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娃娃还大言不惭，你怎么确定你没记错？”年纪大的老婆婆摇头叹息。
在莫语冷漠的目光中她身边跟着的孙子先噪了个红脸。
“人家过目不忘，你在这添什么乱。”说着拽着人就往外面走，之前他们和那些人比背书他直接输了半个月的零花钱。
有孩子在市一中上学的家长都知道学校有个特殊的班级，说多特殊他们也只在孩子嘴里听过，哪里有亲眼见着稀奇。
原本就扎眼的摊位更是引人注目，香的臭的来了一层又一层，将摊位团团围住，嫌丢脸的闹着把家长拽走更多的却是满满当当地好奇，七嘴八舌间围着莫语问了一堆问题，莫语蔫蔫地垂下眼睫只觉得吵闹。
“好了好了，没见小孩怕生都困了吗？”国字脸男人开始赶人，在他凶狠恶煞的眼神威胁下不少怀着歪心思的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
趴在地上的大黑竖起了耳朵，水泄不通的人群自然分开了缝隙，从缝隙里走来的是一脸寒意还未消的莫岚和苦着脸垂头丧气的两学生，而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端着保温杯的柳义康。
柳义康板着脸站到摊位前，两学生如被训得如同鹌鹑头都不敢抬，看到莫语不情不愿地站出来。
“对不起，我不该讥讽你家里摆摊。”
“我也不应该向你扔签子。”
唏嘘声骤然响起，两学生脸红了一片。
莫语哒哒跑过去牵着妈妈的手对两人的道歉好像没有听到，两人期期艾艾地看向柳义康，柳义康上前一步准备摸莫语的头被躲过，他自然地握住了手里的保温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莫语，有人向你道歉，你应该有所表示。”
他是莫语的老师同时也是两学生的老师，总该让这件事在这里止步，不能闹到叫家长调解的地步。
“如果不够的话可以让他们写检讨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念出来。”柳义康笑得和蔼还开了个玩笑。
莫语盯着柳义康看了一秒，对方的面部轮廓和柳意州很像但有些地方还是不一样。
如果是柳意州不会这样。
“他们，要给妈妈道歉。”骂妈妈“老阿姨”、“又老又丑”的话她不会忘。
突然受到万众瞩目的莫岚惊讶地看着莫语，在女儿认真的目光中脸上笑开了花。
“骂了人当然要道歉，还是我们小语懂事。”莫岚心里酿出了蜜，轻快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如靓丽的少女。
不懂事的麻子和眼镜面部扭曲了一瞬，现在他们身上被老女人拽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在柳义康看过来时低头遮掩，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完歉后又在对方假惺惺的原谅声中扭头就走。
莫语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眼底明晃晃写着“等着瞧”几个字。
黑沉的眼眸略过人群追逐着两人背影久久不动。
事情告一段落，围观的人群也在柳义康的疏散下离开，又是一阵感谢寒暄之后摊位前才清净了些。
国字脸三口解决糖葫芦，被脆皮糖衣甜的脸颊直抽抽，看到这母女俩就要离开连忙追了上去。
在莫岚警惕的视线中，国字脸男人无奈掏出警察证，“你是莫岚吧，派出所收到车里村祁县的联合调查你的案子由我接手。”
“首先，需要请你做一次笔录。”
莫岚接过对方的警察证仔细对比上面图片与真人的差距，国字脸和粗眉毛穿着便装看着一身正气。
“当，当然，章兴昌警察同志，等我把摊子放回家可以吗？”莫岚语无伦次，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跟她的家人有接触了，说不期待是骗人的，她只是有些害怕，整个人生都将翻天覆地的害怕。
莫语凑近莫岚两只手握住妈妈的手，小小的握力却让莫岚立刻回神来。
将摊位推进楼梯道后，三人一狗上了楼梯，就算下定决心面对在用钥匙开门时莫岚的手还是抖的。
章兴昌理解的瞥过头去。
