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手机「唤醒钱包」和「挂断电话」的手势都被设计成了连按两下锁屏键。有人知道吗?
这样设计的初衷是什么呢?难道工程师和产品经理觉得「花钱」与「看到想要挂断的电话」共享了同一种心情吗?
那她们有没有想过付款的时候接到喜欢人的电话,要怎么办。
心情甜蜜的受害者陈谨悦此刻站在咖啡出品台,压着嘴角思考这个问题。
至于要不要立刻回拨回去——当然不要。
她才刚付好钱,接下来还要做的事情是花十分钟等她的那杯拿铁做好,三分钟找一个靠窗的单人高脚椅坐下,两分钟看着窗外的雪景,一分钟喝下第一口咖啡。
而在这全部过程的十六分钟里,都还要分心来做另一件事:将自己得意雀跃的心情调整到能用正常语气回拨这个电话的水平。
此刻天空还飘着雪,这个地方每年长达七个月的漫长冬季,会在下个月迎来尾声。窗外是积着雪的公路,汽车开过去,留下有点污渍的车轮印。街对面有一家麦当劳,雪堆在 M 形 Logo 的顶端,好像给它戴了两顶小帽子,好可爱。可惜这里的麦当劳不售卖麦辣鸡腿汉堡。
陈谨悦用眼睛记下这些不知道还能再看几次的场景。冬季将在下个月迎来尾声,而尽管她还没有拨通电话,可她想她应该会对春天缺席了。
她喝下第一口咖啡,口腔里变得温暖。她猜她一向冷静自持的姐姐,这一刻也会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很快被接起,林韵声从来不让她等太久,只是这次还有点着急。
“喂——” 陈谨悦笑着先出了声。
那头沉默了好几秒,然后说:“你在忙吗?”
“没有,我在买咖啡。”
“哦……你好慢啊,花了十六分钟。”
——原来数时间的不止她一个。
可是林韵声好没耐心哦,才等十六分钟就要抱怨啊,陈谨悦心说这通电话,她等了快七年。
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说:“那等我回来了就给姐姐道歉。”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都不邀请我吗?”
“……”
“那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哈哈哈哈哈,林韵声,你现在会讲烂笑话了。”
林韵声在另一边,听着她的笑声,眼睛也弯成月亮。
“我看看机票再告诉你,很快。”
“好……”
“最近过得开心吗?” 她问姐姐。
“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
“那我挂了哦。”
“好。”
——再见。
陈谨悦含着笑眼喝完手里的咖啡,她算算日子,这一趟她回来了五十三天,接近两个月。她复工没多久就提出了离职,公司花了一个月招到新人,并由她带了两周后,顺利完成交接。
出租屋里的东西,已经打包得七七八八,这通电话结束,她就可以找航运公司寄回国内了。
好像确实没什么要做了的。毕竟她很早以前,就是那只等待迁徙的候鸟了。
她起身,再看一眼这场雪,再看一眼麦当劳。和它说拜拜,说对不起,虽然吃了你六年,但还是更爱卖辣鸡腿汉堡。
“东浦机场实在太大了!”
