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声还记得他和淮枝是怎么在一起的。
其实按他性格,即便是初恋,也不会刻意去记住这种事情。只是在一起后高中有一次和朋友出去玩,其中一人也谈对象了,碰巧对方就打来电话,那朋友就顺理成章地,秀起恩爱来。
和项云声玩的那些人大都没对象,那个羡慕啊,开始起哄。
项二公子是最为淡定的,说,“不就是个恋爱,谁没有呢。”
朋友:“嚯?你别乱说。”
“什么乱说,我就是谈恋爱了。”
朋友们就让他证明,要他像刚才那人一样当着他们的面和对象打电话。
项二公子便要拿出手机联系淮枝,可他刚拿出来,不知怎的又封建迷信起来——觉得自己难得谈一次恋爱,还不到一个星期,现在广而告之会不会中道崩殂?
哎,这可不兴说。
而且这事淮枝也不知情,自己瞒着他忽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和他联系,不好不好。
于是动作一顿,收了手机,说:“今天先不让你们知道他是谁。”
“就说你小子在放屁。”
“你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
项云声被质疑着:“好,那我讲讲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快快快!”众人附耳尊听。
那是高二上学期的事情,项云声高一下学期才转进来,不过一个学期两人就确定了关系,不得不说,有些太快。
但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如何能挡?
就是定了这份孽缘——
先动心的是淮枝。
他虽然和项云声住一个宿舍,但两人起床的时间不一样,项云声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淮枝则是多思多虑,熬夜又赖床,
有一天,睡上铺的项云声在爬下楼梯时,发现下铺的淮枝已经坐起身来了,便是惊讶:“才六点,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淮枝没精神地“嗯”了一声,项云声说:“可以再睡一会儿,八点钟到教室就行。”
“不.....我和你一起出门,”床上的人说着,就掀开蚊帐。
还记得淮枝当时穿一件蓝绸的长袖睡衣,衣领敞开,头发飞乱。
他们高中对学生的仪容仪表没有抓得很严,淮枝的头发有点长,平时都扎起来,这会儿刚起床,软软地垂在肩上。淮枝弯腰从蚊帐里出来,项云声站在旁边一低头,就见几缕头发掉进淮枝敞开的衣领。
也不知道痒不痒。
他心不在焉,在这时听到淮枝说:“我想了一晚上,终于清楚.......”
“清楚什么?”项云声没听到下文,随口问道,之后还是没听到声,移目而望——是错觉吗?他见到淮枝的脸有些红,再一低眸,脖子和心口露出的皮肤都红了。
再想到那不见踪影的断发。
不知怎的,心中沸乱。
*
两人好久没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了,项云声刚转学进来那会儿淮枝还会和他一起去食堂,后来大概是成为朋友,原形毕露——不再和他一起吃早餐。
项云声知道他贪睡,以为这就是淮枝的一次心血来潮,却没想到从那天以后,淮枝每天都起得很早。
“你困成这样了,真的不用回去再睡一会儿?待会儿上课别打瞌睡。”项云声和他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不要......”淮枝正试图压下一个哈欠。
“我可以给你买早餐啊?”
“不用!”淮枝便慌了神。
项云声抬眉,脱口说:“是你爸又和你说了什么,要你忽然改了习惯?”
“.......不是,”家人始终是淮枝的一根心头刺,就见他脸色阴沉了。
于是项二公子住了嘴,冥顽不灵,“那是怎么回事,”又还是想再说什么,这时有别的同学走来,和他们打招呼,项二公子很快被分走注意力,兴冲冲选早餐去。
之后在食堂和其他同学们坐到了一起。
淮枝有选择困难症,慢吞吞地从窗口拿过自己的米粉,身一转,发现项云声旁边和对面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他当即黑了脸,僵在那儿怒瞪那些人。
可人们都忙着吃早餐呢,项云声也是如此,谁管他?
于是在意的、会生闷气的只有淮枝一人。
只见他默不作声,怨气横生,找了个空位坐下。故意吃得很慢,等几乎所有人都走光了,身边才落下一个黑影。
影响他思绪的那人说:“你吃好了?”