落在两人身后的莫语敏锐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
面部一块蜈蚣样疤痕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小山样的身体都有整个门框高，他纠结地看着莫岚想说些什么目光划过国字脸男人时快速将门关上。
章兴昌锐利的眼睛眯起问，“你们的这个邻居是不是叫张永大？”
门刚推开一条缝隙，大黑一溜烟就钻了进去。
“他不叫这个名字，警察同志认识他吗？”莫岚把门推开。
“有点眼熟。”章兴昌摇头，他从口袋掏出巴掌大的笔记本和笔，“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
莫岚坐在沙发，章兴昌坐在对面一个个的问着问题，从医院到出生时间再到确认张桂凤的证词一个不落地细致复盘了一遍。
圆珠笔点着纸张字迹也越发凌乱。
“其他先不论，最重要的是先和顾建华取得联系，做一份亲子鉴定。”章兴昌在顾建华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如果鉴定结果显示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那这拐卖案件就会从根本上推翻。”
“也就是说报假案。”
这么一说莫岚自己也不确定了，她茫然地看向章兴昌，“张桂兰之前在顾家做保姆，在顾夫人生产后抑郁的时候换了孩子，这是她这么说的。”
“你和张桂凤没有做亲子鉴定？”章兴昌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一次亲子鉴定的费用在数千元往上，就连公安机关的司法鉴定中心也不比一些机构便宜，“抱歉，费用问题我会和顾建华协商。”
“麻烦警察同志费心了。”莫岚神不思蜀地扣着沙发垫子，要是一切都是张桂凤的臆测她其实就是对方的孩子怎么办？
莫语把大黑栓到桌腿上后才坐上沙发窝在妈妈怀里，莫岚扣沙发垫子的手慢慢移到女儿的头顶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纠结许久莫岚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报假案会怎么样？”
正在红星医院、顾婉清、鑫兴地产中画圈的章兴昌一下子抬起头来看到了莫岚那张底气不足的脸，这一下连带着他也不安起来，这个案子真的没问题吗？事关鑫兴地产的董事长，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可不能被革职啊。
“行政拘留五到十日和200元罚款。”章兴昌以更小声的声音说着。
莫岚眼睛一亮彻底放下心来，还好是自己能承担的后果。
这么一闹原本害怕的心里也轻松了很多，就是要她明天去见顾建华她也不怕。
“那我们明天就去鑫兴地产见顾建华。”章兴昌合上笔记本，准备明天说什么都要多带几个兄弟不然没底气啊。
“啊？”还真明天去！
莫岚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父亲这个字眼除了莫老汉对她来说就像天空一样遥远。
“要不再等等……”
莫语果断伸出胳膊捂住了妈妈的嘴，“明天就明天。”
章兴昌看着呜呜呜摇头的莫岚又看向一脸坚定的小女孩莫语迟疑的点头，这个家的主心骨竟然是不到他腰的孩子，“那明天上午九点出发。”
“小朋友你也去吗？”
莫语严肃的点头，披散在身后的顺滑发丝滑落到胸前。
“……明天不是周五吗？”好不容易挣脱女儿的小爪子，莫岚喘了口气坐直拿出做家长的样子。
“明天放假。”莫语脸不红心不跳给自己放了个假。
“？！”莫岚震惊地看着表情都没变的女儿，要是放假班主任肯定会联系她这个做家长的啊！难不成小语其实笨笨的？
“明天可以放假。”妈妈的表情太过于不可置信，莫语想了想补充，“因为我是班级第一。”
想要夸夸又装着成熟，却不知道满眼亮晶晶的视线已经暴露，莫岚吧唧亲了口香香的女儿，别说要放假了，就算要她把所有的钱都给女儿她都愿意。
“好，我们小语明天放假，和妈妈一起。”
在腻歪的母女氛围下，章兴昌格格不入，离开时还专门给两人把门关上了。
他站在门口时一个蹦跶着的孩子直接撞到了他的腿，大腿处正好被对方举着的冰棍糊了一身。
在他低头之时男孩踹了一脚飞快跑远了。
