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通话自动挂断。
[师妹，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江润安休息完，返场前问他，“打一局?今天和华大台协联谊，你不出面，会长我们可打不过。”
凌翊应着，“马上来。”
余光看见江润安的女朋友正向好友招手，“你先去吧。”
打发走江润安，凌翊目光再次落到静匿的聊天页面，倒映出过分沉寂的表情。这么多年，比赛、考试、上台发言……都没像此刻这样紧张和没底。
直到一串数字闪现在屏幕上。
几乎同时，谢听晚手机屏带上闪出个“陌生”来电。
“喂，你好。”她的声音很轻，淹没在“咚咚”的心跳声中。
“师妹，你身体怎么了?”语气又些急促。
谢听晚愣怔一瞬，在她印象中，凌翊一直是从容的，他说话缓沉有力，带着温润有礼的笑容，
与现在大相经庭。
“我……”谢听晚双颊染了红晕，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口。
凌翊追问：“师妹?你还在听吗?”
“在听。”谢听晚此时才意识到方才的信息到底哪里不妥。
“师妹，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去医院了吗?拿药了吗?”
“没有。”谢听晚声如蚊蝇。
凌翊捋平呼吸，“你说说症状，我有朋
友在北青医学部，我咨询他。”
“那倒也不用。”谢听晚含糊着，“一包益母草就行了。”
说完这话，她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整个人缩回薄被里，又怪自己说错话，
太丢人了。
凌翊也不是不经事的少年，顺时明白，“我知道了。师妹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正要挂电话，谢听晚听见对面清晰的背景音:“凌翊师兄，我想你，快来呀!”
凌翊转身肃目回瞪江润安，解释，“我朋友，他爱开玩笑。”
“哦。”谁听不出来呢，师兄何必这么认真
跟她解释呢！谢听晚勾唇轻笑。
如之前一样，益母草、红糖，还有上次她说好吃的青花椒牛肉米线，半个小时后送到宿舍。
一股脑吃完米线，她浑身暖融融，身体好了一半，又冲了杯益母草红糖水抿一小口，打字:
[谢谢师兄，米线很好吃，身体舒服多了。]她本来还想说：谢谢红糖水，又删了。
凌翊：[不客气。师妹身体舒服了，太好了。］
其实，身体不舒服都是次要的，来好事影响她的心情。
现在，她的心田春风化雨，冬雪消融。
端着红糖水再次窝上床，身体松快，已经能看会书了。
还好她上班时抓住一切碎片化的时间复习一部分，现在只剩一点学词和一套预测题，做完就可以美美睡一觉了。
往常，她晚上都要学到十二点才会睡觉。不过，每日也会保持七个小时睡眠时间，让大脑休息，今日算是破了例。
*
这周五，凌翊除了吃饭点的常规问候，还说了另一件事：
[周末我去J市参加大学同学婚礼。］
J市是S省的省会城市，距离谢听晚所在的L市不过四十分钟车程。
谢听晚尚在纳闷凌翊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新一条信息传来，
[我可以去见你吗?]
见面?
一次正式的见面来得如此仓促而猝不及防，她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
她拿不定主意，问刘雪。刘雪刚睡醒，兴奋地从床上坐起身，
“当然答应，你难道不想和凌翊师兄约会！”
谢听晚咬着唇，”不是约会。可是，我和他很久没见面，大学时候我们的接触也不多。”
刘雪很快明白好友的担心，“你是怕单独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怕自己太过于激动！”
“不知道说什么。”谢听晚不怕面试、演讲，在院长面前汇报肌骨康复项目也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可就怕与人闲聊。聊什么呢?
刘雪陪着谢听晚一路走来，是唯一一个听过她诉说心结的人。刘雪默声思索，“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
“那我该怎么办?”谢听晚看见凌翊又发来信息:
[师妹，还在吗?]
她快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刘雪:“我也没有办法，我现在能说的，只有跟随自己的本心。”
左右为难。
”我看得出来，你再次见到凌翊师兄已经时过境迁，你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刘雪毫不避讳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如果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即使草木，雨水一点一滴浇灌，也会枝叶轻颤吧!
