就是不属于翠禾的东西。
他们将这荷包带了回去,交给了陈楚贺。
“去查一查,昨日翠禾见了谁。”对于一个奴婢来说,这袋银子价值不菲,对方能轻易将这荷包给翠禾,一定是翠禾告诉了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不管有没有,陈楚贺也不能让一丝意外发生。
很快,下人带回了消息。得知是大理寺的人来过,陈楚贺擦拭棺材的手一顿,“做掉吧,小心些,大理寺的人不好对付。”
下人领命,退出了灵堂。
灵堂里烛火摇曳,只剩下陈楚贺一人,他双手撑在棺椁之上,望着棺材中静静躺着的妻子。那双从前饱含爱意的双眸,如今只剩下满满的怨恨。
“你说你,死了也不得安生,给我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夫人啊,你若是知道错了,就保佑我一切顺利吧......”
一阵阴风袭来,吹灭了灵堂前的白烛,留一缕青烟缓缓飘散。
*
在翠禾那里得到更多有关案子的信息后,池早连夜调查她口中所说的大舅爷。陈夫人出生市井,她的母家只是个小商人,不富裕倒也过得去。父母健在,还有一胞弟,与陈夫人相差十岁,名唤王鹏。
第二日一早,池早向大理寺备了行踪,就启程去城西寻王家。相较于富庶的城东,城西显得有些贫瘠,房屋密密麻麻,多为两居室的三合院。
池早从摊贩手里买了一张麻饼,边走边询问王家的具体住址。走累时,便找了个茶摊歇息一会儿。她刚饮尽碗中茶,就有一男子热心的搭话。
“姑娘看着不像这巷中人,是来探亲?”
对陌生人,池早向来保持警惕之心,她眼神一转,回道:“是,来探亲。”
男子继续热情道:“探亲好啊,姑娘是哪家的亲戚,这巷子里的人我都熟,说不定还是亲戚呢。”
正好池早还没打探到王家的具体地址,她想着这人这么热心,应该也不是坏人吧,便道:“我是王家的表亲,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来京城,这巷中人家太多,我有些找不到王家在哪。”
那人顿了一下,问:“是儿子叫王鹏的那个王家吗?”
“对对对,王鹏是我的表兄,我表姐还嫁给了一个大官呢。”
“那就对得上了,我知道王家在哪。”
男子热情的说要送池早去王家,一听终于找到一个知道地儿的,池早也高兴了起来,跟上了他的步伐。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走到了一个狭小的巷子口,男人停下脚步,道:“穿过这条小巷,就到了王家。”
看着这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池早有些迟疑。恰在此时,男人又道:“姑娘自己过去吧,王家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很好认的。在下还有事,恕不能陪姑娘前行。”
不知道为何,听到男人要走,池早反而松了口气。笑着送走男人后,池早走进了巷子。
巷子很狭窄,两边的墙体十分陈旧,看着像有几十年历史,墙角可以见到成片的青苔。空气中是潮湿的味道,并不好闻,池早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前方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池早的脚步一顿,双眼迅速的扫射四周。身体微微侧站,背朝着墙壁后退了几步,呈现一种防御姿态。
待池早看清前面的两道身影,才发现他们手中皆拿着刀,这架势一看就是冲着她来。她连忙向后方跑去,企图甩掉他们。没曾想,后面的路早已被堵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