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了?”
张虹盯着她的眼,目光冷然,犹如一条吐着芯子的蛇。
不敢有片刻的耽搁,许雀点头。
张虹伸过手,“试卷拿来我看看。”
许雀抱着书包的手顿了一下,也许在这一秒的时间里她在想如何推脱,也许在想说谎的后果,但没有也许,仅仅这停下的一秒,张虹已不耐烦夺过她手里的书包。
她扯开书包。
许雀的书包布局很规整,最薄最小的纸张都在最前面。
试卷上醒目的分数恰好成了她攻击许雀的利剑。
“真是笨,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笨的孩子,优点不随,缺点全跟你那没心没肺的爹一样!”
奚落的话语、厌恶的眼神,许雀似乎早已习惯。
她乖顺地站在原地,等着妈妈发泄完毕。
乖宝在客厅玩耍,忽然被地上的玩具绊倒,还没哭,张虹眼睛一瞥看到,急忙快步走过去将他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
“慢点,又没人给你抢。”她见乖宝腿上磕了块红印,不由得剜向许雀。
乖宝朝许雀做了个鬼脸,继续把玩手中的玩具汽车。
许雀低头,书包淋了水,潮湿而沉重,上面的拉链已经报废,她用手勾了勾。
乖宝放下玩具,嚷嚷着要看电视,张虹走到客厅给他打开。
一转头瞥见许雀还站在那里,她的火气瞬间上来:“木头桩子一样,家里没事做吗?快换衣服去做饭,都快饿死了!”
话音将落,许雀便急急回到卧室。
她掩上门,脱掉黏在身上的衣服,匆匆换上一件干爽的连衣裙,先将门外地上的水渍拖干净,她才往厨房走。
动画片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在红太狼又一次拍走灰太狼,灰太狼叫出那声经典台词后,乖宝咯咯地笑。
许雀拧开水龙头淘米,来不及擦干的水珠顺着发梢洇湿肩膀,掉进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那边张虹正陪着乖宝看电视,她打着电话,在和牌友聊天,声音断断续续的。
“……嗐,也就我闺女回来我才能这么清闲……是呀,她勤快着呢,不用我说就什么事都干……别这么说,你闺女也不错……”
许雀没有抬头,沉默地进行着做饭的程序。
她从五年级开始在张虹的教导下就会炒一些简单的菜,慢慢练了几年,仍然不会做那些步骤比较复杂的菜。
张虹埋怨她没有天赋也不知上进,成绩那么差就算了,竟然连饭都做不好,以后嫁人都没人要,也只有她会不计较这些缺点,继续让她做饭,继续白养着她。
又说,在她那个年龄,像她这么大都开始相亲结婚生孩子了。
每每说到这儿,就万分嫌弃许志东当初非要给她报什么舞蹈班,学习不好,连个饭也做不好,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跳舞?
跳舞也不成个样子,哪像娘家亲戚的一个小孩,才十岁,就获得了青少年舞蹈大赛的冠军。
张虹认为那是有钱烧得慌,但是她也只在心里埋怨,毕竟这件事还是他们没离婚时一起商量的,现在这舞蹈费也不算在抚养费里,而每月的抚养费给得也不算少。
张虹挂了电话,乖宝捂着肚子说饿,在地上打滚。
她立刻大声道:“饭做好了没?动作这么慢,干脆做到明天,大家都别吃了!”
许雀微微呼气,翻炒着锅铲,尽量用她能听到的音量回答:“快好了。”
两菜一汤刚摆在桌上,便有人敲门。
张虹眼睛一亮,走过去开门,是周强,她温温柔柔地笑着拿过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乖宝看见也跑过去抱住他的腿,“爸爸,爸爸。”
周强笑呵呵,拿出两根烤肉肠,他交给儿子,头往许雀那边歪了歪,说:“你吃一个,再给你姐姐一个。”
乖宝接过来,一手攥着一个,听到周强的话顿时不开心,嘟嘴:“我想吃两个。”
张虹便在一旁接话:“雀雀最近减肥,她不吃。”
“她挺瘦,减什么肥。”
周强问着,一边低头找拖鞋,张虹找到了蹲下来给他递过去。
她帮周强换鞋,说:“谁知道呢,现在小女孩都爱美,就让她减吧,不让她减说不定心里还怪我呢。”
说着转身亲亲乖宝的脸蛋,“吃吧,你姐不吃,她又不跟你抢,都是你的。”
乖宝咧嘴笑起来,和周强有几分相似:“哈哈,都是我的了!”
