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奇怪。”小柒皱巴起脸,“他方才是瞧着少爷您流鼻血了吧。”
沈清执怔在地上,下意识摸了摸鼻尖,他想他可能明白了;当初第一眼看见宋子熠时,自己也是鼻头一热,流了不少鼻血。只是他更没出息,不过被宋子熠冷冷看一眼就头脑发热了。
“来日方长,你我重做打算。”沈清执尬得头皮发麻,缩回了迈出的脚,“走吧,再找人了解其他猎户。”
“请留步!”屋内李聂云擦拭完血痕,走了出来,“您是要找猎户猎兽?在下李聂云,正是村里猎户。”
沈清执回头,心情无比复杂,“你可瞧清楚了,我不是姑娘。”
“我知道,您是公子。”李聂云略感歉意,“方才失礼了,李某也不知道为何……”
“大概是上火了吧。”小柒站出来替他回答,完事挡住少爷,防备地看着上一秒的榜样。
“我家公子没钱的。”
“小柒。”话怎么能说这么直。
沈清执走了出来,他深感是自己想太多了,哪有男人像他一样,一见到人公子就冲动上头。又不是在写话本。
“初次见面。”他颔首,“我叫季北弦。”
男人回礼:“李聂云。”
三人冰释前嫌的坐在了院子里头,沈清执与他面对面展开谈判,“李兄,事实确实如小柒所言,我现在……囊中羞涩。”
“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合作愉快,往后你我长期交易,酬金断然不会少。”
李聂云想了想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保护我。”
“还有他。”沈清执指指小柒,“我们要上山找蚕茧。”
“蚕茧?公子要去的可是扈山的桑树林。”
沈清执惊呆:“你知道?”
李聂云“嗯”了声,“打猎的时候去过,那里人迹罕至,野兽多。”
“你没告诉别人桑树林?”
他反问,露出无情的本性:“我为何要告诉他人。”
妙啊。沈清执眉头逐渐扬起,“那便一言为定?”
李聂云握住他伸来的手,一刹那脸又偷偷染上红晕,好在色淡,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嗯,一言为定。”
小柒眼睁睁看着大尾巴狼对小白兔露出獠牙。偏偏他家白兔少爷还毫无察觉,单纯得不行。
然沈清执混迹官场,当然知道对方断没这么简单,但双方能合作何乐而不为?他就喜欢这样的人。
“何时出发?”李聂云问。
“现在。”
将背上的重担交出去后,小柒轻松了不少,跟着他往扈山的方向走去。
闲聊起来:“少爷今年也有十八了,想过娶妻吗?”
“娶妻?”沈清执仔细想了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未对女子动过心,唯一想娶的还是位男子。
“没想过,父亲有我二哥就行了。”
他说的问题正是季父头疼的地方,两个哥哥的儿子们早已娶妻生子,有的还生了小孙子。家里的庶子大多也娶了妻。
偏偏二儿子不但没成家,屋里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要是找大夫看过,他都怀疑自己这个儿子不……不举!
小柒偷笑着捂住嘴,“老爷要是知道少爷您同样没想过,怕是也要以为您……”
“以为什么?”沈清执臭着脸。
“咳……不行什么的。”
“啧!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想当年,沈清执喝多了酒,对着宋子熠各种撩拨,对方始终跟木头人一样,他便嘲讽他是不是不行,然后被宋子熠狠狠发了一场难。
现在嘴唇都隐隐作痛。
小柒夹住了尾巴,“上扈山的路途遥远,您受得了吗?要不我和李大哥两个人去算了。”
“不可以。”沈清执神色认真起来,“蚕茧也分高低劣质,你从未织过布,选不准的,而且一次性将所有蚕茧都带走,久而久之,蚕群会大伤。”
“好吧。”小柒只能作罢,暗道日后一定要勤加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替少爷揽去累活。
“休息一下。”察觉到身体的脱力,沈清执坐了下来。李聂云开始警惕四周,很快便要入山了,不管哪个当头都不能放松。
“李兄,你平日可有练武?”沈清执看他底基很稳,但与常人的感觉又有所不同,便问了一声。
“没有,只在狩猎时和野兽搏斗过。”李聂云分出一丝心神,与他道,“你想学?”
沈清执讪笑一声,“你也看见了,我走几步路就得歇会。”
李聂云望了望天色,“要不要背你?”