“等我做什么。”
“啊?”
“你和其他人吃就好了,等我做什么。”
他实在是在发奇奇怪怪的脾气,项云声茫然地问:“不能等你吗?”
结果又安抚了淮枝。
但没完全安抚好,只见淮枝坐着不动,忍受项云声靠过来、热烘烘的身体,非要问:“几点了,你等我的话会迟到。”
“你也知道啊,赶紧起来走人!都快八点了,早自习还是我看呢!”项二公子便要伸手把他扯起来。
淮枝本能躲开。
项云声一皱眉,看到面前人耳朵发红,“咦?”了一声,说“你干什么呢,”在下一刻瞧见太阳光从上方窗户照进来,猫儿似的用赤金色的尾巴卷住淮枝的脸。
又“啊”了一声。
淮枝心烦意乱:“你咦咦啊啊什么?”
项二公子摸摸耳朵:“没什么,就是......”
“什么。”
“不知道。”
项云声摸摸心口,淮枝何其敏感,对方一个动作都会被他掰成八百瓣来琢磨,这会儿一瞧,一听——费了好大劲,咽下喉咙处冲上来的一声“啊”。
*
少年人,初次动心时总是敏感又迟钝。
项云声后知后觉淮枝突然起那么早,是想和他一起吃早餐。
但他想不出原因,暂且将它归于“突然想养生了”这一结论。
其实两人之前除了早餐,午餐和晚饭也不是天天一起吃的。项云声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即便从没主动约过人吃饭,但只要走出教室门,总有人跟上来,和他一起去食堂。
淮枝无法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动心的,但他花了一晚上去确定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得出结论后便想和他再靠近些。无奈项云声一天到晚身边都跟着人,跟磁铁似的,唯一人少的时候便是早上。
——会赖床的人,可不止淮枝一个。
于是即便每天睡得多晚,都会六点钟起来和他一起吃饭。
淮枝觉得自己不是在追求对方,但也矛盾地,想霸占多一些他的时间。
而他喜欢的那人太过聪明,上次淮枝在食堂里生气,项云声看在眼里。
他想,淮枝是想坐我身边,不希望我身边有别人。
为什么?
项二公子坐在教室的座位上,趁着淮枝不在,从正主的抽屉里摸出他写的那些散文——
淮枝写过爱情,亲情,友情。项云声一目十行,看淮枝对这些感情的描写,他本人对此的态度,忽地念出一句话:“我对一个人动心了,可这是我的第一次,实在不知道如何掩饰,一进一退间都唯恐爱意会被发现。同时我也是卑劣的,既无法挪开对他的视线,也不希望他看向除我之外的人。”
“在看什么?”
前面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
项云声便吓一跳,把手中本子合上,前倾的身子猛地撞向后边。
好大一声,“你没事吧?”对面的人震惊道。
项云声听着他的声音,才知道不是淮枝,才敢抬头。
他把本子放回淮枝抽屉,“没什么。”
“打球吗?”
“不打。”
项云声站起身来。同学:“你干嘛去?”
“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
都说被朋友喜欢上会非常不自在,很难再做朋友,项云声完全没这感觉,还是和往常一样和淮枝相处。
他想同性恋,同性恋.....他没想过要踏上这条路。
不过当然也不会歧视淮枝。
可是好像这视线呀....怎么就管不住了,不断往那谁身上瞟。
项云声是个无所谓的,觉得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呗,有何不妥?
“简直不要太怪,”淮枝表示。
“你没事吧?”在一次期中考里,淮枝在答完题后,忍了许久,看向身边——项云声从一开始就没动过笔,盯着试卷走神。
想什么呢?
就见项云声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淮枝:“那你赶紧做题呀?还剩二十分钟了。”
项云声还是不动。
“到底怎么了?”明明不答题、丢分的人是项云声,淮枝却比他要慌张,小声催促,恨不得把自己的试卷给他。
项云声看着他那动作,许久没变化的表情总算一动,居然笑了。
“我好像知道了。”他没头没尾地说。
“知道就赶紧写,”淮枝以为他在说试卷上的题。
项云声这才动笔。
之后公布成绩那会儿淮枝很紧张,直起腰板看着讲台,项云声故意说:“你不是说你复习了吗?”
