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病。
啊不,我有个弟弟。
双胞胎弟弟,付子规。
林洛瑾,我的名字。
看到这,是不是一句诗句闪过?
“杨花落尽子规啼”。
但我和付子规的名字没这说法。
有。
但我不愿承认。
谁家好人取名字,取悲戚寓意的?
有病,不是?
我们只差了一分钟四十秒。
就这短短的时间,他没抢过我。
哥哥,这个身份。
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我妈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走了。
所以,我爸很讨厌我们。
这再正常不过,我爸尤其讨厌我弟,付子规。
也许是为了悼念。
我随我妈姓,我弟随我爸。
我爸很讨厌我们,尤其是我弟,付子规。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没我聪明。
不对,他很笨。
付子规学习成绩很差很差,我倒是恰恰相反。
听不实传言,第一个小孩都会是最聪明的。
那一分钟四十秒,能相差多少?
又不是我早出来,就能从付子规那抢夺聪明的脑细胞。
但因为我们长得又实在像,所以我也未能幸免。
我爸对我们的拳打脚踢。
替付子规挨了好几顿打,我自然心生不快。
在我爸的价值观念里,读书就是唯一的出路。
不止。
我觉得我们村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而能够走出去的人实在是少。
我和阜子规都是乡镇上的小学,我因为成绩好,被老师夸奖是常有的事,我弟被留校也是常有的事。
我爸每天地里忙上忙下,压根没工夫去接我们回家。
所以,我没回都是等着付子规留校半小时,才慢慢地走路回家。
半个多小时路程,晚了就要挨骂。
都怪付子规。
我爸骂骂咧咧地为我们做晚饭,那能怎么办?
毕竟是自家孩子。
我这样猜,我自觉我对此猜的过分通透。
付子规特别笨。
什么都不会的感觉。
但是我奶奶护得很紧,说我弟再怎么样也是他们老付家的后。
我站一边,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吗?”
我奶奶就一面笑,一面乐呵,“哦呦,我们哥哥当然也是。”
“哥哥这么聪明,到时候发达咯,记得多罩到点弟弟。”
我听着这话怪怪的,但还是欣然点头。
已然忘了替付子规挨打的时候。
健忘。
不是,包容。
也就是这样,在他们长期的“哥哥记得”、“哥哥应该”,到“你是哥哥”、“哥哥就应该”的转变,我的思想受到了他们的影响。
好像,我照顾付子规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妈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太确定,但是可以通过我们长相非同一般推出,我妈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不是,我妈很年轻的时候就走了。
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我奶和我爸把我妈的照片都藏起来了。
相比之下,我爸本地人大众脸的一般长相。
我在内心默哀。
幸好我长得像我妈。
幸好,我俩双胞胎都像我妈。
难道我妈是远嫁来的?
同样也是,他们从来不提,我问了,他们也不愿说。
我妈在他们那成为禁词,我后来也不问了。
付子规,真的笨死了。
二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要反应好几秒。
“付子规,八加七等于多少?”
虽然但是,我在不教他功课的时候,总喜欢这样逗他。
付子规起初愣会神,在思考,最后给我回一个错误答案。
笨死你算了。
可能是问得多了,付子规能够回答得上来了。
“八加七等于多少?”
“十五。”
“七加八呢?”
付子规又停了两秒,才说,“十五。”
“十五减七呢?”
付子规答不上来。
我乐了,付子规急了,想向我解释,又说不上来。
付子规哼哼唧唧地上来闹我。
付子规,笨死了。
付子规什么都不懂,甚至连一些人情世故都不清楚。
八岁的时候,我们迎来了一位后妈。
这位后妈也很漂亮,就是一点不好,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为什么会看上我爸?
我爸脾气暴躁,喝了酒还会打人。
不会是被媒婆骗了吧。
后来才知道,后妈她是个傻子。
这不太礼貌,是智力偏下的一个人。
说是,嫁不出去。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娶的就嫁了。
还说,我们缺一个妈妈。
那早就应该在我们刚出生不久续弦了,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
我们都能明一些事理了,付子规另说,主要是我明白。
后妈除了不会说话,智力低意外,很多事还是能做的。
当然,这样一来,我们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交流。
我爸和我后妈结婚那天,村里摆了酒席,我后妈装扮成新娘子,就像先天下凡似的。
婚礼酒席热热闹闹的。
为什么我后妈要被绑在一根柱子上?
