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外面的天色在寅时中已经微微亮起，瑶光换上官袍昂首阔步的走出房间。
今日是她上任的第一天。
她一现身沈家姐弟便凑近好奇的打量。
“果然还是人靠衣装，堂哥你穿这身衣服好气派。”沈尧明的语气中包含羡慕。
沈尧红只看了一会儿便挥开两个弟弟，现在的她越来越有姐姐的风范了。
“早饭做好了，先去吃饭，我们租的这处院子还是离皇宫远了些，要是再近些你就能多睡会儿了。”
“这处就很好，再近些的院子也轮不到我这样的小官啊。”瑶光安慰道。“等我升官了咱们再一点点往里面搬。”
她又看向沈尧明，“以后我可能会很忙，不能时常指点你学问上的事情。”
“堂哥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可以自学。”沈尧明连忙接话。
瑶光心中叹了口气，“学问不是闭门造车就能得来的，我以为你要到了百里书院的名额，你后日就去报道吧。”
“不行，百里书院的束脩太贵了，堂哥我们已经分家了，我不能再用你的钱。”沈尧明连连摆手。
百里书院的名声他也听说了，虽然不像国子监那样天下闻名，但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与之相对的是高昂的束脩，像他这样一年的束脩起码要百两银子，这不是他可以承受的起的。
“钱不是问题，你只需要说想不想。”瑶光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
沈尧明低头，他当然是想读书的，尤其是在看到堂哥读书之后改庭换面的结果，他想要靠读书出头的想法就越发的强烈。
堂哥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见识到自己内心的沈尧明觉得自己很虚伪，自己明明很想要却假装拒绝，不肯坦诚的面对自己内心最直观的需求。
良久之后他缓缓抬头，对上瑶光清亮的视线道。“堂哥，我想读书，我想出人头地。”
瑶光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笑，“那你可要好好努力了，出人头地可不是你嘴上说说这么简单的。
“我会的。”沈尧明保证似的说道。
瑶光又将目光投向沈尧亮，想要说些什么。
只见沈尧亮眼神闪躲。
瑶光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瑶光的目光平静，但沈尧亮却觉得自己身上有座大山压着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两口气，最终还是开口，“我打算参军，跟着韩望将军的军队一起回家。”
此话一落，沈尧红和沈尧明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尧亮。
“二弟，你知不知道参军很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让爹娘怎么办。”沈尧红歇斯底里的开口。
沈尧亮的眼神倔强，“姐，我想家了，我们都在京城，家里只有爹娘两人，就算有大姐和大姐夫在我也不放心，我去韩将军的军队不但可以建功立业休息的时候也可以回家照看爹娘。”
听了沈尧亮的话沈尧明和沈瑶红沉默下来，沈尧红心里还是不想让这个二弟冒险，她将目光转向瑶光希望她说些什么，改变沈尧亮的想法。
“什么时候的事情？”瑶光问道。
沈尧亮有些心虚，老老实实的回答，“那日去顾府送信的时候遇到韩望将军，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交了手，韩望将军问我愿不愿意参军。”
“如果不是这次偶然，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们说？”
沈尧亮嘴唇微动，声音细不可闻，“我本打算走之前给你们留书。”
“你真是出息了。”沈尧红手握成拳在沈尧亮身上重重打了几下。
女子的力气与男子到底还是有差别，哪怕她用尽力气对于沈尧亮来说也只是稍微重一点的挠痒痒罢了。
沈尧亮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之所以不提前跟姐姐和兄长说就是怕大家不同意。
方才若不是怕辜负堂哥的好意他也不会猝不及防的将这事情说出来。
“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后悔。”瑶光走近拍拍他的肩膀。
沈尧亮不可思议的看向瑶光，不确定的问道，“你不反对。”
“这是你的人生，我为什么要反对，而且你能被韩望看中说明你在某些方面很有潜质。”瑶光笑着回答。
沈尧红还想说什么，瑶光朝她轻轻摇头，沈尧红这才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快要上朝了，我就先走了，其他的事情等我晚上回来再说。”瑶光脚步飞快的朝外走去。
沈尧红见状连忙跑向厨房，又很快出来追上瑶光，“这炊饼，你在路上吃，别饿着肚子。”
瑶光接过炊饼还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在卯时前半刻到达宫门前。
今天恰逢大朝会，像瑶光这样的小官也要跟着上朝，好在她的品阶在从六品，位置靠后，不出意外没人会注意到她，她找到自己的站位便浑浑噩噩的开始打瞌睡。
不光是她，她周围的一些人也像她一样萎靡不振，一看就是早起带来的后果。
