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某小兄弟！”
二人刚出城门就被叫住，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你是……”宁溪之眯眼打量了一下。
“诶！之前荒村客栈说好要当我小弟你忘了？结果不辞而别！”壮汉笑着拍了拍宁溪之的肩膀，显然是把他认得很熟。
宁溪之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天在荒村客栈遇见的好心大哥吗？他心虚地瞥了一眼那汉子牵着的马，心里咯噔一下。
“马兄”一老远就看见了他，不情不愿地被拽了过来，鼻子里喘着粗气，眼神愤怒地瞪着宁溪之。
宁溪之赶紧错开目光，故作镇定，支支吾吾道：“哦！大哥怎么来了……真是巧啊……”
那汉子见状，不由哈哈一笑：“别提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偷了我的马，害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不，听说龙潭寺的邪祟被除掉了，听说整整让人坑了二百两，你说等等我多好，也不至于被人坑了二百两啊！”
“马兄”在听到偷马之后嘶吼着使劲拿下巴戳宁溪之，仿佛在控诉他就是那个“王八蛋”。
大哥连忙拽住马，依然笑呵呵地说道：“我这马，瞧着还真是挺喜欢你啊！”
宁溪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大哥看向一旁的西辞，接着又道：“这位公子是？”
西辞此时站在一旁，身形修长，紫衣薄纱，他微微侧眸，懒洋洋地瞥了大汉一眼。
“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朋友哈哈。”宁溪之使劲偷偷朝着西辞使眼色。
西辞眯眼端起烟杆，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原来我们是朋友？呵……”
没察觉其中端倪，大哥爽朗一笑道：“既是朋友，大哥我就放心了。看你如今混得不错，也算有个依靠。”他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舒展眉头，露出咧咧的笑容：“那大哥先走了，小兄弟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可以去荒村客栈找我。”
说完，壮汉拽着马离开，然而“马兄”显然不想走，挣扎着嘶鸣几声，但壮汉根本不懂它的意思，径自离去。
三日后的傍晚时分，两人才到了丫山城。话说这小城临着阴山不远，怕邪气波及，所以供着不少菩萨，更名压山城。不知何年一仙门长老途径此城，见了城门牌匾，直呼不妥不妥，这名字太大，小城用不得，只取个谐音叫做丫山城，方觉妥当。
然而站在故土的边缘，他心中百味杂陈，竟无半点归心的念头。一路上，他越发沉默，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西辞从来都是沉默寡言，见宁溪之不发一语，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两人一路无声，直至穿过一座古旧的石桥，走入城门，才感受到一丝人气。
恰逢乞巧节将近，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的嬉笑声回荡在街巷中。跟阴森的山野路对比，这里倒显得一片生气。
宁溪之被这热闹感染，心情也稍微明朗了一些，跟着西辞一路来到了春欢阁。
刚到门口，宁溪之便顿住了脚步，双眼瞪大。原来西辞家竟然是个风月场！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心中暗想这下可有趣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打趣，只见一团红绿轻纱的女子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撞了个满怀。西辞躲闪不及，被撞得身形一晃，烟枪也差点脱手。
抬眼望去，那女子满脸泪痕，见是西辞，眼中泪光一闪，随即又涌出些泪来。
“爷，您……回来了……”她低声抽泣着，赶紧从袖中掏出手帕，胡乱地擦去泪水。
西辞见状，眉头一皱，冷冷地推开她，眼中带着一丝不耐。
宁溪之看不得姑娘哭哭啼啼，连忙上前安慰：“哎呀，这位姐姐，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呢？”
宁溪之没脸没皮，明明比这人年长了个辈，倒是借着这好皮囊说的话越发没个分寸来。
“哼！准是又挨骂了。”西辞抖了抖衣袖，仿佛这姑娘撞脏了他一般。
那女子擦了擦泪痕，抽噎着说道：“我知道妈妈那脾性，骂我几句我何曾放在过心上，只当左耳进右耳出罢了，可这次妈妈嫌我房里布置太随意，叫了绘兰姐来指点一二，可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差了她房里的丫头来使唤我挪东挪西，倒显得我比她房里丫头还不如！”
