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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好。”

贺兰圭定定地看着楼湘,轻声应道。

“只要你好好诞下我们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退位,你临朝听政。”

践祚六年有余,贺兰圭锐意图治,勤修军备,亲政以来文治武功均有建树。半年前虽兵败郢江,老对手大梁却也是死伤众多,近一两年两国不会再生争端。如今既对妻子做出允诺,他并无二话,当场拟下诏书,只待皇子或皇女降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楼湘知晓他心中定有盘算,只说退位,那么以退为进升为太上皇,也不是不可能摄政,但还是收下了那道圣旨。

天意却弄人。

五日后正是元日,楼湘临产,产程不长,生下的却是死胎。

适逢乌云堆积,铅灰色的天幕低沉地压下,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凤仪宫内外宫人大气不敢出,黑压压长跪一片。

后来,楼湘想,贺兰圭就是从那天开始不对劲的。

白日里他照顾产后虚弱的她,尽心尽力,不假他人之手。

到了夜里,他时常梦魇,有时会将她叫醒,捧着她的脸问:“你瞒着我服药了是不是?为何这样狠心,我有错孩子没错。”有时会抱着她喃喃抱歉:“都是我的报应,拖累你们。”

整个嘉瑞七年发生很多事,新年伊始没了孩子;元月,钦天监上报星宫异象;仲月,贺兰圭亲耕时天起狂沙;蚕月,贺兰圭第二次亲征,收服西部多个小族,定龙兴之地并州为北都;兰月,推行新政……

他几乎不让自己停下喘息。

年关将至,洛阳灯桥夜市一如既往吞吐着大量人潮。

贺兰圭牵着楼湘行在华灯下,忽然吐了血。

他惦记着妻子晕血,掌心覆盖自己下半张脸,面色苍白地盯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遁入人群,永远离开他。

回宫诊治时,他还死死扣着楼湘的手,呢喃着别走。

见他神志不清,楼湘皱着眉冷嗤:“身子弱还一次次亲征,迟早死在路上。”

内侍海如叹息着摇头,“君上自幼体健,亲征时也未曾受伤,只是近一年疲于朝政,忧思过甚……”

楼湘睨他。

她明明记得,小时候找乌里其玩的时候,经常听到七郎头疼脑热,或是摔了磕了,有一回还落水险些溺亡。贺兰乔也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提起幼子体弱,恐难成年,后来七郎披甲挂帅她确实大吃一惊。

海如告诉她,贺兰圭给人体弱的印象都是黎氏为邀宠费心构谋而成。

亲生母亲一边将他推入池塘,一边说“我都是为你好啊,七郎”。

贺兰圭曾不止一次地想,父亲如若做不到公平地对待妻妾、子女,那为何要纳她的母亲,为何要生下他。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若他有了孩子,定然不会让孩子成为下一个他。

多年来,没有人教他如何笑,没有人教他如何感受生活,就如釜底游魂一样,而塔弥尔就像射入阴霾的一角阳光,哪怕不是照向他这一隅,只要抓住了就绝不可能撒手——即便,手心被灼得发烫。

他也做到了,抛弃贺兰乔之子、乌里其之弟这些累赘身份,让塔弥尔,让天下人知晓他的名字,知晓他是贺兰圭,一个独立的人。

而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拥有家庭,由他、塔弥尔,和他们的孩子组成的家。

失去孩子,伤情的岂止贺兰圭一人。

楼湘如儿时一样,祈求护佑燕人的托博纳可以指引那个小生命走向往生,也为其请了水陆道场。

那道圣旨算是作废,两人谁都没再提及。

也再无敦伦之礼,甚至别殿而居,长久不复相见。

嘉瑞九年,梁军攻入皇宫时,楼湘正靠在榻上翻着一本风物志。

近来贺兰圭常唤各家贵女入宫陪她。女郎们围坐一圈,翡翠珠玉绕身,香气氤氲袅袅,楼湘却只想听她们谈草场、谈羊马。

手中这本风物志则是先前命人弄来的手抄本,原作出自赵梁顾夫人之手。

顾夫人出身侯门,曾在太初之乱时为燕将所获,后得以归朝,嫁赵梁宗室。夫死,家人离散,再嫁赵梁丞相。

这般坎坷的身世,楼湘原以为顾夫人笔下会寄托闺情帏思、离愁哀怨,实则却是风格清丽,时有妙趣。

可惜手抄本没法将顾夫人的原画照搬过来,楼湘便只能从文字间想象画舸横江的波澜壮阔。

“塔弥尔。”

贺兰圭一袭绯色常服朝她走来,这是他们时隔几月的初次相见。

“海如带你走密道,另有死士护你。”他语速很快,不由分说地将她从榻上抱下,“还记得行宫附近的小村子吗?先去那儿落脚,届时有人带你去往更安全的地方。”

她闻到酒味。

听说他最近酗酒,甚至服用寒食散。

隐隐可闻喊杀声。

楼湘被推着走,海如和死士簇拥在身后,她回眸时被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他的身影。

“娘娘,稍低头,当心脚下。”海如适时出声,楼湘口中盘旋着的“他呢”二字徐徐消散,最终没有问出口。

残红晓落,梁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书梁将姓氏。季、吴、秦、澹台……

澹台?澹台!

楼湘呼吸一滞,片刻间脑海中闪过很多,双手不受控地推开海如的阻挠,朝梁军奔去。

**

凤仪宫中,贺兰圭高坐旧榻,一口接一口饮着浊酒。

自嘲地想,即将死于敌将剑下的不是乌里其,而是他。

他绝没有想到楼湘会回来。

夫妻九年,她往往对他避之不及。

“澹台将军,能否借您宝剑,由我来手刃贺兰圭?”

楼湘问出这句话时,贺兰圭露出怔然的神色,旋即笑道:“澹台将军大度,定不会携私报复,你何必为此回宫?”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利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贺兰圭唇角微笑未散,望向楼湘的目光一如既往温柔缱绻。

二十九岁这一年,他终于知道何为爱意。经年相伴,她赠予他的是冷待和讽言,堆积的失望偶尔会被她的一个简单笑意而溶解,随后又因为各种原因继续累积。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怨她恨她,仍然会如同羔羊一般,在她裙下俯首匍匐,引颈受戮。

贺兰圭轻轻吐息,伸手朝楼湘伸手。

楼湘凝睇他,侧身避开,徒留那只手停在空中。

贺兰圭吃力地探身,原来并不是想牵她,而是朝她双眼覆去,沙哑的笑声响起,“别看了,很多血。”

生命流逝的最后一刻,贺兰圭惊觉掌心湿润,温温热热的泪珠就这样被他接住。

然而无力再做什么、再说什么,连睁着眼看她都极难维持。

“七郎,愿马鹿指引你。”

这是贺兰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他的妻子。

**

后来楼湘时常想起,那日蒹葭丛中,听他说那句话时,她曾有过刹那的晃神。

就是那个瞬间,她明悟心神为何摇颤,也是那个瞬间,她厌恶自己对于“乌里其”的背叛。

**

三个月后。

草沙翻飞,鹞鹰高唳。

骏马扬蹄,长鬃如雪,黄衣女郎飒飒执缰。

山颜花依旧灿烂,迎着朝阳盛放,飞鸟会将花种带向世间每一个角落。

(全文完)

这个短篇其实是专栏另一本《鹤台藏娇》的番外,当然,可以当做独立的内容来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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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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