大殿前面，文官与武官争锋相对，政敌与政敌之间互不相让，硝烟弥漫。
大殿后面气氛融合，大家低头打瞌睡的打瞌睡，神游太虚的神游太虚，互不相扰。
等前面争论的差不多了，一声退朝让后面的人都打了个激灵。
瑶光几人排着队缓缓走出大殿。
“沈兄。”瑶光一脚刚踏出大殿，就看到前面的人回头交了她一声，那人正是陈泓宇。
两人是同届，又同属于翰林院，在旁人眼里两人的交流并无任何问题，只是这事落在顾梓陵的眼里就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当他看到陈泓宇满是笑意的对着沈尧光，那别扭的感觉更甚。
另一边瑶光和陈泓宇并肩而行。
“陈兄这么快就探亲回来了？”瑶光先开口。
“我家就在京城无需再回科考地探亲。”陈泓宇先回答了瑶光的问题，又继续道，“近段时间我可从别人嘴里听到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
瑶光摸摸鼻子抱持缄默。
“听说你的骑术很好，要不要找个时间一起去郊外比比，我家小妹对你的骑术推崇至极，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吃醋了。”陈泓宇状似无意的说道。
瑶光干笑两声，“有时间，有时间再说。”
陈泓宇没再多说，不多时两人便来到翰林院。
翰林院是有名的清水衙门，平时做的都是修书的活计，院风清正，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瑶光入职第一天的感受便是轻松，很适合养老。
太阳西垂，瑶光伸了个懒腰，整理好桌子上的东西，起身就要下衙。
“沈尧光何在？”一道尖利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瑶光转头便看到一个拿着拂尘的公公，那公公正是泰安帝的贴身大总管，瑶光心中一个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官在。”瑶光硬着头皮回到。
大内总管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而后点头道，“皇上宣召，你随杂家来吧。”说罢转身就走。
瑶光立马跟上。
进入御书房，瑶光低着头不敢张望，行礼之后起身她才发现这御书房里不只泰安帝，顾梓陵和林相也在。
她被带至御书房的一角，那里放着张矮桌，上面笔墨纸砚齐全。
“沈大人请。”
翰林院修撰的有给皇帝讲经史，记录皇帝言行的职责，看这架势是让自己记录。
瑶光刚坐下，那边三人又开始说话，说是三人其实主要还是林相和顾梓陵之间的争论。
瑶光收敛心虚，低头开始记录，耳朵里听到的内容瞬时变成笔下的文字。
约莫一刻钟之后，皇帝挥退了两人。
瑶光光放下笔，转了转酸涩的手腕。
“沈尧光，给朕讲讲《孟子》的《告子下》篇。”泰安帝 闭着眼睛，手指揉着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瑶光对于科举必考的四书五经早已烂熟于心，对于讲经也可信手捻来，难的是怎么让自己讲的经符合泰安帝的胃口，瑶光回想刚才在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待理清思绪之后才缓缓开口。
瑶光出宫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白日里热闹的街道此时已经冷冷清清。
树上括燥的蝉鸣伴随着马车压过青石板发出的咯咯声是她回家的奏章。
瑶光刚下车就看到门口提着灯笼的沈尧红，心中有暖意浮现。
她快步走上前去，发现沈尧红面色紧张。
“出了什么事情？”瑶光紧张的问道。
“进来说。”沈尧红语气里有些慌乱。
瑶光当即带着沈瑶红进门，待关好院门后沈尧红语气慌乱的说道，“堂哥，司徒枫受伤了。”
司徒枫，瑶光心中一惊，他不是先回家探亲而后直接就清河府上任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清河府了，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在哪里？”
沈尧红指着沈尧明和沈尧亮兄弟两的房间。
瑶光推开门便看到司徒枫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板上。
瑶光给他把了脉，确认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去城外密林练箭的时候看到的，那时候还有两个黑衣人在追杀他，我把那两个人杀了之后司徒枫也晕了，我就把人带回来了。”沈尧亮解释道。
瑶光拧眉，“没人看见吧。”
沈尧亮摇头，“我看他的样子像是得罪了什么人，怕京城也有他的仇家没敢给他请大夫，只用了你给的药。”
瑶光当下放心不少。
“司徒枫的事情你们先别外传，等他醒了之后再说。”瑶光疲惫的说道。
三人纷纷点头。
“堂哥你先去用晚膳吧，这边有阿明阿亮两人照顾不会有问题的。”沈尧红开口。
瑶光点头，走之前对着几人补充道，“司徒枫要是醒了你们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见瑶光如此郑重三人都将此事郑重记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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