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曜也是没想到，睃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回事？”
周曜用眼神暗戳戳骂他。
有病吧？就跟人小师妹对着干，以前可没见你这样无聊。
印京霁懒得理，修长指腹扣住易拉罐拉环，开了瓶冰可乐喝。
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岑影双睫毛轻轻地颤，有些难以言明的异样情愫涌上来。
想跟大家解释他的好意，又怕他没这个意思，纯粹是她自作多情。
不想被察觉到不自然，她干脆给自己夹了一个饺子，埋头吃。
一顿饭，岑影双都很安静。
她本就是不擅社交的性格，不如许澄活泼，能时不时接梗。
吃过饭，印京霁和周曜有事离开，曾皓和杨磊送两人回去。
几人在餐馆门口分道扬镳，岑影双看着人头也不回上了车，颓然地收回目光。
到了宿舍楼下，杨磊腼腆问岑影双：“师妹，我们加个微信吧。”
岑影双带钝感：“我手机坏了。”
“对哦，怪我。”杨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手机号呢？”
她明白过来，脸上浅笑着，但话拒人千里：“抱歉，号码我背不下来。”
和他们道别，两人进了宿舍楼。
刚刚那一幕被许澄收入眼底，她问：“影双，你大学不想谈恋爱吗？”
长走廊里，夜风扑面，岑影双顿了两秒。
“应该是想的，”她唇角微微弯起，却别有涩意：“如果很喜欢的人。”
可有的人，永远都不可能。
自上次偶然吃过饭后，岑影双再也没见过印京霁，像从来没出现过，无声息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考试期间她不怎么上网，买新手机的事情被搁置到了考试后。
一周考完，许澄陪她到校外买手机。
玻璃展示柜上，许澄一排扫过去，问她：“影双你想买什么样的。”
岑影双低头看，看见某个牌子时，想起那天印京霁接电话时的硬朗侧脸。
总是这样，在她即将忘记时，不受控地冒出来。
她遵从内心，指了指：“就这个吧。”
这牌子的手机昂贵，花光了她所有奖学金。
装好手机，插上卡，岑影双问许澄：“橙子，上次在操场拍的那个照片，能不能发我一份。”
许澄点头，立刻登上微信给她发照片。
她发完，笑眯眯问：“影双，你是看上了哪位师兄吗？”
岑影双低头看照片，神色不自然：“没有，就是觉得拍得挺好的，想看看。”
回了宿舍，过道摆着个行李箱，是舍友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一通电话打来，她看了眼号码，是她爸爸。
岑父：“影双，爸爸最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岑影双照实说：“我手机坏了。”
“爸爸这几天到北澄出差，你有空吗？”他声音温和：“好久没见了，爸爸想见见你。”
岑康的抚养费一直按时地给，岑影双没有拒绝的道理，她犹豫了两秒，轻声：“好。”
挂完电话，岑影双打开电脑，想起外公的话，她进入招聘网站，茶印公司招聘软件工程实习生的消息弹出来，跃于眼前。
她看着发呆，中午吃的麻辣香锅，嘴里干涸，想去拿一旁的水杯，胳膊肘抬起，却撞倒了右手边那摞书。
上次从图书馆借阅的那本《激情》掉了出来。
舍友拿着衣服从阳台进来，看见她问怎么还不回家。
一考完，大家归心似箭，一上午的功夫，四人寝的宿舍，只剩她们两个。
有风灌进来，翻动纸张。
她躬身捡起来，密密麻麻字句中，有一句话不知被哪个借阅人用波浪线标出。
「我们害怕激情，嘲笑泛滥的爱，也嘲笑那么爱得太深的人，但我们依旧渴望感受。[1]」
句子显眼，她在心里默读。
渴望感受……
明知不可能，但她内心贪念，仍有期待。
岑影双恍神了会后回答她的话：“想找个实习。”
人在晚上容易冲动，她行动力快，熬夜做了份简历，又怕连面试资格都没有，过于精抠细节，一改再改。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镜子里的人，眼底下泛乌青。
舍友昨天下午的高铁回家，宿舍只剩下她一个。
她打起精神，交了留校申请，再简单收拾了下，出门赴约。
茶馆里，推开门时檐下的风铃声被晃出清脆声。
岑影双看了眼时间，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茶馆开在学校附近，考试周被列入复习圣地，不过眼下各个系考试已经结束，学生离校，这会来茶馆里没几个人，服务员递上菜单。
打开来看，她最先注意到最右下角的标语，明明不显眼。
标语上写合作商为茶印。
这家店也是他的。
她收回目光，照印象里岑父的喜好，点了壶普洱。
到了约定时间，却没见人影。
岑影双习以为常，从包里拿出编程书看，为接下来的面试做准备。
又等了二十分钟，一辆商务车停在茶馆门口，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下了车。
岑父进来，找到位置坐下，一句话解释：“开会耽搁了。”
岑影双视线从书本移到他脸上：“没事。”
岑父：“影双，你最近很忙，课业压力大吗？”
岑影双端起茶抿了一口，目光环顾，看着店里生意冷清，开口：“我已经开始放暑假了。”
岑父一愣：“我都忘了，那暑假想怎么过，我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不如和爸爸一起回左宁。”
男人声线温和，要不是认识他多年，真会误以为他是关心女儿的好父亲。