他补充道:“从这到桑树林还要一个半时辰,若是撞上大雾,至少两个时辰。”
天黑后野兽的数量是很可怕的,两个时辰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来回便是一天,更别说还有捡蚕了。
沈清执知道自己拖了后腿,他想快些走,可过分欠缺的力气和膝盖的伤让他格外有心无力。
“李大哥,可以在山里露营吗?”
“不行。”李聂云砍断树枝,一旦进入别的动物的底盘,他的气息变得同野兽一般无异。危险、潜行,一切都充满了小心翼翼。
“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留在山里过夜。”
季北弦太弱了,那个仆从瞧着不过十三四大,带着这两个人,李聂云也没把握在黑夜将他们护得完完整整。
“小柒,你过来扶着我走。”
小柒一听也是怕得不行,过来扶着他就走,“少爷。”
他小声道:“要不下山的时候,您让李大哥用背篓背你下山?”
隔着背篓,哪里都碰不着,少爷买的背篓也足够大,装得下人和猎物,但沈清执表情古怪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也太奇怪了,万一背着背着篓子坏了,我不得从山上滚下去!”
李聂云看着他俩说着悄悄话,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身后的背篓瞥,顿时会意,“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带着你上下山。”
“用篓子?”
“嗯。”
“……”
“你要是不想用背篓也可以,我经常扛几百斤的猎物下山,就算两个你也不吃力。”
“我还是用篓子吧。”沈清执坚持捡完茧,下山来不及再上背篓。
颜面和小命,他选后者。
为了不上背篓,之后的路沈清执走得格外努力,基本歇几口气就站起来继续走,终于赶在中午到了桑树林,离天黑还有两个半时辰左右。
但……他刚到林子就支撑不住倒了下去,小柒眼疾手快扶住他,焦急道:“少爷,您就别逞强了,下午让李大哥带您下去吧。”
李聂云走了整整小半天,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最多额头起了薄汗。小柒觉得这人一定是怪物。
沈清执掀开眼皮,看见一片光晕,头顶春日漾漾,有些担心,“你去看看蚕茧,看有没有。”
小柒撑着他不方便松手,李聂云便主动过去看了,“它们都很聪明,躲在下枝。”
春日的太阳再亮热度也不会太,蚕茧只要吐好了丝,就不会那么怕太阳了,他靠在树上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才回了些力,小柒看着雪白的蚕茧蠢蠢欲动。
“少爷,这种品质的可以吗?”
沈清执拉起他的手,上面灰扑扑的,“你这手不能碰。”
说完,他找出手帕,将蚕茧捏起放在制的布袋里,“你想帮忙,便先看我做,短时间你可以选不出。”
“那要多久?”
沈清执想了想道:“一年半载的吧,也没多少机会来捡蚕茧,慢慢来。”
他随手又捏起一团,小柒接住,大概捡了大半个时辰,袋里装了五百个茧子,“少爷,五百只会不会多了?”
“这种东西只嫌少不嫌多,五百个做条手巾都费劲。”
再高的他和小柒都捡不找了,没办法只好求助李聂云,“李大哥,您帮个忙,能带我上树瞧瞧吗?”
“可以。”
于是,沈清执率先适应了戴在背篓里的羞耻感,在捡完蚕茧后,他干脆咸鱼瘫,认命了,缩在里面没一会眼皮就掀不开,沉沉睡去。
“李大哥,你真的不累吗?”小柒背着个食盒都累得够呛,李聂云背了个人手里还提着蚕茧,下起山来矫健如飞,他都跟不上。
“等你能徒手提起野猪的时候便懂了。”
小柒:“……”
赶在天黑前,他们下了山,沈清执一直挂念着背篓会不会断,惊醒了就摸摸脸和腿脚,发现相安无事后睡过去。周而复始,再睁眼时星空一览无余,他爬了起来,到壶口村了。
“少爷,您睡醒啦!”小柒瞬间乐了起来,这李聂云在少爷睡着后就跟个闷葫芦一样,忒没意思。
“李大哥,放我下来吧。”这一觉他睡的格外舒服,运动完适当的休息,比躺上一整天要神清气爽得多。
李聂云是想把他一路送到家的,但小柒怎么也不开口,把他当什么似的防着。
对于白天的事故,李聂云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过于清秀,一看到就晃了神,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烈醒目的画面。
壶口村一花一木大多平淡,人也多被烟火气熏魂黑了脸。
沈清执低着头从篓子里迈出,站直了腰,“小柒,你累不累,要不要叫辆牛车?”