“我....”淮枝支支吾吾。
项二公子哪里不懂,却要他坦白,“你怎么?”
“我什么水平自己知道,倒是你.....那么仓促的情况下答题,还能拿第一吗?”淮枝面露担忧。
“我当然可以,不过你真的很关心我啊。”
“这是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好心虚。
以为没人察觉,却被看在眼里,那位大发慈悲,帮他瞒住了。
项云声“哦”了一声,讲台前老师在这时喊他的名字,走上前去。淮枝便好像被谁放过,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项云声挺拔的背影,不知对方上去一领试卷,看到成绩——嚯,暗叹自己或许真是个天之骄子,淮枝会喜欢上自己,正常。
所以说同性恋这条路.....哎,噤声,不知道,没想好。
*
“世界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事,和朋友家人待一起不好吗,我不需要爱情。”
又或者说,“我不觉得自己会爱上别人。”
项云声打算对淮枝的心思置之不顾,不想真是巧了,有天他和一个叫陆运的发小待在一起,聊到了恋爱这一话题。
陆运和他完全不同,一天到晚念叨着要谈恋爱,项云声听他喋喋不休,不能理解,说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不好吗,老想着恋爱干什么。
说到这话时,脑子却出现一人身影。
脸庞纤柔,头发微长,眉目忧郁。
这哪位?项云声眼神就乱了,整个人好像走在一条光明大道上,忽地多出块石头,踉跄一步,跌进一条岔路。
还好陆运没发现,义正严辞地说:“有对象多好啊,可以亲密无间地待在一起,陪伴彼此。”
“家人和朋友也可以。”
“那不一样。”
“因为不可以上床?”项云声好生粗鄙。陆运眉头一抬:“你你.....”
“爱情就是荷尔蒙分泌过度产生的。”他们当时是在一家茶馆的二楼,项云声说完就离座,一开窗,外面飘来两三点、三四滴雨,项云声瞧不见明显雨丝,但在这时听到“叮”一声,手机响起。
有谁给他发来消息: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那人的脸庞第二次出现在脑海里,项云声没回复对方,对面陆运在反驳他方才说的话,项云声听着,也没再应答。
他试图转移话题,却被揭穿,陆运说你转移话题干什么,刚才谁给你发信息了?
“一个同学。”
“同学?谁啊,你转校后认识的?对了,你那学校好不好,我妈也让我出国来着.....”
谢天谢地,陆运这缺心眼的没再追问。
两人后来走出茶馆,外面的雨变大了。司机把车开到门前,举着伞过来接人,项二公子坐进车里,雨声潺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急着去打开。
只偏头,看到路边有家店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两扇门砰砰声扇打,催命符似的,迫令他在这时打开手机,问那人:你在哪?
想到对方之前说自己今天也要出门,要陪哥哥去相亲。
相亲?有人的眉头皱起。
前方司机问是要回家吗?
“不,”项云声翻着聊天记录,找出一个餐厅的名字,报出地址,“去给人送把伞。”
*
他知道自己是动了心思,可原来他在感情这事上谨慎极了,是个喜欢试探的。
平日里自信张扬,到了心上人那儿.....等会儿,还不能这样称呼他——到了淮枝那儿居然会变本加厉,有点蛮不讲理的意思。
譬如有部电影上映了,是淮枝喜欢的文艺片,他很想看,又知道项云声不爱看这种片子,没抱多大希望地问他要不要一起。项云声一口答应,说好啊,就这周六吧?他买票。
淮枝便疑惑:“你喜欢看这片子吗?”
“还好吧,但不是和你一起吗。”
这话说的,项云声面不改色,垂眸从抽屉里拿书。
有人胡乱应了几声,侧过身体,瞧不见脸,后颈是红的。
于是项云声弯弯眉眼,笑了,看起来有点可爱。但嗳呀,他自己似乎也栽了,瞧着淮枝后颈的那块肉,忽然手痒想摸一摸。
项二公子从不委屈自己。
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伸手便要向前——可才一动,胆怯这十几年未曾体会过的情绪就找上门,恶虎似的,叫他顿住,白猫似的,叫他心猿意马。
难受,难受,怎会如此?