“暑假，我不打算回去了，”她神情毫无波澜：“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想了想开口：“我是有件事情和你商量，女孩子学计算机难免辛苦，爸爸是想你出国，学管理或财经，以后也能到公司帮爸爸的忙。”
“让我到公司？”岑影双眉心微拢：“她知道吗？”
岑父：“你别想太多，你向姨一直都想和好好相处。”
岑影双出生时父母离异，因父亲的新婚妻子不喜欢她，她被接回外公家。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她对岑影双一直很防备，连岑康按法定需支付的抚养费也得过眼。
思绪飘远，岑影双不太想回忆这些事，耐着性子回答：“我很喜欢编程，不会转专业，也绝不会出国。”
她很少对事上心，但有些事情一旦偏执起来，没有转圜。
岑父叹了口气：“影双，爸爸是为你好。”
“可我不需要。”她声音冷倦，不明白一向漠不关心的人，为何会心血来潮插手干预。
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一条短信通知她明天参加准时面试。
她揉了揉眉心，调节好情绪：“我还要准备明天的实习面试，除了这件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
岑父也不恼，当她孩子心性。
“影双，这件事不急，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认真考虑。”
—
大厦办公楼里，人力专员Sophie筛完简历，倏忽发现某张简历上大学那拦的校名格外熟悉。
她转过身问隔壁工位的人：“这位来应聘的，北澄大学，是不是印总师妹？”
他接过简历看了眼：“还真是。”
两人正凑近讲话。
耳边倏忽传来一声清越嗓音。
“摸鱼呢？”
两人习以为常，异口同声：“对啊。”
话落，他侧眸，余光中瞥见站在后面的印京霁，浑身一僵，吓得手上那沓简历掉了。
“印、印总。” 他额头冒汗，猛地站起来：“我们正在筛简历。”
印京霁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地上的简历。
他会意，立刻捡起印京霁视线停留的张，双手递过去。
Sophie见状，在一旁介绍：“这位应聘者是北澄大学的，拿过奖学金，还参加过不少编程大赛，很优秀的小姑娘。”
印京霁眯起眼，看简历上的蓝底证件照。
女孩脸蛋素净，及肩的乌发别在耳后，明眸善睐，唇色天然的红，对着镜头，很标准的微笑。
拍照放大，脸比她本人胖了些，唯独那双清澈纯净眸一样的亮。
印京霁忽然问了一句：“她通过了？”
Sophie连忙回话：“虽然是女生，但挺符合开发实习岗的，已经通知明天来面试。”
印京霁轻抬下巴：“行。”
Sophie摸不明白老板的心思，一脸忐忑问：“那明天是直接录用还是走流程？”
他语气随意：“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考不过就淘汰。”
这语气听上去不太像有关系的，Sophie醒然，点头回：“明白。”
—
为了这场面试，岑影双啃了一晚上的书，隔天起来又怕精神不佳，涂了豆沙色的口红出门。
深怕迟到，她提早叫了网约车，等到达茶印时，时间尚早。
茶印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大厦里租一整层，岑影双摁电梯上来时，看见衣着得体，化精致妆面的都市丽人。
反观她，踩着小白鞋，穿了件森系的淡青衬衫裙，稚气的学生派。
后悔已经晚了，广播口传来字正腔圆的女声报出楼层数，电梯门开，梯厢里的人陆续走出去，她心有矛盾又很快自洽。
到了前台，按照指引，很快到了人事部。
会议室里有其他人在面试，她坐在外面的接待区域等候。
隔二十分钟，走出来的一位穿格子衫的少年，男人无望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岑影双心里捏了把汗，走进会议室。
Sophie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下。
摆在她面前的是台笔记本电脑，没有笔试，直接上机编写代码。
Sophie简单讲述了下要求和时间，岑影双听着，大抵明白刚才那男生叹的什么气。
她点头表示明白，把目光转向屏幕上，短暂思考几秒，手指搭上键盘预热。
过了三十分钟，她敲完代码，纤长食指最后按下键收尾。
Sophie点头微笑：“这样就结束了，你可以回去等我们通知。”
岑影双出了会议室。
离开前要进过一小段办公区域，她目不斜视地走，拐了个弯到达休息室附近，视线里闯进一个熟悉身影。
男人一身西服，衬衫扣解了两颗，一手插兜，将浑身清矜慵懒的气质发挥到极致。
这是岑影双第一次见他穿正装，比想象中俊朗。
像是时间匆忙，两个人朝会议室的方向走，秘书手里拿了个文件夹正在汇报项目进度。
“印总，茶园质量检测定在下周……”
没道理还会记得她。
她是来面试的，套近乎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
岑影双垂头看地，即将擦身而过之际，他倏忽脚步停刹：“等等。”
[1]来自珍妮特·温特森《激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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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印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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