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小区高层传来一声尖叫。
“你怀孕了?!”闺蜜周姌不可置信,“贺初月,马上就立冬了,可不是愚人节!”
接好水的贺初月把水壶放在坐台,走过来揉了揉朝她摇尾巴的金边边牧,拿过手机关了免提。
她苦笑:“我知道,我没开玩笑。”
视线落在垃圾桶上,那里面还有她刚刚扔掉的三十根不同牌子却显示一致结果的验孕棒......
“什么时候的事?谁的?”周姌花几秒钟消化了这个差点闪着她舌头的消息,重点还是忍不住一偏,“我刚给你包里塞了套你就用上了??”
贺初月扶额,“你还敢提......你在哪买的那个破东西质量那么不好?”
事情还要从两月前说起——
她在同学聚会上摸包里的纸巾,却瞥到某处夹层诡异的凸起,看清里面的东西瞬间拉上,这才懂了临出门前,周姌那欲言又止的坏笑。
趁无人时发去控诉,却得到某人理直气壮的回复:你的每个包我都放了,你怎么才发现?
那晚的同学聚会是专门为贺初月的本科教授准备的践行宴,来的都是上学时极其要好的,其中就有贺初月暗恋的学长。用周姌的话来说,直接趁着酒劲一举拿下。
奈何主角没来,她换了个主角把工具用了。
贺初月只记得从卫生间回来后瞧不清房间号,推开了相似的那张门,瞧见了那张板正严肃的脸。对方出于好心打车送她,她却在酒店房间门口扯住人的裤腰......
此刻得知真相的周姌震惊程度不比看到避孕套时贺初月的脸色好多少,“你说你和肖知言睡了?!孩子是肖知言的?”
反应过来,周姌找到漏洞:“不是,我那个套肯定质量没问题呀,是我一直用的牌子啊。你们那天总共用了几个啊?要是一个肯定不可能,除非次数太多没套好——”
“好好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贺初月拖着被周姌惊掉的下巴,打断她,“在后天手术前,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也是最后一个。”
那边要说的话噎了瞬,周姌再惊:“你要流掉?”
“为什么不?”
或许觉得这话太冷血,贺初月解释,“我们一夜冲动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话没错,但这不是中招了么,他能不负责?而且肖知言背景实力相当雄厚啊,我们杂志社前段时间不是打算采访他调查过么,我靠他父亲家往上三代都是美籍华裔,他母亲、他和哥哥都是中国国籍,而且他妈妈还是党员,这个社会性质一目了然,父母双方都没有案底。家里在加拿大经营的公司都上市了,他哥回国白手起家,明年公司也要上市,一家子聪明的有钱人啊,孩子基因肯定差不了,为什么不留下这个优良基因种子?”
想到什么,周姌露出怀疑的神情,“是肖知言不想要?”
“......”
贺初月绞着手指,包扎的大拇指因为动作隐隐作痛,刺激着她的神经。那边的周姌已经从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你没告诉他?”像是明白过来,“人命关天呢,好歹也是你孩子的爸爸呀。”
爸爸。
贺初月默念,眼睑低垂。
二十二年前,父亲的决然离开导致原本幸福的家庭破裂,母亲去世,六岁的贺初月便被小姨接回了家。
哪怕小姨小姨夫多么关心爱护她,她都清楚,自己是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拖油瓶。她不能任性,也不能添乱,不然表弟的奶奶会趁着没人的时候说教她,赶她出门。
贺初月很害怕,所以学着长大。从小到大的学习都不用长辈担心。研究生毕业,她留在本市工作,戴闻春开始操心她的婚姻。
起初贺初月能以在律所站稳脚跟为由推拒,时间长了便没了效果,她只能妥协。奈何她看着对面形形色色的男人,只觉得像是在看需要她负责的离婚当事人,毫无想法。
那晚和肖知言,是贺初月这二十八年来,最身心放纵的一晚。
她不后悔,却也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因为她不相信只能维持十八个月的爱情会持续一生,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原本两个陌生人潇洒一夜,天知地知当事人知也就算了,如果因为孩子扯上关系,对双方家庭也要付出精力和时间。她现在忙着合伙人竞争,流产已经是她能为这个孩子付出的最后时间。
水壶此时沸腾起来,尖锐的气鸣冲击着一方天地,贺初月思绪被打断,也同时作出决定。
她声音平稳,在房间里响起,甚至没有惊动在埋头吃饭的拿铁。
“这个孩子我没打算留下,告不告诉他也没所谓,省去麻烦对我们都好。”
-
京大实验楼四楼,买了夜宵回来的段泽明看到实验室里不应该出现的身影愣了瞬,随后敲响厚重的玻璃门。
里面的人看来,护目镜下线条流畅的脸暴露在白昼灯下。
那双眼睛被灯光勾勒,敛于纤长睫毛投落的阴影里,清明透彻。看过来时,带着疏离又毫无情绪的波动。肖知言将记录本放回原位,骨节分明的手指取下眼前的护目镜,视线最后检查所有设备无恙后,信步走向休息间。
“你不是参加你哥的婚礼么?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段泽明解开拉面袋子,“诶,你猜今天谁又来找你了?”
对面自然没有回答,段泽明也不恼,自顾自道:“陈老师!她今天又来实验楼找你了。”
肖知言一顿,在他对面那张摆放整洁的桌子前看来,“她进了?”
