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潮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余光瞥见目光警惕的保安，憋了一肚子的火到底没敢冲着前台撒出来，只猛地扭头瞪向刚下楼也没穿医院制服的汤助理。
“有什么好笑的？！”聂潮汐语气有点冲。
“咳咳——”汤助理咳嗽两声，倒不是怕了聂潮汐，而是真的有点笑岔气了。
难缠的合作商，甚至是合作商家里的熊孩子，他见的都多了去了。
区区一个聂潮汐，还吓不到他。
不过就是色厉内荏的毛毛雨。
“汤先生。”躲在休息区的另一位前台招待听到动静，连忙倒了杯温水过来给他顺气，“你不要紧吧？”
汤助理接过杯子跟她道谢，喝了几口水缓了缓，终于止住笑，也顺了气。
“你们为什么区别对待？”聂潮汐看着她殷勤的态度，脸色越发难看，“你们领导在哪里，让他出来，我要投诉你们！”
前台和保安齐齐无语。
保安仗着自己位置隐蔽，直接翻了个白眼，前台还得保持微笑，耐心解释：“汤先生是我们这里的高级VIP会员，聂先生如果想要享受同等的服务，也可以在我们这里充年卡。”
“就算没病也可以过来挑个喜欢的病房住两天。”冷脸的前台跟着补充，“对了，就算是终生至尊VIP，我们也不可能透露其他客户的资料给无关人士的。”
聂潮汐：“……”
汤助理也听得嘴角微抽。
这小姑娘嘴巴还挺毒，看样子还真是被纠缠的不耐烦了。
汤助理端着杯子侧过头去打量聂潮汐。
这是他第一次在线下见到这位当红流量小生的真容。
平心而论，聂潮汐长得很不错，完全叫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在整容成风的娱乐圈里，聂潮汐也是少见的“天生丽质”从没在脸上动过刀子的流量明星。
汤助理早先就在私下里帮关总调查过他的底细。
听说不是聂潮汐真的对自己的容貌多么自负，而是林照夜不许他动脸。
林照夜过去对聂潮汐千依百顺，却唯独只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强势。
不过所有人都说他这是为了聂潮汐着想。
本来就已经长得不错，再去整容完全就是画蛇添足，很有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聂潮汐最大的问题不在于那张脸不够精致，而是自身气质太浮躁。
他出身草根，却也算不上真正的底层贫困户，至少是从没挨过饿受过冻的。
比起林照夜这个曾经的金主，聂潮汐要更有野心。
然而他所有的上进心都只点在了功利心上，从小就习惯了依靠外貌优势走捷径，小时候不喜欢念书，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等傍上林少爷，也从不提升自己，只坐在原地张嘴等着别人喂资源。
出道几年一度坐过短暂的“顶流”宝座，唱歌跳舞演戏却还是样样稀松。
他的黑粉时常嘲讽他，那么多的资源堆下去，就算是只真猪都能红得发紫了。
聂潮汐不以为意，一心盯着上面的高枝。
他大概以为只要抱稳了金大腿，就能一辈子这样光鲜亮丽地生活下去。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过去的林照夜将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些年，他竟还这样天真浅薄。
完全就是一副没有遭受过社会毒打的清澈但愚蠢的模样，叫人一眼就能探到底。
虚浮的心气就这样直白的暴露在面上，装出来的和善维持不了多久就破了功，叫那张天生丽质的漂亮脸蛋瞬间变得扭曲阴沉，俗不可耐。
聂潮汐阴恻恻地盯着出言讥讽的前台看，像是要把她的脸记在脑海里。
要不是旁边就有保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自己又把助理保镖留在了外面，恐怕此刻他就已经忍不住当场发难了。
前台护士微微皱了皱眉，有种被毒蛇盯上般的不适感。
她下意识低头，避开了聂潮汐的视线。
“啪——”
汤助理几步上前，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前台桌上，隔开了聂潮汐盯着前台的视线。
“聂先生。”汤助理开口，“听说你找林先生？”
聂潮汐这才扭头看向他，打量的视线里透着几分疑惑和轻慢：“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
他见过林照夜的所有朋友，也通过林照夜认识了不少A市有头有脸的大佬。
但眼前的人并不在其中。
汤助理相貌不是特别出挑，但胜在气质温和，看起来就像是个低调温柔好说话的老好人。
拥有这样气质的人通常都不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
聂潮汐不懂上流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一双看人的眼睛倒是还算毒辣。
可惜他也仅仅只是会“看”而已。
感受到聂潮汐的轻视，汤助理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地讲明身份和来意。
林照夜并不准备见他。
但又不想为此给前台再添更多麻烦，所以让汤助理下来带话，请他离开这里。
聂潮汐完全没在意这段话，只抓住汤助理一开始提到的“关总”。
“关总？”聂潮汐自顾自地追问，“哪个关总？”
他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关家。
A市有名有姓的就这么一个“关”。
聂潮汐这个不怎么看新闻的人都曾在电视上见过那位年轻的关家当家人。
所有人提起来都说这位小关总年少有为，却很少用“前途无量”来描述他，因为他现在的地位就已经举足轻重。
不夸张的说，这位是真的跺跺脚就能让A市的圈子抖三抖的存在。
不仅仅因为关总本人能力强悍，也因为关家本就底蕴深厚。
百年不衰的豪门世家，根深叶茂的大家族。
能人辈出，世代累积，其底蕴能量远不是普通的商业豪门所能企及的。
二十年前关家有过一些动荡，却并未伤筋动骨。
自那之后整个关家越发低调，现在这位年轻当家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从不出现在同辈人的社交活动里，更没有任何八卦绯闻，只偶尔在正经的经济新闻中出没。
同年龄段的二世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这位真大佬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也甚少冒出什么酸言酸语，偶尔提及也只有敬畏和疏离。
连攀关系和套近乎都不敢。