宁溪之好生宽慰道：“姐姐莫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有什么意见好生裁度商议才是。”
“自是不必了！原是我活计不如人，也不会那风月的情调。”绘梅拦在他面前，瞬间没了刚才的苦相。
转而媚笑着靠了过来，又道：“这位可是爷的朋友？生的好生俊俏！不如进来陪姐姐吃杯茶吧？”
宁溪之见她因泪水而化了的胭脂胡乱糊在脸上，还故作风情地搔首弄姿，差点没笑出声来。
西辞忽然抬手夹着烟枪轻点了点宁溪之的肩膀，懒懒道：“够了，别跟她废话。”那位可是个自尊要强的主，没必要把她惹恼了。
进入春欢阁，宁溪之才发现这风月场的规模不小。宽敞的大厅里摆了十几桌，或凉茶干果，或清酒白肉，富家公子们左拥右抱，搂着两团红樱香肉，谈笑风生，吃酒打牌。
中央的台子轻纱环绕，一白衣女子从二楼廊间飘然落入台中，朦朦胧胧的身影勾住了所有男人的视线。
琴音响起，歌声婉转，似诉似柔，隔着层缥缈的轻纱，勾得在场的男人心都快从嗓子眼飞出来了。宁溪之看呆了，转头一瞥，只见西辞半倚在栏杆旁，端着一杆精致的烟枪，纤长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烟杆，红唇微启，缓缓吐出一缕青烟。
他的身姿妖娆，眉眼柔媚，说实话不比那女子差。
一曲毕，那身影抱起琴一脚点地而起，如来时一般飘回二楼。不多会儿，又一紫色身影落入其中，只轻轻一抬手，轻纱上飞。
只见一位貌美妇人，眼神犀利，轻摆团扇，袖手一挥，慢悠悠开口道：“今日绘兰姑娘表演毕，诸位请竞价。”
场中顿时喧哗起来，众人争相出价，气氛热烈，价格节节攀升。
宁溪之只当这热闹有趣，心中不禁好奇，那绘兰姑娘究竟是何等姿色，竟能引得如此众人为她痴狂。
待竞价结束，一位赵姓公子出价最高，紫衣老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只指了位出价在赵二公子之下的。
赵二公子不服，叫嚷起来：“明是我价高，为何你这老鸨指给了他！”
老鸨缓步走到赵二公子面前，轻笑道：“赵二爷，却是你价高，但你日日竞这绘兰姑娘，你哥嫂又厉害，已经不是一次明理暗里给我使绊子，我这春欢阁可斗不了你赵王府！”
“既知斗不了，那还不如早些让我把绘兰给赎了。”赵二公子有些气愤。
“我这春欢阁的姑娘赎不赎可不在我，这要问姑娘们的意思，况且就算赎了，绘兰姑娘风尘女子，成日里跟二爷待着，赵王府更不会罢休。”
赵二公子也是怕极了他这兄长，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甩袖而去。
那竞得绘兰姑娘的是位油肚男子，见这赵二公子罢休走了，这么久总算让他竞着了，恬着脸献媚地凑了过来：“总算是让我竞着了，这赵二也忒霸道了，妈妈你还是少牵扯为好，下次再来，你直接好生打发了他就是，赵家大的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从后面小厮那接过钱袋，双手捧着奉上。西佩白一手接过掂了掂，足足有二十两余，随手指了个站在不远处的丫头道：“青儿，带他上去。”
余光却瞟见了西辞，慢悠悠渡过来，竖起两只尖利的眼睛讽刺道：“哟~这位爷还知道回来呢，我当是十几年的饭菜进了喂不熟的野狗肚儿里了呢。”
西辞微微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光彩。他缓缓将烟枪横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红唇微启，吐出一缕烟雾，散漫而风情万种地说道：“我这狗，不认娘，倒也没什么稀奇。”
西佩白显然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疾步走过去拦住西辞身后的宁溪之道：“这位爷是谁？你这儿当得还真是有孝心还给我拉皮条呢？”
宁溪之一时尴尬，见这样子西辞跟他这母亲并不和睦，早知道就不来了，连忙作揖笑道：“夫人好，在下宁某，今日随西兄有要事在身，冒昧叨扰夫人。”
“哈哈哈哈哈。”西夫人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一脸不信，“我这孽障从小高傲孤僻，还从没见过能与他相处得来的。”
宁溪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往日都是他到这花柳之地调笑别人，哪儿还有被人调笑的时候，一时乱了分寸。
西夫人见他手足无措又调戏道“莫不是小兄弟羞涩？”又转头对着几位粉头道“你们瞧瞧只怕是个小童子？”惹得身后那群女子轰笑
说完一首拉着宁溪之道：“小公子怕什么咱们这都是温柔似水的小娘子，保准给你服侍的舒舒服服的”
西辞却突然轻轻放下烟枪，声音中带着几分冰冷道：“他不是来狎妓的，别浪费心思。”
说罢，西辞不再理会，妖娆的身姿一转，拽着宁溪之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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