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和王瑞杰同时看向时理。时理面色泛白,她垂下眼眸,轻轻蜷缩起颤抖的手指,紧握成拳。
“小韩,你还好吗?”江明担心地问。
“我还好……”时理呢喃着,轻轻摸了摸额头,“就是工作久了,有点累……”
“小韩肯定是吓到了,我也有点被吓到。”王瑞杰说道,“好可怕,本以为元帅这样的人物一辈子都不会跟我们这样的底层人有半分交集……”
“早听说元帅结婚了,但一直没有公布结婚对象。”江明若有所思,“不知道他老婆是什么人……但肯定是个背景强大的异能者吧?他丢了老婆……来船厂找什么啊?这里怎么看都不是豪门太太会来的地方吧!”
“你还是太年轻,这多半是夫妻俩躲猫猫玩情*趣呢。就苦了我们这些陪玩。”王瑞杰唉声叹气,完了推江明一把,“走走走,赶紧集合。回头再吃瓜。”
两个男人推推搡搡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时理没有跟上。江明转头看时理,时理抿了抿唇对上江明的目光,声音有些艰涩:“我……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她顺势捂住肚子,拧起眉毛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江明看看时理,想了想然后伸手搭住王瑞杰的肩膀:“王经理,小韩为了咱们的业绩不停加班,而且她社恐,去人多的地方会呼吸不上来。我看集合也不是每个人都得到吧。”
“明哥,不是我有意为难,实在是高层的指示不能违抗啊。”王瑞杰一脸为难,“这次必须是所有人都到,哪怕受伤不能动也要扛过去。”
“这些可恶的上等人,就喜欢折腾我们。”江明咬了咬牙,看向时理,“怎么样小韩,要不要我背你?”
时理闭了闭眼。罢了罢了,都找上门来了,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你们先走,我一会就到。”时理轻声说。
“好,那我们在门口等你。”江明最后看时理一眼,然后便和王瑞杰一同离开。
时理拿起一罐机油,把一张白净的脸抹得黢黑。她戴上破旧贝雷帽,竖起衣领再戴上焊接手套,把一身白皙皮肤都藏在伪装之下。她看了看镜子,很好,她现在只有眼白是白的,肯定没人能认出她来。
她赶在最后一刻来到门口聚集地。
五六万船厂工人跟她一起聚集在这里,在管理们的指挥下排成整齐队列。人群发出嘈杂不满的声音,但那声音很快便停了下来。钢铁大门缓缓打开,一列浩浩荡荡的的车队进入,停在人群前方。
时理站在靠后的位置,她能隐约看到大部分车子,都在护送中央那辆车。
陆续有几个穿着漆黑制服的军官下车,站在中央那辆车门口,低头等待里面那位的指示。车窗徐徐降下,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出来。
他的袖口和其他军官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黑色制服,但袖扣上雕刻着一只金色的太阳,在工厂泛着冷光的白炽灯照耀下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
时理眯起眼睛。她听不见车内那位说了什么,只见他手指轻轻一划,军官们便一齐向他敬礼,然后便离开车辆,快步走进集合的人群。
船工们见面色威严的军官们迎面走来,不由自主地发出惶恐的声音,但迅速被船厂管理们喝止。
军官们一人检查一列,捏起船工的下巴抑或头发仔细打量每张船工的脸,船工们瑟瑟发抖,除了配合,也不敢干别的。时理默不作声地看着,心脏在胸膛里跳得飞快。
检查她这列的军官效率奇高。很快他来到时理面前,停下脚步。纵然心已经蹦到嗓子眼,但时理还是竭力遏制住逃跑的冲动,抬头正面军官冰冷的审视。
还好,她暗暗庆幸,来检查她的不是经常跟在那位身边的副官。
她竭力做出平静模样,竭力平复呼吸,但还是感到冬夜的冷气延着气管冲入肺部,如一团细密的针,扎得她冷汗直冒。
军官戴着手套的手捏起时理的下巴,凝神看了会儿她黢黑的脸,脸上没什么反应。船厂工作环境堪忧,脸比时理还脏的大有人在。军官接着拿起时理挂在脖子上的工牌看了看。
时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接着她忽然想到,工牌上的照片前几天刚脱胶掉落,她还没来得及把照片粘回去。刚才发出的冷汗顿时又收了回去。
军官什么也没说,掠过时理继续检查下一位。时理深深呼吸,但心脏仍然悬在喉咙里。
