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午四点，O协附属医院。
拿着检查单出了医院大门的向黔之长吸了一口气，下午和煦的阳光撒下，空气里的桂花香也格外清晰。
嗅着清香，向黔之感觉眼间起泪。
感谢世界庆祝他逃离了那大鼻子医生的魔音。
简直比他亲爹还要唠叨。
上次和付兰若见完面，两人聊天框的消息还停在了分别后的那句“下次再见”。
向黔之感觉没什么问题，付兰若应该在忙剧组的拍摄，他自己也有事消磨时间，没有联系不是超级正常吗？
那大鼻子医生凭什么说他就是个还没分化就被骗得干干净净的社会蠢货。
心伤了。
在输入法上点点停停，向黔之咬着唇瓣，思绪不受控制得去想付兰若现在会在做什么。
下次见面要不要自己主动去约一下……
林女士听说他和付兰若第一次见面比较愉快，比他本人还高兴，已经开始计划让他找时间把人带回家看看了。
进度简直领先他一个世纪。
还好林女士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后他们两个连一句话都没多聊过。
不然那会是比大鼻子医生更可怕的循环轰炸。
正想着，向黔之抬头去看了几眼绿叶间散发着香气的白花，手上刚刚息屏的手机就一震。
是新消息提示。
人脸自动打开，屏幕还停留在和付兰若的聊天框里。
现在那保持了几天的两条消息下面新弹出来了一个消息框。
【付哥：黔之，今天晚上有空吗？】
向黔之心口微动，第一次手指动得飞快。
【向前走：有的，付哥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消息也回得很快。
【付哥：想请你一起约个会，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光看着这几个字向黔之都能想到屏幕对面付兰若那保持着淡淡笑意的模样，没忍住咽了下口水，指间的速度慢了慢。
他还没回复，新消息又弹出来。
【付哥：可以的话给个地址，我现在来接你。】
还回个屁。
向黔之删了刚打出来的“好”字，打开定位发了个位置共享过去。
坐在桂花树前的长椅上等了十来分钟，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才跟着地图上的绿点一起停在了路边上。
看见付兰若准备下车过来，向黔之忙地往前跑了几步，站到车窗边挡住了他。
“外面人很多的。”
付兰若略带惊讶地笑了笑，又瞬间了然。
等向黔之自己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熟练地系好了安全带，付兰若才可惜地开口：“真的一次绅士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呀，黔之。”
听那微挑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向黔之耳根一红。
烫舌头一般飞速讲过：“下，下次吧。”
“好，下次。”
付兰若看见了意料中的反应，不动声色地藏下弯起的唇角，启动了车子。
“我们要去哪儿？”
“今天来医院做什么的？”
两道声音同时在狭窄的车厢里响起来，向黔之先开口回答。
“O协日常的检查，应该在分化结束前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次。”
“那没什么问题吧？”付兰若自然地问着。
向黔之也没感觉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不对，他已经选择接纳付兰若，那这些事就是他们两个之间需要互相知道的，没有藏的必要。
便回答：“目前激素增长正常，预计会在寒假前后进入正式分化吧，时间上还好。”还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
付兰若却笑着：“黔之不会觉得两个月还很长？”
“不是吗？足够我结束期末论文和现在手里的项目，到时候轻轻松松。”
付兰若轻轻笑了阵，趁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看着向黔之。
“黔之，有没有人说过你愣愣的，被人卖了都不会知道。”
今天大鼻子医生指着他叨叨的话突然浮在耳边，看着付兰若的眼睛，向黔之红着耳根转开头：“我可没这么傻。”
红灯结束，付兰若收回目光继续开车，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那微微严肃了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以后的检查报告都发我一份吧。”
反应滞后的向黔之下意识点了点头。
根本没想明白怎么话题一下转变到了这里。
再想开口问时，车已经转入地下停车场中，暗下来的光线让付兰若的侧脸变得模糊不清，更像是隔着屏幕在电影运镜里看见的模样。
向黔之盯着看了会儿，又忘了刚准备开口的话。
被服务员领着进入包厢里坐下，向黔之看着付兰若只带了口罩的脸，略担忧地问着：“你这样子不害怕被认出来吗？”
付兰若刚摘了口罩，黑沉的眸子看过来，笑意不敛：“我约个会又不是当贼，他们想看多看就是。”
“这哪是这个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公共影响力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呀？”向黔之认真地给他分析着，“就你微博的粉丝数量，在街上肯定走几步就能遇见一个你的粉丝，你这么不遮掩地走万一引起骚动可不好搞。”
“噗，黔之几天不见连我微博都知道了哈哈。”付兰若不遮掩地笑起来，“当然微博那个粉丝数字做不了真，还有，这个餐厅对客人的**有保障的，还请黔之放心，我不会不负责任地引起骚动的。”
向黔之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窝进了座位里，几句话把自己这几天到处搜看付兰若的行为全暴露了，还好人家不是很在意。
或者，应该是自己第一次见面时一无所知的样子才更令人在意吧。
“我，我们先看菜单吧……”
向黔之完全像兔子一样，看起来毛茸茸的，实际很有力量，但是同时又很容易挑逗，逗急了不出爪子却是垂耳朵，缩在一起的模样反倒让人想更过分一点。
付兰若压下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与向黔之轻声商讨起餐品口味来。
