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话落，山洞安静下来，石水好一会儿才哦一声，林森早就低头不再看他，他咂吧咂吧嘴，老老实实烤自己的肉，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所以你们怎么把肉变香的？”石水闻着烤肉飘出来的肉味，咽一口口水。
“……”没有人回答他。
“他听不懂你也听不懂吗？”石水小声嘀咕，眼神幽怨地瞥一眼山，彻底闭上嘴巴。
半小时后，烤肉陆陆续续熟了，一行人埋头啃肉的间隙，林森默默分神观察，意料之中地发现山的肉块是几人当中最少的，虽然差得不多，但林森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
默默埋下这个疑惑，林森从墙角翻出几根晾干的肌腱，几把石捶，以及一块光滑的石板，继续一个星期以来每晚的重复工作。
用肌腱制作弓弦是一项极其耗费心神的工程，剔除多余肌肉脂肪，摊平阴干，浸水软化，反复捶打分离纤维束，捻合腱线，腱线合绳……
一整套流程下来，耗掉十天半月都算快的，不仅考验耐心，更考验技法。
林森目前只到分离纤维束的步骤，锤了几个晚上将将锤好一根，手腕从刚开始酸的握不稳弓弩，到现在已经习惯这样反复不断的动作。
“你们在做什么？”几人吃完肉没有要走的意思，石水见两人捶肌腱的动作，好奇地凑上来，“要不要帮忙？”
闻言，一晚上没有给石水好脸色的山终于有了反应，扯一根肌腱扔到他面前，“用你的石刀刀背捶，捶到散为止。”
“啊？”石水捏着肌腱，“做什么用？吃吗？”
新鲜的肌腱筋道有嚼劲，部落里的小孩儿得了一截儿能叼着嚼几天。
“有用。”山简要回答。
“哦。”闻言，石水不再含糊，取下腰上的骨刀，找来几块光滑的石头，挨着放在红果和黑鸟和跟前，又从林森旁边扯了两根肌腱，乐呵呵道：“都别闲着。”
山洞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咚咚声，除去一开始山告诉几人该用什么力道，捶到那个程度，整整两个小时没有人说一句话。
林森中途起身去外面喝水，站在水缸边都能听见山洞里传来的细微的敲打声，一刻也不停，在洞口看了好一会儿埋头苦干的几人，忽然和抬眼的山对视一眼才抬脚进去。
接下来的三天，几人每天都会来山洞帮忙捶打肌腱，林森看过几人最后的成果，大概是因为刀背和石头不够光滑，不少纤维断裂不再能用，他只能把垫在底下的石头换成了木墩子，效率大打折扣，但再没有纤维断裂。
这一步骤林森不再操心，开始下一步捻制工作，也是最核心的一步，弓弦最后的强度，弹度，寿命，关键都在这里，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事前工作要做。
做一把纺锤，熬一碗鱼胶，前者容易，后者工序算不上复杂，但过程却很艰难，林森力求第一根弓弦能过做到极致，加上鱼胶本身也是极好的粘合剂，他不想降低任何制作的标准。
于是事前工作之前，又多几道事前工作，石锅，石碗，甑子，鱼泡……
“你在做什么？”绿草蹲在林森身边，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削出一块一掌宽厚的平滑木板。
“这个是什么？”林森没有说话，把削好的木板放在一边。绿草兴致不减，戳了戳木板继续看林森的手上的动作。
林森今天没有上山，洗完澡就回了山洞折腾一山洞稀奇古怪的东西，百叶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拿着自己的小弓不知道到跑到哪里去，绿草则一直安安静静蹲在林森身边。
太阳慢慢升到头顶，又一点点落向另一侧，落到一半的时候，林森终于做好了一个两个脑袋大小的甑子，抱在怀里拍得咚咚响，起身放到了墙角。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几个小时，他算算时间，如果从现在开始制作，需要到下半夜才能熬出一碗鱼胶，而新鲜熬制的鱼胶放置一晚就能凝成固体，第二天要用少不了一堆麻烦。
权衡之下，林森选择明天再熬鱼胶，在这之前，他可以再多准备一些鱼鳔。
这么想着，林森从墙角翻出张渔网，朝着河边去，绿草见状，立马跟上去。
夜晚，林森兜着一网巴掌大的小鱼从山上下来，分了几只鱼给绿草，把留下的鱼鳔攥在手心，一会儿功夫就把手掌腌入了味，他嫌弃地嗅了嗅，继续处理一兜子的小鱼。
赶在天黑石水几人来到山洞之前，处理干净全部。
“又捉鱼了？外面就闻到味儿，臭死了。”石水坐在火堆前，轻车熟路地和林森搭话，“人都染上一股儿鱼味儿了。”
说着，石水一边往林森身边凑，探着脑袋嗅了嗅，林森往旁边倒，面无表情。
“诶！”石水笑了，“我都不嫌弃你。”
“你别逗他了。”黑鸟说，几天相处下来，几人也算混熟了，不像一开始那样坐一晚上不见得说一句话。