很快检查便结束了。军官们回到中央那辆车前,躬身报告。
车里的那位不知说了什么,这些军官很快便回到他们各自的车上,接着车队便离开了。
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是有惊无险,躲过一劫了。时理这才敢大松一口气。管理们发出号令,让船工们有序离开。
船工们虽然满口抱怨,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脚步一**往宿舍走。
时理没有立刻离开,她在人流中站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和王瑞杰站在一块的江明。
“看来元帅没找到他的夫人啊。”王瑞杰小声说话。
“他的夫人,本来也不可能在我们船厂啊。”江明心不在焉地回答,接着到处张望,嘴里不停喊“小韩”。
应声的话语蹦至舌尖但被时理生生咽下。她现在这个样子,有点不太好跟江明解释。她思考再三,还是低下头偷偷地顺着人群,从江明还有王瑞杰身边走过。
她跟着大部队前往宿舍楼,脑袋和身体都是木的,今晚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把刚才发生的意外插曲,彻底赶出她的生活。
她走进电梯,和一群面露疲惫的工人一同把电梯轿厢挤成沙丁鱼罐头直至再塞不下其他沙丁鱼。轿厢上升,将他们挨个送往他们所住的楼层。
船厂宿舍楼一层大约有500个房间。都是胶囊大小的单人寝。时理时常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就是个行李箱,走进宿舍,相当于把行李箱放进柜子。
时理来到自己的寝室门口,握住锈迹斑斑的门把手。门把手被她搞的黢黑。她顿了顿,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又是一手黑。
她忍不住笑了笑,她急中生智做出的伪装,还是挺成功的嘛。她深深吸气接着推开门——
紧接着笑容冻结在她脸上。
一股冷气迫不及待地从她的寝室里涌出。今日不同以往,这团潮湿,略带霉菌气味的空气里透出一股浅淡的松木香气。清冷,苦涩。
隐约的香味化做无形的手捏住时理的脖子,一时间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麻木地迈动双腿往里走去,寝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她下意识咬住嘴唇,捏紧拳头,感到掌心浸满冷汗。
身穿漆黑军服的高大男人背对她站着,肩膀宽阔双腿修长。他觉察到她进门但并不急着回头。
他抬手点燃一支烟,夺目的金色袖扣闪闪烁烁。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军装,拥有这样的袖扣。它标志着无上的权威与权力。
此时宇宙唯一SS级,统领庞大宇宙联盟军队的元帅就站在时理房间里。
他环视一圈后抓起她床上打满补丁的被子,黑皮手套摩挲了一下然后轻轻丢开。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放着家里舒适的大床不睡,跑来睡这种猪圈。”他轻笑一声,“过得太好,想找点苦吃?”
显而易见的嘲讽。低沉磁性嗓音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那是来自异能者的气场,而他又偏偏是宇宙中最高级别的异能者,最强的雄性,尚未加冕的皇帝。
而他也是时理的丈夫。
四年夫妻生活令她光听声音就能辨别出,他现在非常不高兴。要换做过去,她一定会胆战心惊,恨不能跪下来用尽各种方法讨他欢心。
而现在她竭力遏制住这种跪下的冲动,竭尽所能,挺起她的腰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颤抖。
“你以为谁都能在我手下做事?”霍衍勾唇微笑,转头对上她震颤的瞳孔。
啊,是的,她听说霍衍麾下有不少能人异士。除了能看透一切伪装的远视的鹰,还有敏捷善战的狼,嗅觉发达的犬,以身击浪的鲨……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调集这些优秀的异能者来找她。
天杀的宇宙联盟里有那么多星系,不断有星系爆发冲突,内乱。他让这些异能者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来对付她!
