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少年脸上没多少表情，冷淡的双眸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太快来不及捕捉，但听他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
程说宁想起他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不想与人接触，也不想和人交谈，自己这样算是强行打扰。
他刚准备和他道歉，听到了徐望知突兀的声音。
‘没事了。不疼了。会消失。’
‘是在担心我吗？’
‘谢谢，我很开心。’
程说宁怔住。
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触、疏离清冷的人，原来内心活动会这么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着继续写试卷的徐望知，轻声说：“抱歉，打扰到你了。”
温和声音就像是春日里一道暖风拂过，虽然快，留存的感觉却依旧能让人的心融化。
笔尖在试卷上一个用力，划破试卷，手指因为握着笔太用力而泛白起来。
徐望知看着程说宁，微微抿唇，再次给出无比违心的话：“离，离我远点。”
这话因为短暂停顿，听着像是商量。
程说宁远离，忽然听见一句：‘太远了。’
他一怔，尝试靠近。
‘近点，再近点。’
面对少年奇怪的口是心非，程说宁忍俊不禁地歪了歪脑袋。
徐望知被这声笑彻底扰乱心神，他紧紧蹙眉，那张脸一刹那变得难以接近。
内心纠结与渴望打了十几个来回，最终前者获胜，他看着试卷上的那道痕迹，过了许久才继续写。
没多久，铃响起时，大多数同学才进入教室，看见程说宁回来，纷纷打招呼问好。
程说宁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窗户被人敲响，一下就能听见。
他偏头看去，穿着校服的韩添站在窗外，笑着对他摆摆手，示意他打开窗户。
程说宁刚打开窗户的那一刻，韩添把书包和校服放在他桌上：“你的书包和校服。吃早餐了吗？”
“谢谢。吃了。”
“谢什么，真是的，最近怎么动不动就说谢谢。”韩添习惯性伸手去摸程说宁的脑袋，“中午我过来找你，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用了。”程说宁把书包放好，察觉到韩添的动作，往后避开后很干脆地拒绝他，“我中午想一个人吃，不和你一起。”
无人看见，这句话说完时，坐在旁边的少年笔尖再次划破试卷。
他扭头望着程说宁漂亮的侧脸，几秒钟后收回目光，垂眸遮去眼底所有疯狂涌动的情绪，唇缓缓抿成一条直线。
韩添收回手，不悦地皱起眉头：“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吃饭。”
“下次吧。”程说宁原本是去关窗户的，结果意外听见了韩添心里在想什么。
‘和周寻渡吃了一顿饭就不和我吃饭了，真是白眼狼，白在医院照顾你那么多天了，浪费我时间。不吃就不吃，谁爱和你一起吃啊，不和我一起吃我正好能和程孟一起吃。’
程说宁用力关上窗户，任由韩添眼巴巴地看着他许久也没理他。
最后上课铃响了，韩添才不舍地离开。
学校里允许带手机的，但不允许在课堂上开机。
程说宁准备把手机关机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李晟斐：“前几天住院了怎么不和我说？”
一个星期前，李晟斐请假去外地参加竞赛。
三人之中，程说宁和李晟斐认识最久，关系也是最好的。
只是最近李晟斐忙于学习，很少像之前那样能天天见到。
程说宁：“比赛赢了吗？”
李晟斐：“赢了，第一名^_^，宁宁不夸夸我吗？”
程说宁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我要上课了，恭喜你。”
他把手机关机，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抬头看去。
在对上徐望知那双不掺杂任何情绪的眼睛时，也听到了一句话：‘聊得很开心。’
还没等程说宁思考出这句话的意思，徐望知已经扭头不再看他。
虽然觉得那一句话莫名带着奇怪的醋意，但程说宁觉得徐望知无缘无故吃自己的醋不可能，没再多想。
早读是英语，他打开课本，发现上面多了一些标注，通过字体确定是韩添。
又从书包里拿出其他课本，发现上面都多了一些标注。
有的字写着写着就歪了，到了后面又努力变端正，可以看得出韩添在帮他标注时烦躁起来。
程说宁心情复杂，他实在不懂韩添这样做的意义。
讨厌他，又费劲心思凑近他对他好。
程说宁把课本重新放回书包里。
读过几遍单词后就是自由背诵时间，程说宁闭眼准备默背时，后桌女生突然问了一句：“可以在你这里背吗？”
他以为问的是自己，回头看见女生盯着徐望知，才反应过来。
身旁的少年坐姿笔直，像是根本没发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目不斜视。
张秀丽对程说宁笑了笑，伸手试探性地戳了戳徐望知的肩膀：“我可以在你这里背书吗？徐望知？我们一起互相背书，比一个人背好一些。”
徐望知侧脸冷漠，没回头，也没说话，算拒绝。
张秀丽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和同桌背。
耳边太吵，都是背书声，程说宁原本背的就有些磕磕绊绊地，再加上声音吵闹，一下子就乱了。
他在周围看了看，想找一个关系好的人一起背，忽然发现，班级里的人虽然会和他说话，但没有一个是和他关系好的，一时间陷入迷茫。
平时上课就是听讲，下课放学就和韩添他们一起回去了，压根没有和同学们熟悉的时间。
程说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可以和哪个同学算得上熟悉，准备放弃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背不出？”
他下意识道：“一个人有点……”