项云声垂目去看抽屉里拿出来的书,将其打开,是倒着的,但谁管呢?当了一回醉翁。
*
周六他们约的下午一点半见面,淮枝早早就到了。
他还是觉得项云声不爱看这种影片,选了同期上映的一部悬疑片,末了,还觉得自己很体贴,感到开心。
不过他的情绪风一阵雨一阵,这会儿站在电影院里,拿着票,又后悔了。
看着周围结伴的人们,接到项云声打来的电话。
“喂?”
“我在停车场了,五分钟后就到,有个朋友和我一起过来。”
“他和我们一起看电影吗?”
“对!”
电话很快被挂断,淮枝从那一刻开始不开心。他想明明说好了是他们两个人看电影,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一个人,自己又不认识项云声的朋友,肯定会冷场,会让三个人都不高兴。
可淮枝又很内敛,不可能和项云声坦白自己的内心,只得是好不情愿地,又买一张票,苦等他们过来。
他强打起精神,假装热情地和项云声的朋友相处。
电影在网上的评分很高,质量也不错,但淮枝却看得心不在焉,他坐在项云声朋友的旁边,项云声和他隔一个位子。淮枝好不自在,在终于看完电影,朋友先行离开后,得以和项云声独处,暗戳戳埋怨起对方来。
他们在商场里,项云声说时间还早,逛一会儿再去晚饭?
好。
你想去哪?
都行。
晚饭吃什么?
都行。
真是好会生闷气,无论项云声说什么,淮枝都配合。拙劣地、故意拙劣地要对方猜出来自己在闹别扭。
啧——项云声当然也知道自己一声招呼不打,带一个朋友过来是淮枝最不喜欢的事,但他就是要让淮枝不开心,试探似的,要看淮枝能包容自己到什么程度。
原来他在恋爱里是这样的。
好像在一点点摸索,确定对方是否是那个适合自己的人。
项云声不轻易谈恋爱,也不轻易交心,虽然朋友众多,但能深交的人很少,他的爱情观也是如此,可以滥情却不选择滥情,盼望找到灵魂伴侣。
可世上哪那么容易有灵魂伴侣——项云声挑剔极了,明白自己是随心所欲的人,对很多事都不在乎,淮枝偏偏是个会被俗世影响的,他内向,源于他觉得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己,干什么都唯唯诺诺。
项云声自觉这样的人和自己万分不搭。
无奈淮枝喜欢上他了,项云声又给发现了。他好自恋,比往常更关注对方,时间长了,本无意踏上这条情路,一双脚自己就走了上去。
*
周六那天他分明知道淮枝在生气,偏是装作不知,没心没肺地说刚才电影还挺精彩,想不到凶手是那个人。
谁啊?
淮枝根本没仔细看,瞟他一眼,不作声。
觉得这厮好迟钝,看不出来自己因为他忽然带人过来而不高兴。
“晚上我们吃什么,吃川菜不?负一楼新开了家川菜馆。”
罪上加罪,项云声知道自己吃不了辣,还提议吃川菜。
“我定好位子了,五点半过去。”
先斩后奏,好强势。
淮枝斜眼看过去,项二公子还敢笑:“怎么了,你想现在就过去?”
“我要回家了。”
“别啊,我都定好位子了。”
“你怎么不找你那朋友一起?你明知道我.....”
“你什么?”
淮枝不说话了,拿出手机要让司机过来,快步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可要命的,原来他是个路痴——分不清东西南北,这走路的气势是足,效果却不行,大将军似的在里头转啊转,愣是没走出去。
项云声便在后头低笑,好气恼的人,往前一迈,握住淮枝的手腕:“要我给你指方向不?”
淮枝骂了一句脏话。
项二公子挑眉,心道这是淮枝第一次说脏话吧,听着居然没觉得不舒服。
淮枝说:“你管我干什么,吃你的川菜去。”
“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你也知道啊,”淮枝哼哼。
“知道啊,我们去吃泰餐呗?”