小柒都快瘫在地上了,但他心疼那三十三文钱,摇摇头,“我不累,少爷,咱们走吧。”
沈清执回头看去,大致掂量出李聂云手里提着蚕茧的重量,“要不,你明日再过来走一趟?”
他明天要跟着季二哥去布行看生意,估计是没时间了。
李聂云提议道:“不如,我替你送?”
“不用了!我明天便来取。”小柒拉着少爷就走,沈清执没忍住再次回头。
“李大哥,麻烦您进屋后把蚕茧平摊散气。”
“记得轻一点~”他被拉得踉跄一步,凝眸瞪着小柒,“你作甚走这么快,要是最后一句他没听见就惨了。”
小柒不满道:“少爷,那个李聂云肯定看上您了,一直说要把你送到家,找小的套话呢。”
“你告诉他又何妨,免得你跑来跑去。日后终归是会知道的。”
有合作,就断不开联系,牵羁久了,自然什么家室都知道了。
“这点活算什么,等小的练出来,用不着他跟着咱们。”
“哦?是吗?”沈清执比划着他到自己下巴的身高,“等你练出来,少爷都人老珠黄了。”
小柒很不服气,可他又不能反驳什么,跟着少爷来了季家正门,等等,正门?少爷没走错方向吧?
“你忘了?我们白天甩开了老太太的人,如果此时翻/墙进去,指不定院子里就坐了一群人,等着咱自投罗网,好兴师问罪。”
“那您怎么解释……”他指了指天。
沈清执朝他一笑:“我自有办法。”
瘫倒前,他小声对小柒说了句,“接住我,然后敲门。”
“叩叩叩。”大门被人敲响了,门内守着的人立马擦掉口水,打开门,看见奄奄一息的小少爷。
“怎么昏倒了?”
小柒一惊,今晚守门的人都多两个,他正要答话,沈清执睁开了眼,“我无事,祖母睡了吗?”
片刻钟后,下人脚步“哚哚”跑进了大院,对着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老人喊道:“老夫人,老夫人,少爷回来了~”
商氏抬眼,一双眸子透亮无比,并未接话。
“好似……还昏倒了呢?站在门外才清醒了一会,就问祖母睡了吗。”
“嗯?”老太太来了精神,“当真?”
“当真。”小人避开她的注视,“问完又晕了,现在还站在外面吹凉风。”
“这狗奴才,小少爷回来了不赶着接礼,反倒拦起人来了。”老太太下了椅,指挥道:“去,找个人让贤儿院子候着的人都去大门帮忙。”
“你到孙大夫那跑一趟,请他来府里,客气点,就说老身小孙儿病了,晚上还来叨扰,等下次订的蚕丝来了,一定给他老人家送一匹上好的绸子去。”
“小的记住了。”下人领命退了出去,吩咐完事宜跑出府找大夫去了。
沈清执被小柒搀着进了老大大的大院,中途根本不让人插手,他躺下时,季父也匆匆从西院赶了过来。
在看到昏迷的儿子时,眼神往老太太那望去:不是要抓人兴师问罪吗?怎么倒着从正门进来了。
老太太一样不明所以,示意他耐住性子不要乱动,先看看再说。
但,心疼倒是真心疼,尤其孙子那豪无血色的嘴唇,一看就糟了不少罪。
“你。”她指着守在床侧的下人。
小柒抬起头,露出一双哭得跟红眼兔子的眼睛。
“……”老太太不好再逼问,放轻了声音,“你来说,小少爷今天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事,怎么许久不回来还晕倒了?”
小柒闻言吸了几下鼻子,很是伤心的模样,“老…老夫人,恕小人无礼,少爷他怕您担心,不让我和您说。少爷他,他太苦了!呜呜。”
“噗。”沈清执简直要被他戏精的作态憋出内伤,只好吐出一口气,装作被惊醒。
“祖母,您别怪小柒,都是弦儿自讨苦吃。”他虚弱地样子很快博得了祖母的怜惜,引导他说出下面的话。
“弦儿怎么了?告诉祖母,如何又自讨苦吃啦。”
沈清执只能很为难的道出实情,“白日父亲说儿一脸病气,担不起重任,恐会丢季家的脸。”
“咳咳。”他捂住胸口,不着痕迹挡住季父要插话的势头。
“这几日孙儿在院里苦思苦想,想出了病,很是愧疚。明明父亲还让弦儿好生休养的,结果变成这样,都是我不好,是弦儿身子骨不争气。”
季父被他茶里茶气的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
什么什么?原来自己说的话连在一起是这么个意思吗?
他真的很想冲上去堵住这个不孝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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