时理愤愤看着霍衍,用力咬住唇瓣,原来他早发现她了,只是没有当面戳穿。他戏弄她就像猫咪戏弄一只老鼠一样简单。
而对于他这样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人来说,潜入一间防盗措施近乎为零的胶囊寝室简直轻而易举。
时理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几乎失去了与命运抗衡的全部力气。
“我为了找你几乎把这个星球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你藏在我的船厂里。很聪明,小熊。”霍衍不阴不阳地表扬她。
时理唇瓣轻颤,赶在她开口前,他先一步走过来,一把掀开她的贝雷帽,凝望着她的短发他轻轻蹙眉:“趁我不注意,把毛都剃了,真是不听话。”
她当然记得他最喜欢她那一头油光水滑的长发,当时把头发剪短,她觉得爽极了。像是摆脱了一样毫无意义的负累。她从未想过人生竟可以如此轻松肆意。
她后退一步,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放你书房里的离婚协议书你看了吗?”
“扔了。”他答得果断。
胸口倏地燃起怒火,她鼓起勇气冷冷看着他的眼睛:“霍衍,我是认真的。我要跟你离婚。”她顿了顿,因紧张而急促喘息,“我……我想要过我想要的生活,而且我们本来也……也不适合,你去找跟你阶层匹配的妻子吧。”
霍衍没有立刻说话。他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触过她的鬓角,下颌,直至咽喉。他冰冷的视线在她纤白颀长的脖子上游转一圈,接着凝望向她眼睛,露出一个嘲讽意味鲜明的笑容。
“小熊,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偏头在她耳畔低语,“躺在这张破烂发霉的床上跟一个,不,好几个底层垃圾乱搞就是你要的生活么?然后你们生一群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崽子跟你们一起在船厂打螺丝。”他顿了顿,松开她,脸上充满恶意的笑容不加掩饰:“真有理想。”
“混蛋!”脸上忽然变得滚烫像是炸起两朵血花。她不再多想一拳头狠狠打向他。
毫无意外地,他轻而易举接住了她的拳头。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小小的拳头包得严严实实。对于高出一米九的元帅而言她实在过于弱小纤细,残酷的事实就是,对付她他甚至都不需要启用他的异能。
他们的差距,如此悬殊。
“长进了。”他漆黑幽深的眼眸望着她,带有些许讥诮。
强大异能者的气场像是无形的手重重按在她肩头,周围的空气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滋味。
若是以前……她可能就膝盖一软跪了下去。但此时她咬紧牙关,对抗着本能与恐惧。
就在她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时,他却忽然松手。他低头看了自己的手,然后再次看向她黢黑的脸,蹙起眉来露出有些嫌弃的神情。
时理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她怎么会忘记,她这位上等人丈夫和其他大多数上等人一样,有较为严重的洁癖。
若非迫不得已,绝对不会来船厂这种充满脏污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让他来这种地方找人,她已经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阶段性成就。
“洗干净,再和我说话。”他这样说。
时理愤愤地看他一眼,然后看向房间尽头一个类似储物柜的冲洗装置。人走进去,高压水枪就会自动开启,像洗车一样快速且高效地将人冲洗完毕。
这种装置的体验感当然无法和霍衍家里那罗马浴场一般大的浴室相提并论。其实一个人用没什么,但要是房间里再多出一个人,就会感觉……这种冲洗装置有些……没有尊严。毕竟它的外壳是透明的。
时理愤愤地望向霍衍,而她这位不干人事的丈夫已经纡尊降贵地坐在她破烂狭窄的床上,交错双腿,点燃一支烟,好整以暇地等待她下一步行动。隔着朦胧烟雾他看一眼透明的冲洗装置,想到接下来可能观赏到的画面,不由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霍衍,我恨你。”她咬牙切齿,双眸因激烈的情绪而泛红,“终有一天我要干死你。”
他笑声轻快:“但我不会在这里干你。”
时理深深吸气,再深深吸气,在心中劝说自己,不重要,别的都不重要。现在还有希望,只要重要的事办妥,别的都无关紧要。她快速打定主意,狠狠心解开身上纽扣,将散发着浓浓机油味的背带工装裤甩进霍衍的怀抱。
无视他嫌弃又震惊的眼神,她目不斜视地走向冲洗装置。
“等我洗完,我就跟你谈离婚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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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突如其来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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