“不吃。”
有人这样说着,却也顺从地被另一人牵着,往一处走去——哪是商场的出口,绝对不是,现在四点五十五分,离预约的餐馆时间还有五分钟,得走快些了,项云声从始至终定的都是泰餐。
俩人吃完饭后分别,却没想到项二公子到了深夜,会发起烧来。
也是怪了,这平日身体好得能打死一头老虎,睡着睡着觉却烧热起来,起床去找药,站都站不稳,连夜赶去医院。
同行的还有项云声的哥哥,问他好端端怎么发烧了。
项云声说不知道。
可哪会有没来由的病,他又烧得那么厉害。项云声的哥哥一眼便知弟弟在隐瞒着什么,叫他说清楚。
项云声拣着话来糊弄:“晚上睡觉觉得热,开了空调,可能着凉了。”
“前几天才立冬,你开空调?”
“嗯,”项二公子扭头看向外面,不予配合。
到了医院,他以同样的话术应对医生,独自坐在吊水的地方,脑子一热,给一人发了条信息:我感冒了。
当时已经是凌晨四点,淮枝居然在线,秒回他怎么感冒了?有没有发烧?
有的,项云声回答。
那边淮枝就着急,给他发好多消息,问他家里人知不知道,有没有吃药,现在情况怎么样,需要他现在过来吗?
人在生病的时候脾气是会变差的,项云声因为感冒,被迫困在医院里,心情郁闷,连带着看到手机一条条蹦出的信息,也开始不耐烦。
心想他怎么管那么多。
不过还是和他说了自己现在在医院,哥哥把他送过来了,现在在挂水,没有很严重。
淮枝是个操心的,还是想过来找他,被拒绝后又和他说了好多注意事项,什么回到家后注意保暖,现在入冬了天气变凉很多,记得多穿衣服。看电影前就和他说了电影院的空调会开得很足,要带件外套过来,还不听,现在感冒了吧。
自作自受——淮枝当然没说这四个字,但项云声看着他大段大段的文字,觉得他就是这样说了。
还是自己最讨厌的说教。
项二公子愈发不高兴,捏着手机不回复。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淮枝打来电话。
项云声一晚上没睡,昏昏沉沉,被铃声吵得心烦意乱,就是挂断。而后又觉得不够,给他打字说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
发完消息就关手机,再不理淮枝。
不知淮枝那头是什么反应,项二公子这病来得凶猛,请了两天假,断了两天网,之后才去看手机,才搭理淮枝。
瞧见淮枝自他那天说他管的多后就再没发消息过来,好像也恼了他,这两人就是这样,说是关系好,却也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用淮枝的话来说,八字不合——
“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真的喜欢他吗?”
这一晚,两人心里同时冒出疑惑。
*
后来自是也和好了,项云声先低的头,本来他没想做认错的那方,无奈从医院回到家的途中,哥哥就问他昨儿看的那电影好看不,他也想和女朋友去看。
挺正常一问题,偏偏项云声想到那影片,心里有鬼,哑声说好看,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你和嫂子去看呗。”
项云声低头咳了几声,说喉咙不舒服,要休息了。
如此古怪,是因为电影里有一段激情戏。
项云声当时在影院就有些口干舌燥,低头去拿旁边饮料,觉得自己是在掩耳盗铃,不免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心想不就一床戏,不就正常的生理需求,有什么好别扭的?
便是正大光明的去看。
可光听着那颤声,心里就扑通不已,饱受煎熬。
分一个眼神到旁边,想偷瞄谁,却有一人挡在中间——
好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只见项云声先前故意促使朋友坐在自己和淮枝中间,为的是让淮枝不自在,如今却苦了自己——不能知晓淮枝对这段情戏的反应。
后来追问淮枝觉得那影片怎样,也是存了这点私心。
本以为这事就那样过去,偏偏到了夜里,项二公子躺在自家床上,影片里那段春情竟又涌来。
逐帧逐帧,在脑海里好清晰。
怎么没完没了?!