“山不会介意的。”石水理所当然道，还朝山挤挤眼，山翻着肉，置若罔闻。
“我就说吧。”石水得意。
“他不想理你。”
“怎么会，我和山可是过命的交情。”
“你和谁都是过命的交情。”
“那是。”
“……”
石水和黑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山洞里都是两人明显不在同一频道的对话，等肉香弥漫山洞才渐渐停息。
“我都来好几天了，还没蹭到他烤得肉，就先帮他干了几天活儿，还不和一句话都不愿意说……”啃着啃着肉，石水忽然又开口。
“他以前在他们部落也这样?有人愿意和他玩儿吗？”
“也就只有我……”
“闭嘴。”红果打断石水的话。
“我说说还……”“闭嘴！”
林森耳边终于清净下来。
吃完肉，几人自觉领了各自的任务，在火堆前围了个圆。
林森把几天攒下来的一大把白花花的纤维束丢进石桶，浸清水淘洗，再次去除可能残留的脂肪，捞出来烘干，从墙角摸出一把木梳，仔细梳理。
木梳是前不久才做的，某天洗头不小心扯断几根打结的头发才想起来做这么一个小东西，结果没几天就又在部落流传开。
他从没有在人前用过，估计是被两个小野人看见，发现了用法，顺理成章地泄露出去了。
两个小野人和林森走得近，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是谁发明了它，还有剪刀，渔网，弓箭，乃至陷阱，弓钻，制作兽皮，处理伤口，大葱……
乃至今天刚做出来的甑子，一样会在某天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这个部落。
林森从来没有有意阻止过这种传播，因为他知道每一件传出去的东西都在改变这里人对他的看法和态度，但也没有主动去参与这件事情，因为暗处有眼睛正盯着他，甚至可能不止一双。
纤维束并不易断，但林森依旧十分小心，一缕一缕地细细理过，一捧雪白蓬松的纤维丝在他手中渐渐显现，难以想像这一开始是一根劲道的肌腱。
几人的敲打还在继续，攒下来的肌腱只剩下不到三分钟一。
林森仔细把纤维丝放好，开始制作纺锤，等两把趁手的坠定纺锤完工，他抬起头，发现山洞里只剩他和山两人。
“还需要准备什么？”山询问，身前干干净净。
火堆前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只有林森面前还散落在各种木头，石头，骨头，他没有对三人的离开做出反应，安静收拾了自己的摊子，在山洞进进出出几趟，示意男人自己要睡了。
“嗯。”
第二天，山离开后林森立马着手准备熬制鱼胶，石碗是自己凿的，石锅是提前告诉山，山不知道从那里搬来的，柴火，清水，甑子，一切准备就绪。
绿草和百叶来到山洞时，林森已经已经架好石锅开蒸了，就在山洞外面的空地上，用大石头搭了个简易火灶，架一口半米多宽的石锅，里面端放着一个米白色的木桶。
“你在做什么啊？”绿草没有见过这阵仗，惊奇道。
“鱼胶。”林森说。
“你说话啦！”绿草没想到林森会回复自己，先是一愣，惊喜喊道，旁边的百叶都忍不住侧目。
“鱼胶。”林森重复，看一眼绿草。
“奥！”绿草回过神，磕磕巴巴重复，“鱼…鱼…胶…”
“嗯。”林森点头，也不再管小野人说的标不标准。
“鱼胶，鱼胶，鱼胶…”绿草在一边默默重复，连着说了十几次，停下来，“有什么用啊？”
林森不确定对方的问题，没有说话，绿草问了两遍，见林森真的不再回答，恢复了安静，没一会儿又开始自言自语。
“你好聪明，感觉你什么都会。”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这几天石水他们天天来你和山的山洞，你教他们了吗？”
“我也好想学，你之前做的东西我都会做了，比百叶做的都好！”
“才没有！”百叶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石锅里蒸腾起来的水汽，闻言，大声反驳。
“有的……”
两个小孩儿又开始拌嘴，日头越来越高，最近的太阳已经没有之前毒辣，只有刚偏西那会儿才会让人一秒钟也难以忍受。
林森盯着石头灶底下跳跃的火舌，猛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有段时间没再出现的焦躁情绪悄然涌出，不算强烈，但存在感极强。
他从太阳底下退回到山洞，盯着墙角出了一会儿神，再次让自己忙起来，一边注意外面的石锅，不时加柴添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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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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