章兴昌看着裤脚上清晰的鞋印无奈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盗版的话，从鞋印上的近似蝴蝶结标志能看出来这个孩子穿的是名牌跑鞋，一双鞋是普通鞋的数十倍。
破败的筒子楼里出现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他目送着男孩进了一旁的房间，开门的女人微笑地向他颔首。
离开居民楼的路上，章兴昌才想起来莫岚隔壁地那个高个子男人就是张永大，他亲手逮捕的人，只是当时对方面容更稚嫩些。
街头团伙虎头帮靠收保护费为生，打黑除恶之后被捕入狱，半年前满刑释放，脸上莫名多了道疤痕，可那整体轮廓没变。
想到着走进家门的章兴昌眉头皱成了川字，还是在媳妇一巴掌下去醒了神，赶紧抱了抱因为被忽视哭闹不止的女儿。
第二天他比约定的时间还早来到莫岚房门口，在张大出门瞬间一招擒拿制止住了对方。
张大的脸抵在门框处看清章兴昌身上穿的制服瞬间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按着他的胳膊。
“我已经不收保护费了。”张大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辩解的声音也没有底气。
“别紧张，我就是关心关心你，看你有没有困难，要不要介绍工作之类……”章兴昌放开张永大像是好兄弟般拍着对方的肩膀，“改过自新，从新做人就是好样的。”
“……”张大安静地垂下眼睛对对方的自来熟很不适应，蹲过监狱脸上还有刀疤的人怎么可能好好生活。
白眼、恐惧、嫌弃的视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陷入泥沼的生活，不过是死皮赖脸的活着而已。
“张永大，你对你隔壁的莫岚有了解吗？”章兴昌话锋一转。
“她犯事了吗？”张大也不解释自己改了名字，低头驼着背低声问道。
“这倒是没有，如果她门口有人徘徊你多注意一下。”再多的章兴昌也缄口不言，三言两语又把话题带到张大身上，只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张大点头又拉了拉口罩才从章兴昌手里逃脱。
章兴昌敲了敲半天才见门开，开门的还是半人高的莫语。
“小朋友，莫岚呢？”
“买早点。”
一问一答之后莫名开始冷场，莫语堵在门口，章兴昌也不好意思进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章兴昌先坚持不住找着话题，他比了比腰的位置，“我也有个女儿已经到我腰了。”
莫语看了眼对方腰的位置又比了比自己的身高，握着门把手开始关门。
差点被门砸到鼻子的章兴昌悻悻向后退了一步。
“警察同志？你来的这么早。”莫岚拎着豆浆包子从楼梯口走来，眼底的青黑十分明显。
掏钥匙开门后，莫语正端坐在桌前目光严肃地盯着手上的盒装牛奶。
“空腹不可以喝牛奶。”莫岚将莫语手上的牛奶拿远，早点摆好后招呼着章兴昌一起吃。
章兴昌摇头拒绝，在有人等的情况下莫岚吃饭的速度加快了很多，莫语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一口包子咀嚼五次再喝一口牛奶，循环往复直到将面前的食物吃完。
鑫兴地产高楼之下，来来往往的人流之中不停有人将目光放到停在路边的车辆之上。
如果是昂贵的外国小轿车可能还没有这么多人在意，但面前的是吉普212。
深绿色的车身上面写着“公安”的字样，警灯也装在车顶，毫无疑问是辆警车。
大多人是看热闹，鑫兴地产高层可不这么想。
是不是来查税的怀疑盘旋在众人心里，鑫兴地产不仅是民营企业最近还在引进外资，虽然没报道在报纸上但有心的人肯定知道，莫不是被其他企业盯上了？
惴惴不安心声传达不到警车里，莫岚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她坐在后座穿着最贵的衬衫和喇叭裤，头发也扎了起来希望能起来整洁干净些。
“妈妈，不要怕。”莫语学着妈妈的样子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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