修长的手伸过来，拿走程说宁桌上的书，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手。
冰凉的感觉让程说宁心脏一跳，目光追随着那只好看的手而去，最后落在了手主人身上。
是徐望知。
少年打开书，面无表情地说：“开始。”
程说宁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后桌的张秀丽愣住，好奇地看着两个人，压低声音偷偷问程说宁：“不对啊，你和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之前还不是一个南极一个北极互不干扰吗，算是班上最陌生的同桌，换位置后还引起不少讨论。
程说宁摇摇头，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徐望知会帮自己。
“不背吗？”徐望知要合上书。
程说宁立刻道：“背。”
他开始背，很快发现在徐望知面前背书，比自己一个人背还要难。
他总是会莫名紧张起来，胸腔里的心脏也变得很奇怪，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等背完最后一个单词时下了早读，程说宁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背得太慢了。”
徐望知把书合上还给他，并不打算交流的样子。
程说宁把课本收拾好，拿水杯起身准备去接水喝，听见徐望知说：“还好。”
他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徐望知是说他背得还好，明亮如星的双眸弯了弯：“谢谢你。”
那声道谢说得太过于软，像是小猫发出一声软乎乎讨好似的“喵”般。
徐望知看着他拿着杯子离开的身影，深邃暗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中午下课，程说宁还没出教室，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等他的韩添。
他起身从后门离开，给韩添发了消息：“不用等我，你自己去吃饭吧。”
韩添：“TAT，宁宁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吃，呜呜呜，我想和你一起吃。现在我们连一起吃饭都不行了吗？”
程说宁抿唇，望着最后一句话，最终还是转身返回。
韩添还在门口等着，程说宁张嘴刚要叫他，就看他转身抬手，似乎捏了捏面前人的脸，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他走了，正好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吃饭，不一起就不一起，我还不想和他一起吃呢。”
程说宁并不好奇对方是谁，再次转身离开。
学校食堂里的人很多，很少能抢到空位。
程说宁知道去了也要排队，索性直接出了校门，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一条没多少人的巷子。
两边大多数店都倒闭了，尽头还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面馆，因为位置很偏，再加上距离学校有点远，特意来这边吃的人很少。
程说宁也是意外和韩添发现这家店。
看着有些年头的门上挂着“正在营业”的牌子，程说宁推门而入。
门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已经五六十岁，头发开始发白的老板听见有人来了，招呼了一声：“看看吃点什么，点餐在这边点。”
程说宁发现店里除了他还有个客人，和他一个学校的，穿着校服，戴着鸭舌帽背对着他，正在付钱，看着挺眼熟。
走过去点餐才发现是徐望知，他有些诧异。
老板问：“吃什么？”
程说宁回过神：“牛肉面。”
“今天没准备太多，牛肉面就剩最后一份，刚被他点了。”老板指了指徐望知，咧嘴笑了笑，“要不两位同学商量一下？”
“那换成……”
已经坐在桌前的徐望知头也不抬：“我的换成鸡汤面。”
“好。”老板应得爽快，对程说宁道，“那这碗牛肉面就给你了。”
根本来不及拒绝的程说宁只好付了钱，低声对老板说了句话。
老板点点头，比了个最新学到的ok手势，进了后厨。
面馆里安静了下来，只剩风扇“呼呼”的声音。
程说宁坐在徐望知身后，两个人背对背，谁也看不见谁。
没多久，铃铛声再次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程说宁微微起身，想去前台拿瓶牛奶时，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紧接着阴影袭来，帽子落在他的头上，因为戴得太低，还直接把他视线挡光了。
程说宁疑惑地抬头，正想着徐望知为什么把帽子给自己戴时，耳边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别回头。”
他一怔，虽然好奇，但还是非常听话地坐在那里没有回头。
视线里很快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程说宁在此刻知道之前在教室门口，站在韩添面前的人是谁。
程孟看着菜单，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怎么来这家？菜单看着就不好吃，换家吃吧。”
韩添捏了捏他的耳朵，语气宠溺道：“我吃过，挺好吃的，尝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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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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