“没啊。”
肖知言无情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动作,仿佛段泽明刚刚说了句不关痛痒且浪费他时间的话。
段泽明见状坐不住了,不死心凑过去,“你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吧?你就这么忍心看着那么琼花玉貌的姑娘——”
被无声的警告,段泽明死心,“好好好,我吃饭吃饭。”回去的路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四下安静,被肖知言听了个正着。
“除了实验就是上课,这世界上没其他能干扰你的了,真清心寡欲第一人。”
翻看试验资料的肖知言动作一顿,指尖无意压在写满笔记却平整某一页,想起贺初月。
那晚她喝醉了又哭又闹,手上还不老实,一会儿喊疼一会儿又说快点,搞得肖知言束手无措。
那是他见过的,比段泽明话还多的人。
记忆中,她大学似乎不是这样的。
肖知言原本以为第二天她会解释他们的关系,非但没有,人还消失了。
想起晚宴上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立马顺着方向找过去,却什么也没找到。又顺着所有路线找了遍,结果都是一样。等回到宴会厅,熟悉的音乐和欢笑声依旧,没人注意他的离开,仿佛他未曾离开。
就像那晚,除了他们两个,不会再有旁人知晓。
他竟是,又被抛下的那个。
“诶,今天的数据你看了吗?”注意他的走神,段泽明稀奇,“你心不在焉的时候,想谁呢?”
收回思绪,肖知言面不改色撒了谎,“一会儿再试一下电场强度。”
“没劲,你这个工作狂。”
“嗯。”
移开指尖,他抚着平整页面上留下的突兀痕迹,却怎么都抚不平。
-
“请A53号徐娇到二号会诊室会诊。”
机械女音在人满为患的候诊厅响起,座椅之上,贺初月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迟疑。
[周姌:这个是肖知言的电话,昨晚我打听了好多人要到的!]
[周姌:昨晚都被你的话绕迷糊了,什么叫你不打算要他就不用知道了?这不对!他身为一个男人做出这种事必须负责!哪怕你们商量了确定不要,他也得陪着你流产啊,哪有只管射不管流的,什么好事都让男的占了,凭什么?!]
[周姌:初初,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贺初月拒绝了,她预约了十一点半的人流,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周姌还在发,贺初月的视线已经不聚焦,心情也比想象中沉重的多。
她望向窗外渗进来的阳光,只觉得浑身发凉。
属于冬的寒意继续蔓延,与此同时,疏散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落在教学楼的窗户,反射出点点金光。
日正中天,肖知言解答完学生的问题走出教学楼往实验楼走。
路上,他和相识的老师点头示意,从学生驻足的目光中步伐沉稳,直到口袋的手机响起,他放慢步子。
屏幕上正是他母亲发来的消息,嘱咐他不要忘了把熏好的腊肠带给姑妈。
调转方向,肖知言给段泽明发去文字。
[不急,今天不是徐教授值班,中午再说。]
启动车子,那辆黑色大G朝着市中心的医院驶去。
-
“B23号在吗?”护士出声打破沉寂。
无人应答。
重复了几次接是无果,她又喊:“那B24号在吗?”
“在。”
一个大学生年纪的女生包裹地严严实实跟着进了屋,贺初月收回视线,深呼吸企图平复紧张的心情。
掌心抚上平坦的小腹,那里平静无事,全然不像有生命存在的迹象。贺初月只觉得闷得慌,起身离开。
医院走廊里并没有因为周几而影响人流,贺初月去哪都有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恶心。
绕了几圈终于找到安全通道的门,左脚还没迈进去,耳后响起的愈来愈近空荡脚步扰乱了她的思绪。不等贺初月全身进入,落后的手腕被忽然出现的强势力道攥住,下一秒,她身形一晃,跌见进镜片后的那双清冷的眼,呼吸凝滞。
“你怎么在这儿?”
肖知言胸口极速起伏着,额前的发型也很凌乱。可贺初月比他还震惊。
她躲了一个多月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还是妇产科?
对面的人正要说什么,贺初月看到他视线下移,看向她手中、露在外面的报告单。
“......乱看什么?你这是在侵犯我的**知道么——”
“你怀孕了。”
不知是不是贺初月的错觉,她抬头和比她高许多的男人对视,只觉得他的面色比刚才冷许多,紧抿着的唇,起伏的胸口无一不在宣告着他的烦躁。
果然。
贺初月心底冷笑,甩开他。
手腕上的葫芦吊坠因为肖知言的禁锢留下的刺痛,让贺初月对他又多了几分不悦,语气也是不加掩饰的不爽。
“答案显而易见。”
呼吸一沉,肖知言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她面上,无声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贺初月被盯地不自然,蹙眉:“你想说什么?”
“我的吗?”
“呵。”来这一套。
毫不掩饰地翘起唇,她的漂亮眼睛充满攻击性,“不然?”
半框眼镜后的眉眼微敛,似是在思考,贺初月也不急,好以整暇地打量他,就想看这位克己复礼的禁欲学神会怎么处理他们的一夜情。
没让她多等,几缕呼吸后,他抬眼看来:“你想要吗?”
贺初月挑眉,佯装思索这个她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不知是不是恶趣味上头,她回视等她回答的男人,一字一顿说出那个和自己决定背道而驰的答案。
“都可以。”
“好。”他应声。
单音节里带着他的郑重其事。
心中有丝异样闪过,转念,贺初月想到了让晃动的心下沉的那项选择,收敛目光,抿唇点头,庆幸自己预约了流产,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那我们——”
“好的。”他又很快接上。
贺初月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要求流产的费用aa?
不等她确认,头顶响起肖知言淡然的语句。
“孩子留下,我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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