“我知道了。”谢听晚挂了电话。
长长呼出浊气，回消息，［远来是客，我请师兄吃饭，多谢师兄的花和好吃的，还教我翻墙。]当然还有益母草和红糖。
凌翊：[怎么能让师妹破费，我来请。］
谢听晚:[师妹现在工作了，有钱。］
凌翊没再继续坚持，发过来一个抱大腿的表情，
[那就吃师妹喜欢的青花椒牛肉米线。]［师妹说得好吃，我也想尝尝。］价位刚合适，没压力。
谢听晚:[师兄远道而来，必须要请师兄吃大餐。］一顿米线可抵消不了师兄几日来的外卖。
她找了家之前吃过的，味道极好的烤肉店，年代感的装修风格，价格中等偏上一点，以前都是和同事AA来吃，这次虽然有些肉疼，可为了还师兄的人情，也算值了。
*
凌翊周六下午到L市，与她见完面，再动身去J市。
两人约好在烤肉店门口碰头。
不紧张、不激动都是假的，谢听晚比平日起得还早，离见面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完成今日的复习计划。
打开衣橱，纤长的手指拨冗过一件件衣服，她在认真考虑几年后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两人单独吃饭，穿哪件才最得体。
最后她选择一件黑色针织紧短半衫，一条宽松直筒牛仔裤，随便抽了条细皮带系上，匆忙出门。
这身衣服，完美勾勒出她的细腰翘臀，任谁都艳羡的身材。
天气炎热，有火炉之称的L市尤为强烈，走下楼，谢听晚才发觉自己没拿遮阴帽，可再回宿舍拿已经来不及了，她总喜欢插点到站。
日头偏西，烤肉店离住处只有二十分钟步程。走过一长段树荫，离烤肉店只需要跨过一个开阔的广场。
茫茫人海中，谢听晚一眼便看到凌翊，就像青涩年华的那一瞥，
至此两厢难望。
他今日一件湖蓝色休闲衬衫加黑色西裤，垂感极佳，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身姿直挺。他双手背在身后“乖巧”安静得等待。
还没落山的金黄目光赤烈烈得照在谢听晚脸上，她抬手遮阳，视线混着鲜亮与凌翊遥相对望。
凌翎看到她时，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款款向她走来。
他手里原是拿着一把伞，伞上还挂着雨水，点点滴滴落入眼中，缀成清透珍珠。
走过来的这段距离，伞已撑开，伞檐倾斜，为谢听晚挡住光晒。
[师妹，好久不见。」
[下雨了?]
两人异口同声。
凌翊笑容清温：[北青下雨了。你看，雨水没干，北青到L市，其实并不远。］
谢听晚轻疑，转瞬明白过来，凌翊在意并反驳她昨日“远道是客”几字，还特意找了证据，听着倒不让人尴尬别扭。
谢听晚轻轻抬眸回望他，透过伞沿滴落的水珠，看到了延年记忆里，那轮天际边的清月，暗夜中总会给人光亮，还不刺眼，
“师兄，我定好位子了，我们上去吧!”
谢听晚挪步，凌翊撑伞，与她并肩而行。
因为伞的缘由，他离她很近，却保持着半臂距离，也没太亲密，没有不自在。
可她现在就是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好。
“我自己来吧!”谢听晚刻意避开他的手，握住往上一点的伞柄。
待谢听晚拿稳雨伞，凌翊手指轻轻伸直松开，两人未碰分毫。只有指尖滑过空气，搅起细微的风声，拂过心田。
接过菜单，凌翊转手递到谢听晚面前，“师妹，这里的菜色我不熟悉，你推荐几道？”
同样一句:你喜吃什么。委婉得找不到半分推拒的理由。
谢听晚真心在为凌翊推荐菜色：“这个厚切五花很好吃，多烤会肥而不腻，还有这个牛舌，对了，你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炒年糕。”
谢听晚突然停住，抬眼望他，“师兄，你吃辣吗?”
“没事，你尽管点，我都可以。”不知道这是凌翊第几次告诉她“没事”，在她迟疑犹豫、否定自己的时候，告诉她“可以”。
谢听晚特意让服务员单独备了辣碟，她也是吃不吃辣都可以。
等菜的功夫，两人聊着闲话，谢听晚最 不知说什么，所以都是凌翊在说、在问，
兜兜转转说到考研，
“师妹想考哪个学校，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谢听晚漫无目地转动茶杯，他俩的关系，还没到心安理得要求他帮这么大一个忙的程度，“谢谢师兄，我先过了笔试再看吧！”
她考的学校是统考，托人找关系划专业课重点没什么必要。
凌翊没再坚持，“好。师妹复习中有什么困惑，记得跟我说，随时待命。”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清淡不失风度。
没有试图说服与强加。
这样的距离，很舒服。
他想了解她、靠近她，可如果往前走的时候让谢听晚感到不适，他也会立刻停住，尊重并包容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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