为什么那些人要拦着她不让她挣脱?
我后妈原本整齐又漂亮的红裙子被弄得很乱,头上的头饰都被弄得很乱。
我当时不明白,但觉得他们这样很奇怪,像疯了一样。
没等我多想,付子规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坪子,乘人不注意抱住了我后妈。
我正想跟上去,发现情况的我老叔公一把拽住我,并且让人拦着我弟,喊道,“莫要乱了传统哦呦!”
我不明白付子规那么笨一个人,他什么都不懂,他抱着我后妈怎么都不放。
最后哭闹着,其他人见状才让人给我后妈解了绳子,送我后妈到婚房里休息。
付子规,我不说你笨了。
我再也不说你笨了。
封建余孽。
这不是什么传统,这是封建余孽!
我后来知道的,同时也庆幸付子规不明情况就这样做了。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中叶,这些那些都不应该存在。
好在,他们|她们开始动手了。
我后来不叫我后妈叫妈,我打心底里叫她“姐姐”,她还好年轻。
我爸当时三十七八,这位姐姐才二十一二。
很快。
我意识到,他们这样做应该遭天谴。
但没有天谴,糟了**。
这位姐姐不傻,也不是哑巴。
但是她说还有很多很多像她这样的人,她们的任务就是救出这样的人。
可我当时才九岁,我不理解。
我只知道我爸被人抓走了,姐姐也要走了,村里还走了些许人。
我奶奶哭死苦活地求情,说什么一时糊涂。
“两个孩子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再没有爸爸!!”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家庭的父母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十四年才得到一个公道!十四年!!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姐姐愤声指着人控诉。
好在“姐姐”打算带我们一起走。
她告诉我们,我们妈妈是一位很优秀的人,所以我们才这么聪明。
我知道了。
那时候正值五月份,村里池塘边上的柳树花落了一地。
姐姐走的时候,付子规抱着人一直哭。
正如她所说,她还有很多任务,要去解救更多像我们妈妈这样的人。
我好不容易把他拽回来,他转而抱着我哭。
我算是明白了,
“杨花落尽子规啼”。
我们怎么办呢?
我们是不是无依无靠了呢?
姐姐好似见我们挺可怜的,没走几步又回来。
蹲下身抱着我们。
“子规,姐姐送你一份礼物。”
我疑惑地盯着她,只见她抬手轻轻地在付子规脑袋上弹了弹。
明明什么都没有,我还以为她是想要弹掉付子规身上的坏运气。
那应该也帮我弹一弹,毕竟我俩的运气都一样的坏。
姐姐摸摸我们脑袋,走了。
我们最后被我妈的家里人收养?领养?
怎么都说不过去。
付子规不叫付子规了,他叫林子规。
我觉得不太适应,后边干脆叫他的名。
我还是叫林洛瑾。
我在我爷爷奶奶那见到了我妈妈的照片,我都不经震惊的地步。
太像了。
我们九岁时候,住上了大房子,从小乡村一跃到了大城市。
鸿沟的跨越。
我不会为自己而侥幸,有时候我会想,我们的存在……
我们是不是不该存在。
或者说,存在就是个错误。
虽然爷爷奶奶们并不会这样觉得。
我也不觉得了。
林子规改名后,变聪明了。
“林子规我问你,八加七等于多少?”
我不信邪,还是喜欢这样问他。
林子规却一本正经地向我说,“哥,你别再问我这种幼稚的问题了。”
“你说。”
“十五。”
“十五减七?”
“八。”
“十五……”
没等我继续问,林子规不应了。
“哥,你别用这种问题考我了。”
“八乘以十五。”
我执着地撂下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子规。
也不知道是想他变聪明,还是撕下他的面纱。
“一百二。”
林子规几乎是脱口而出。
行吧。
我承认了。
林子规变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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