少年心中恼火,翻身用被子盖住自己,要立马入睡,却又浑身燥热——手指解了裤带,做起那事来。呵,很快停下来,扬言自己要皈依佛门。
可怎么行呢?
佛祖说夜里癫狂,你得尝了再说!
去你的,邪魔歪道。
可他又心志不坚——
要命啊,止不住地想起一人!
好像被对方一脚踹进俗世,想到他写的那些哀怨的文字!他今天穿在身上的绿衫!走到外面被风吹得衣角掀起来,露出的嫩肉。
想摸。
想脱。
脱个屁,别想了。
不对,我又是在怕什么?
项云声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情绪,一会儿恼一会儿怒的。
俩人先前明明定了要看文艺片,到了影院却被告知买了悬疑片的票子——凭什么,我都想好要和你一起看你喜欢的电影了,怎么又迁就我,你以为你很体贴吗,我都看出来你在委屈了。
讨好型人格我最看不惯。
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现在还让我......
让我......
黑黝黝的房间,项二公子摸着自己那物,右手一松,当真不管了,改去拿空调遥控器,调到最低温度,降了这身邪火。
接着感冒发烧。
嚯呀,他当然是怪那罪魁祸首了。行吧,现在想到自己和他说的那句“你怎么那么烦,关你什么事了”,有些愧疚了,去和他说说话,和好行不行?
*
让这二位真正在一起的,还是和食堂、早餐有关。
那天距离他们二人各自掩耳盗铃已经有四个月了,吃早餐的时候项云声会有意让自己身边或对面的位置空下来,其他同学似乎也意识到,即便淮枝选早餐时犹豫很久,也会在项云声身边留出一个位置。
偏偏那天吃早餐的人数是奇数,也就是说会有个人是单独坐的。
这也没什么,万万没想到前一晚淮枝看了别人吃广式茶点的视频,第二天一到食堂就跟阿姨说了自己要虾饺和烧卖,欣然落座。
项云声只比他晚一点。
眼睁睁看到有人在淮枝身边落座。
“这几个....这么没眼力见儿吗?”
愤怒在这一刻油然而生,平时挺好说话一人,突然就冷了一张脸。项云声端着食盘站在一人身后:“换个位置。”
那人已经低头在吃了,茫然回头:“啊?现在?”
“是。”
好不客气。
淮枝看着他在自己身边落座,吞下一个虾饺,被噎住,缓过来后好像脑子才开始转,右手拿着的筷子在那一瞬间掉落。
“你......”
项云声从容不迫,把筷子塞回他手里,“我也是,和你一样。”
没头没尾的什么意思,还好唯一的那人听懂了。
慢吞吞侧过头,不看他不作声,吃完虾饺后跑去要了杯冰豆浆,灌下大半杯,要命,怎么还是无法平息跳得飞快的心脏?
身边跟着他的那人好不识相,凝视他问:“你的回答呢?”
他便说:“你....想好了?”
“当然。”
“那我们.....”
“我们就在一起。”
*
项云声高三出国,之后很少回来,国内的朋友都忘了他有对象这件事。
他刚和淮枝确定关系的那阵子挺兴奋的,总数着日子,心说满三个月了就大肆宣扬。不过后来好像给忘了,再后来,他们便开始漫长的异国恋。
大学那一晚他和几个朋友吃火锅,聊到了留学圈子里五花八门的感情纠葛,有朋友说我们这几位应该都没对象吧?
项云声一愣,心说在别人眼里原来自己都单身吗。
这时陆运就酸味十足地说,“不,有一位金屋藏娇。”飞来一个眼神。
项云声和他们解释说自己有个男朋友,谈的异国恋,对方在澳洲。
朋友们惊讶,项云声三言两语说完自己和男朋友的事,一行人又去聊学习和工作了。
项云声发现向外人坦白恋情,或说是讲述自己的初恋,这么平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坐在饭桌前,面前是沸腾的火锅,他低眉看着手中筷子,仿佛当年和淮枝确定恋爱关系那时他帮他捡起的那双。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这毛肚是你放的吗?都老了还不夹起来,”对面朋友看过来。
“稍等,”项云声说。
“你忙着干什么?”
“回个消息,我忘回他消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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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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