这也让这位小关总的形象越发神秘。
以聂潮汐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这等人物的。
林照夜平时从不参与这个话题，但聂潮汐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听着其他人提及的只字片语，已经能拼凑出那位关总的地位能量了。
别说聂潮汐这样的“草根”，即便是林家这样有根基的“豪门”，真碰上那位关总，也得客客气气地赔笑。
要是林照夜真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当初又怎么可能被林老爷子毫不犹豫地舍弃？
可面前的汤助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聂潮汐，就是他想到的那个关总。
聂潮汐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眼前的人一定是骗子。
或者是林照夜为了自尊心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又或者，是林照夜用什么东西交换来的一面唬人的大旗。
聂潮汐不信关明熙会无缘无故地将林照夜纳入保护范围，但心底再多猜疑揣测，当着汤助理的面却不敢再说出口。
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先前暴躁嚣张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
面对这么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助理，他也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婉转讨好之意。
“汤哥——汤哥，你知道林照夜是怎么认识关总的吗？”
变脸之快，看得汤助理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倒是能屈能伸。
“这就跟外人没什么关系了。”汤助理意有所指地说道，“倒是聂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林先生在这家医院的？”
医院应该不会随便和外人泄露病患的消息。
林照夜进医院之后都没下过楼，而且他也没有手机可以给聂潮汐发消息。
汤助理觉得有点奇怪，也担心是哪里有了疏漏。
探究的视线看得聂潮汐目光躲闪。
惯常的装可怜装沉默都没了用处，汤助理完全就是一副不想说就要让保安将他“请”走的态度，油盐不进。
聂潮汐咬了咬牙，嗫嚅着道来真相：“我、我听说的……有个朋友前两天来这里探病，正好看到林照——林哥了，我有点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就想过来探望一下。”
原来如此。
汤助理想起来林照夜那层楼确实还住了另外几个病人，这几天一直都有人来往探望。
不过因为林照夜过于出众的社交能力，有生人围在他身边或者在远处旁观一点也不奇怪，况且有保镖跟着，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汤助理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唯一的疑问得到解答，汤助理放下了心，顿时就失了和聂潮汐继续虚以为蛇的耐心。
“聂先生，你的来意你我心知肚明，但有些事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胡搅蛮缠，不是你的选择有多么正确，而是你运气足够好，得了林先生过去几分真心。”
汤助理看向聂潮汐越发心虚的脸：“不然你都不会有这一个月的舒坦日子。”
若不是担心林照夜再恋爱脑上头，早在聂潮汐背叛他的那一刻起，关明熙就叫人把他处理掉了。
其他人还能说是立场相悖、利益争斗，用些手段无可厚非。
林照夜斗不过是技不如人。
他本就没有什么上进心，也不加防备，输了并不奇怪。
日后复仇也好，再被算计针对也好，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光明正大也自然而然的争斗厮杀，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唯独聂潮汐的背叛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他本就是吸着林照夜的血，被他一手扶持到今天的位置，恐怕聂潮汐自己心底都清楚，林照夜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不仅没有亏欠，林照夜对他来说完全是恩同再造。
但凡还有一点良知，不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至少也不能伙同恩人的仇敌送他去死。
聂潮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趋炎附势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卑劣小人。
所以即便在整个事件当中，聂潮汐发挥的作用最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除了扎心以外，并不是将“林照夜”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但无论是关明熙、汤助理这些局外人，还是林照夜这个后来者，最看不起、最反感鄙夷的，都是聂潮汐这个最无关紧要的小虾米。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人的卑劣无耻叫人大开眼界。
聂潮汐听懂了汤助理的潜台词，霎时间脸色一白。
如果彻底失去了林照夜无条件的偏爱，他还能剩下什么，又要面对什么下场？
从前他只隐隐有所感觉，却不敢深想。
此刻被汤助理不留情面的戳破，莫大的恐慌和不安铺天盖地压下来，他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汤助理请保安帮忙将聂潮汐“送”了出去。
他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聂先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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