许雀垂眸,转身去厨房取碗筷摆在桌上,周强和张虹坐下来,乖宝吃了烤肠不愿意吃饭,张虹就强制抱着他喂他牛奶。
洗过手,她正准备坐下,张虹一手抱着乖宝,对她说:“纸巾用完了都不知道换?”
许雀看向桌子上的纸巾盒,拿过来,里面的纸巾的确空了,一张也不剩。
视线又转了一下,乖宝的手里捏着几张被撕烂的抽纸,他正得意地给她展示。
许雀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找到新的纸巾,撕开封条把它放在桌子的中央,周强顺手也抽了一张,招呼她坐下。
张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周强挽起抱歉的笑容,“她月考试卷刚发下来,说是成绩很不理想,想趁热打铁先把错题改了,等会儿再吃。”
“哦?”周强毫不怀疑,夹起附近盘里的蒜薹炒肉,频频点头,“那就学吧,好好学,争取考个好大学。”
张虹看向许雀,“快去吧,别忘了出来吃饭。”
许雀再次回到卧室,她这间房子的门把坏掉关不上,有修过,但没怎么有用,永远留着一条能看见亮光的缝。
她的房间很小。
杂物与家具并存,右边靠墙是她的床。
当初许父在她出生之前买下来的,白色欧式风格,特地选了大号儿童床,能让她睡到青少年时期。
如今,她的身高早已超过这张床,却没有换,只在床尾加了块木板,用方椅撑着。
床对面是衣柜,课桌摆在中间的窗户底下。
桌上还贴着她小时后买来的换装贴纸,现在她已经不喜欢这些东西了,却也舍不得撕掉。
许雀坐下来,仔细捋平皱巴巴的试卷,把书包里被雨水浸湿的课本拿出来铺在地上。
天色越加暗沉,直至漆黑一片,桌上开着小小的台灯,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窗户上想要闯进来的雨。
天好像被撕裂个口子,老天不顾一切地倾泻着愤怒。
老师还没发下正确答案,语文的阅读理解她不清楚正确答案就没有修改,有些题比较简单,从课本上也能找到。
但是大部分许雀是改不了的,如果能改出正确答案,考试的时候也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寂静的空间里,门外的家长里短顺着门缝钻进来。
周强在洗车场的工作不景气,他正打算换个工作,与朋友合资开间饭店。
刚刚哄睡乖宝,张虹声音有些疲惫。
她有些不悦:“我看你就是被那些狐朋狗友教坏了,本地饭店不少,能开起来的有几个?别被骗钱进去,最后也拿不回来。”
周强也有他的理解:“我想趁着年轻再闯一闯,做大了能给乖宝一个未来,失败也损失不了多少钱,不过是几万……”
“不过几万?”张虹声音尖锐起来,“我们家的银行卡里也才几万,吃穿不说,以后还得给乖宝交学费,周强,我告诉你,这些钱我绝对不会让你动!”
“可是许志东……”
“啪”地一声,张虹摔了筷子。
周强自知说错了话,提起了不该提的人,连忙低头道歉,坐到她身边哄着。
与许志东的固执不同,他是个很容易服软的男人,三言两语便把张虹的怒气化解。
同时,他也没什么主心骨,张虹不同意,这事便不了了之。
后来又聊了别的些什么。
张虹艳羡地说后面单元谁家的房子卖了出去,无人问津的房子竟然卖了高价。
如果这好事被他们遇上,就可以在市中心旁边那块地买个别墅了。
许雀听着,张虹口中那栋单元楼就在她这扇窗的对面。
零星的灯光从窗户散射出来,被雨水模糊。
她看向五楼那扇窗,黑黑的没有一丝亮光。
父母没离婚前那里还有人住,可是,许雀已经记不起他们长什么样了。
等到客厅息了灯,脚步声消失,许雀走出卧室。
凭借着屋里一盏小台灯的微弱亮度,她看清餐桌的位置,吃剩的饭菜还摆在上面。
周强和张虹的两碗米饭吃得很干净,乖宝的碗里还剩着几口。
许雀用乖宝的碗盛了饭,就着剩下的菜吃完。
吃完饭,她清洗碗筷。
家里到处散落着乖宝的玩具,她也一一捡起来放进篮子里。
整理完,差不多十一点,主卧熄灯睡觉。
许雀拿起换洗的衣服走进浴室。
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下,出热水之前先出的是冷水,夏天的冷水不怎么冷,淋在她的身上甚至比不上窗外的雨。
过了几秒,花洒里的冷水逐渐变成热水,却有些烫,她伸手调节温度。
“咔哒。”
许雀清晰地捕捉到这声音,神经瞬间紧绷,条件反射地拽过一旁的毛巾挡住自己缩在角落里,盯着看着门上那道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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