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他们都已经排好队了。”
拿着木板返回的三人还没有走到地方,便远远看到排得歪歪扭扭的队伍。
在已经习惯随时排队的现代人安若看来,这与其说是排成了队列,倒不如说是之前聚集的人堆散开了一点。
但想到她最开始教大家正正经经排队,哪哪都奇怪的僵硬队伍,还是现在这样轻松随意的样子,与这个环境更搭一些。
如此,她就再没多说什么,可能这也是大家对这个地方有了安全感的具体表现。
安若看着顶着木板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木川,想着自己和林昱的小短腿,便给他找了个理由,“木川,你可以走快一点,把木板给我阿父放好,等我到了坐下后就可以直接发东西。”
“可以吗?”
“可以的,反正没多远,已经可以看见人了,不会出事的。”安若肯定道。
“那好,我先去了。”
“诶,等下……”
已经从原地蹦出去两步远的木川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身拍着林昱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把小安若的安全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和她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一个半大小孩,一个瘦弱豆丁,一本正经地好像在进行某项庄重的交接仪式,要不是这幅画面与自己有关,安若一定会觉得幼稚,虽然确实很幼稚。
她连忙控制住自己快要泄出地笑声,出声打断还要交代什么的木川,“好了,快去吧,你若是再耽搁一会,我们都可以一起过去了。”
木川闻言,收住了自己的长篇大论,只对林昱补充了一句,“就这样吧,等你安顿好后,我再给你好好讲一讲要注意哪些事情。”
说完,便顶着木板往人群跑去。
“我们也赶快跟上去吧。”
安若看着已经跑到人群里的木川,招呼站在身侧的林昱一起,往人群处赶去。
她并未对林昱多做解释,一来是她前世待人处事的习惯如此,再加上她本就不是木川这种开朗、自来熟的性格。
二来,按照她阿父的安排,林昱以后便要在她们家生活,自有时间和机会让他慢慢了解所处的环境。
最重要的是,从她看到林昱的第一眼起,这人眼中的警惕就一直没有消褪,哪怕他一直在避免与人对视,但肢体间的规避与谨慎,还是说明他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中。
如此倒不如减少对他的关注,平常以待。让他快速融入到大家中来,也就不是现在急需要解决的事了。
安若看着他,自然揣摩出了一套与林昱当下相处的模式。
也正是般行为,给他创造了轻松、自在的环境。让边溪所有人与林昱的关系从一开始,便是顺其自然的推进。从源头上杜绝了他产生“强迫”这类负面情绪,也为群队后来接纳外人,让他们快速融入并建立认同感积累了经验。
等安若走到排队的人群前方,木川扛来的木板已经在空地的石台上摆好了。
她直接过去,踮着脚坐在石台后的木桩上,正对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低头取下背在身上的兽皮挎包,拿出用碎兽皮包裹的自制炭笔,然后将包敞开放在木板边,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没错,安若在没有纸张,找不到竹材的情况下,为了便于书写、记录、保存各种情况,从她能自由行动后,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树木,用做记载的工具。
虽然在路上受限于工具,但她也尽可能折取不同的树枝,再剥皮后用柴堆未烧尽的炭木做简要记录,希望经过这般简要对比、筛选,找到适合书写与保存的树木。
先不说这样直接在树枝上凭空造字的行为,在当时众人眼中是何种神异。
只说这般简陋的记载方式,要不是资源匮乏的现实,以及她自小时养成“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强迫症,她定是要在屡次面对糊在棍条上的炭笔字迹中,直接选择放弃。
最后,是她阿父在现住地的不远处给她带回来一节断木。
这截木头色白、带有浅黄,有淡香气,密度均匀,纹理直,质地细腻较软,切面平整光滑,整体来说是她用过的最好也最易于加工成木牍的树材。
于是她便将这截断木周围,形似现代杉木的林木丛纳进了观察。
幸好,有毒的树木在这个地方存在较少。
她和族人观察发现,不管是在树上筑巢的禽鸟,还是栖息的小动物,全都安然无恙。而在捡来木枝当做柴火使用后,人体也没有发生不良反应。
于是,她便直接选定这处小树林作为自己的纸张囤货区。
由于所有人都不认识这种树,她干脆直接根据这种树木,树干直挺少横枝的特征,命名为直木。
然后,她父亲带人耗费两天时间,用石斧砍磨,再结合使用未燃尽木炭阴燃的方式,直接砍下了一颗大树。
剥下树皮放置阴干后,再制成二十余张大小不一的木板和无数的木条,全程用废三把石斧。
在没有趁手工具的情况下,其中花费的功夫此处不做细述。总之,结果就是她能在异时空使用文字记事了。
书写给她带来的平静在这个异时空依然延续,曾经镌刻进骨血中的文明再次带给了她底气。
养病的一年,她一有时间就将路上粗略记在棍条上,还能分辨清楚的词句转抄到木条上,并按照记忆中竹简的样子,用兽皮条将它们按顺序编连,制成牍册存放。
同时以一物一册的方式建立群队的各种台账,不仅存进取出有了明细记载,整个群队每日的采集狩猎等各种事宜也有了清晰的脉络和依据。
这一举措不仅让她自己在边溪众人心中差点封神,最大的好处是让她对整个群队的现状和发展方向,有了更明确的认知。清晰的逻辑和条理也让她在未来施行发展计划时,所有一切井然有序。
而现在这块放在石台上,写好群队每人名字的木板,就是可以反复清洗,仅做速记用途的草稿板。
类似大小的草稿板大概六七张,还有其它比如做黑板用途的、做外出记事的、做日历展示的,全部都是可以反复清洗使用的木板。
除了一些不易携带、便宜取用、简单易书写的缺点,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些写字板与寻常纸张无甚差别,这是她不断洗脑自己的认知。
“好了,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每个人可以分得一木杯食盐,剩下的都直接存入仓库中。”
母亲招呼族人的声音让安若收回了跑远的思绪,“大家现在就按照排队顺序,先在安若这里登记拿签条,然后在辰安这里按签条取盐,你们每个人分好的盐要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存放好,方便以后自己用。”
边溪人听着首领的话,都高兴地大声应好。
“若若,你准备好了吗?”