主要的大菜还是付兰若做的选择，不过这次他提前做了攻略，没再像上次一样菜品端上来向黔之尝了几口后就慢了筷子。
看着向黔之又夹了一筷糖醋丸子，付兰若慢慢记下了他酸甜口的喜好。
两人像是格外恪守“食不言”的礼则，整个包厢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一时安静得离谱。
向黔之解决完最后一团米饭，放下了筷子才开口：“我们待会儿要去哪儿？”
“城市广场那边有烟花表演，我听助理说的，很适合情侣一起去看看。”
付兰若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着：“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表演会在八点才正式开始。”
情侣呀——
向黔之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晕晕眩眩了会儿，才注意到城市广场这个目的地。
之前的一段对话突然挤入思绪里。
向黔之开口：“城市广场那边的话，可以先陪我去个地方吗？”
——
“这里人很少，口罩你还要戴吗？”
车停在了路边颜料已经褪色的停车位上，可以很轻易地看见车窗外街道的萧瑟，此时天光渐暗，街道上的路灯还没打开，更显得古旧。
车内的白灯一时成了最亮的光源，左右的黑白落在向黔之脸颊两侧，本来饱食后略显红润的脸颊又成了脖颈一样的白。
一双黑亮的眸子也格外晃眼。
他转头以这样的模样看着付兰若，还在等待他的回应。
付兰若咬了咬舌，答了声“不用”。
两人肩并肩地踏进了小巷里，拥挤的道路最多允许三人通行，在不经意间手臂碰上第三次后，向黔之才发觉付兰若的身形比自己高大很多。
“之前这儿没有这么偏僻，是在城市广场二次建设后才被遗忘的。”
向黔之指着小巷两边的老楼说着：“这些建筑里面都还有人住，本来二次建设这块地也在计划范围里，但很多住户不愿意迁，左右一僵持就干脆把这片老街区留在了新城市里。”
付兰若顺着向黔之指的方向去看，老旧的矮楼上有着点点鲜明的色彩，楼层的阳台间能看见悬挂的晾衣绳，仔细去听还能感受到楼道间孩童嬉闹的声响。
“上一次，我跟着剧组去过南方的一座小城。”付兰若突然出声，“那里县城的楼栋多数是这般模样，却有着鲜活的烟火气，远比装修精良的高楼大厦更有人情，更叫人流连。”
听着他的声音，向黔之想起来在微博上看见的那张照片。
老旧的路灯，昏暗的光线，复杂的垂眸，故事的终点。
那座城市的名字，是叫安城。
不过他搜了，那部电影才刚开始宣发，正片还没正式上映。
像是看出来向黔之所想，付兰若浅笑道：“首映时，黔之如果有空，愿意来吗？”
当然愿意。
向黔之面上平静地望着付兰若，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愿意的。”
在约会的过程里，这里算不上是个氛围合适的地方。
这间简陋的手作小店落在街巷的拐角处，夹在两侧紧闭的铁门中间，是这巷中唯一还开着的门面。
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孤坐在一大堆小玩意儿中间，一盏小灯默默亮着，借着这点灯光老人还在手上抽拉着毛线。
“婆婆，我来帮马明原拿东西了。”
向黔之的声音很轻，老人却没有迟滞地抬了头，看清来人，露出和蔼的笑：“之之啊，明原怎么没有一起来？”
“明原还在学校呢，我今天刚好来这边，就帮他过来了。”向黔之从付兰若手里接过买好的水果袋子，递到老人身前的桌上，“婆婆，这几天还是一个人在这儿吗？”
老人的目光不加遮掩的落在向黔之身后的付兰若身上，看了一会儿，才如常地回复着向黔之：“没有没有，有几个小家伙经常一有空就来帮我，还把我这些小玩意儿啊拿到了广场那边去卖，说什么很受欢迎呀。”
“婆婆的手艺又精又巧，自然博人喜欢。”
向黔之的声音一直柔柔轻轻的，搭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蜷缩着。
老人提到那几人有点止不住话头，一边念叨着，一边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早早打包好的袋子。
“之之啊，这个你给明原，这两个是婆婆给你还有你身后那个小伙子的。”
向黔之没有推脱，道谢道得很甜：“谢谢婆婆。”
老人面上皱纹明显，一双眼睛却有神明动，抬手拍在向黔之身上，声音带笑：“之之光顾着和我这老婆子聊，都不介绍一下这小伙子给我？”
向黔之愣了下，才想起来般转头去看付兰若，想从他那儿得到回应的指示，却发现这人脸上也是一副“怎么这么久都不介绍我”的委屈表情。
忍住扶额的冲动，向黔之开口：“婆婆，他叫付兰若，是——”
在他后面的话出口前，付兰若突然一步迈上来，接过了声音：“婆婆好，我是黔之目前预备的男朋友。”
老人那双精明的眸子眯了眯，了然一般地背身过去。
“我就说嘛，之之找对象就该找这样气质的，之前那几个家伙太过于眼高于顶了。”
付兰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向黔之一下子按了回去：“婆婆！你早就从我妈那儿知道了吧，还要逗我这一下！”
“呵呵呵呵，婆婆也就这么点看年轻人的喜好了，之之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坐回位置上，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开始赶人，“好了好了，小情侣继续去约会去吧，这么好的时间来跟我这老东西唠叨做什么，真是不晓得把握机会。”
向黔之看了眼时间，七点出头，也是该走了。
“那好吧，婆婆你也早点关了门回屋去，这几天有些降温了，你记得让白姨来给你把暖气开上。”
“晓得晓得，那丫头忙着呢，等她有空了就会来看我这老婆子的。”
“那好，婆婆再见。”
付兰若也跟着声音乖巧地开口：“婆婆再见。”
“再见再见，有空再来陪老婆子聊聊天。”
顺着巷子走出来，街口的路灯已经打开，分明已经入秋，还是能看见灯影下的虫影缭乱。
“付哥。”
向黔之抬头盯着天上稀疏的星子，突然开口：“我们现在应该是怎么样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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