“可以了,阿娘。”
安若听到自家阿娘的问话,晃晃手上拿着的炭笔,点了点头。
她将心神放在走上前来分盐的族人身上,认准人后在木板上找到提前写好的名字,然后在族人带有敬畏神情,夹杂着欣慰的目光下做好标记。再将放在包里的签条按照一人一签的数量递给对方。
事情虽然简单,但现在整个群队中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做。
等在排队的人都来领了自己的签条后,安若数了数木板上尚没标记的名字,基本全是外出狩猎的人,他们一般要下午才会回来。
她将炭笔收入兽皮包里背好,跳下木桩来到正在发盐的地方。
然而,这里包括父母、外祖母在内的人手已经足够,她便回去在木板上将父母的名字,外祖母的名字以及自己的名字做好标记。
当她准备转身时,又想了想,将林昱的名字添了上去,数出五支木签递给他,“这是我们家的,你、我、阿爹、阿娘、外祖母,一共五个人,等下直接交给阿父换盐。”
她背好兽皮包,与林昱一起排在领盐队伍的最后面。
“因为你已经是边溪人了,所以能分到一份盐。嗯,我们全家的都放在一起,你要用的时候直接取用就行。”
安若看着缓慢移动的人群,一点也不着急地给林昱解释,“我们所有人都是在食堂吃饭的,有专门的族人做饭。一般情况下个人也用不上食盐。但总有特殊情况,所以为了方便和应急,我们才决定把换回来的盐先给大家分上一点”
她将放在兽皮包外侧的另一张兽皮拿出来,给林昱看,“这是我们等会装盐的东西,也给你拿着。”
微低着头的男孩看着伸到眼前这只,刚在木板上划写,现在捏着兽皮的手,这是与自己见过的所有手都不一样。
她比正在分发的食盐还要白,指尖没有像自己被捡后洗过无数次仍然洗不掉的黑线,也不像自己的手全是骨头。整只手虽然被兽皮遮住大半,却能让人感到比有茸毛的兽皮还软乎乎的温暖和神奇。
或许是手的主人见他一直没有伸出手来接,又往前递了递。
他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但这紧张和自己独自流浪时,躲凶兽的情绪不同,他暂时说不清楚这是为何,只攥了攥手中的木签,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接了过来。
“若若,你要到前面来吗?”
当两人不再说话,接着排队时,前面的人转身招呼安若。
“不用了,月姨,也没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安若转身对招呼自己的女人回道。
“月姨,这是我们家的林昱。”她侧身往后稍微退了一点,让自己身边的两人可以相互看到对方的样子。
“林昱,这是月姨,她是我刚说的食堂主厨,我们能按时吃饭全靠月姨带着厨人团每天不停忙。对了,刚才和我们一起回家拿木板的木川,是月姨的儿子。”
安若提醒到,“你直接叫月姨就好。”
“月姨。”
本来安若只是不抱希望试试,没想到林昱能顺着自己的介绍出声喊人,虽然传进耳朵的声音些微干涩,但这也算是一个进步了,或许这说明他有尊老爱幼的美德。
“你好呀,小林昱,欢迎你加入我们边溪,以后要吃饭就找我。当然你也要保护好小安若,若是在这件事上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直接问我们或是我家那小子,你们之后应该会经常在一起。”
安若听到这话,心中虽有无奈,但更多的是温暖。或许是自己先前为了让大家在迁徙过程中尽最大可能存活,展露的超出年龄及当下社会的知识与能力,让所有人看自己都带上了神异的滤镜。
兼之定居后,身体进入了长达一年生病、养病、又生病的循环,大家比她本人更担心自己的小命,所以就如何保护她,让她能健康存活已经是群队的首要大事。
哪怕她现在病已抽丝去,身体感到从未有的健康,依然还被大家当成易碎品。
而这个从外面带回来,安上保护她任务的保镖,大家自然耳提面命希望引起他的重视。
面对大家的好意,虽然知道这些话有点强迫人的意思,她也没有办法直接提醒说这样不好,只能笑着打圆场,“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呀,我们一起互相保护。”
“你呀,小小一个,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聪明,但现在还是让我们保护着你好好长大吧。”
木月看着眼前这个养了一年,终于留住了点肉比路上胖了些,让人不再担心随时会被大地收回的小孩子,欣慰地感叹到。
“我会的。”
安若狠狠地点了点头,好像在允诺般地回答:“不仅是我,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长大,健康生活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