一周后,陈谨悦跟着人潮走在行路上,听着自己心里的抱怨。怎么从下飞机到现在,也走了有十多分钟了,这通道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她急忙站上传送带,拖着箱子在上面走,好让自己速度更快一点。她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两个大行李箱——这次终于像长途飞行客了。
终于到了出关口,做完例行检查,陈谨悦给自己拿了辆行李车,推着赶忙走了出去。
“悦悦——!” 才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乌泱泱的接机人群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妈妈总是有这种本领的,能在人潮中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孩子,虽然也才两个月没见。
陈谨悦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激动地朝自己挥手的妈妈,她眉眼早就笑作一团,嘴里还喊着“这里——!这里!”,她身旁是挂着笑脸的林韵声。
她小跑过去把妈妈抱进怀里。“我回来啦!”,然后亲了一口妈妈的脸颊。
等松开怀抱,看着一旁的林韵声,两人都是抿着嘴,想笑又尽力憋住。
上一次回来时,她还能假模假样给个拥抱,现在碍于妈妈在场,反而什么也不敢做了。
只能让眼神缠在一起,这次没有惊慌失措,只觉得安稳又踏实。
她眼神往下走,看到林韵声背着的小包,那人将红绳系在了提手上。
这下真的有点藏不住笑了,她低下头,咧开了嘴角。
陈芳在一旁撇着嘴,看不下去。迈着步子往前走,边走边佯装恼怒地说:“还不走!都快十点了,我待会儿还要打麻将。”
林韵声接过妹妹手里的行李推车,跟上去。落在队尾的陈谨悦抬头一看航站楼的时钟,才晚上七点四十二。“妈,你等等我。” 她小跑着追上和她有两个小时时差的妈妈。
今天又是陈芳开车,但她没说为什么。陈谨悦和姐姐坐在后座不对话,把手藏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摩挲,她轻轻挠姐姐的手心,被林韵声抓住手,不许她再乱动。然后她翻过手腕,手心对着手心,和她十指紧扣,这下俩人都安静了。
一直到吃过晚饭,都没怎么单独说过话。她主动起身把碗碟送洗,随后陈芳说要出门打麻将了,陈谨悦讨好地补了一句:“多赢点。”这次没有换来妈妈的笑,她摇了摇头,横了一眼两个女儿,便出了门。
陈谨悦靠在岛台上望着林韵声,叫她一声“姐姐。”这次笑得十分灿烂。
她缓缓张开双臂,等那人从餐桌走过来,然后紧紧抱住她,将鼻子藏在锁骨那里,深吸一口气。
“姐姐……”
“累不累?”
“有一点。” 她把下巴搁在林韵声的肩膀上,手指绕到背后去卷她的发丝。
“等我找到工作,我就搬出去住吧。感觉妈妈还是有点为难。”
“嗯。”
“今晚可不可以和你睡?”
“嗯……”
“好。” 她松开手,往主卧走去。
林韵声赶紧追上去,说:“诶,你等一下。”
“嗯?”
她拉住妹妹的手,提了脚步先打开了房门。末了,又停在那,说:“算了,你自己进去吧。”
“什么啊……林韵声。”
陈谨悦推开门。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一小捧玫瑰花摆在桌子上。她走过去把花抱在怀里,数了数,十朵粉玫瑰,周围环着满天星。
“粉红色是初恋呀,你知道吗?”她笑,看着门口红了脸的林韵声。
“不知道。”
她放下花走过去,说:“林韵声,你好狡猾呀,怎么先送我花,怎么玫瑰和满天星都在一起。”
面前的人歪过头,用手指点了两下她的肩膀,问她:“喜欢吗?”
“喜欢。” 她吻住林韵声,扶着对方的手放在自己腰侧。
七年前那个幸福到不敢祈求更多的夜晚,陈谨悦下出租车后,怀里抱着那捧满天星,牵着姐姐走过狭窄的小巷。林韵声瞥见巷口垃圾桶里不知被谁丢掉的漂亮玫瑰。
两个多月前,林韵声在妹妹离开房间后,流着眼泪将那捧自己买的玫瑰花也扔进了垃圾桶。
她那时想,这两捧被扔掉的玫瑰,哪一位的主人会更伤心?是被踩碎真心的那个,还是明明伤害了别人,却心也跟着一起被打碎的自己?
倘若七年前花店的年轻店员能再问一次自己:“是同事,还是朋友,或者恋人?”
她终于可以不用犹豫地说出是恋人,并让对方将那捧最漂亮的玫瑰包起来。
她哪里狡猾,她只觉得晚了七年,而她已经等了好久。
林韵声牵着妹妹把她送进主卧浴室,随后自己去了客卫洗澡。
一小时后,她抱着陈谨悦在床边,一点点占有她细密的呼吸。
那人却不满足,变换了身位,说:“我还欠你一个十六分钟的道歉。”
“没关系。”
“有的,有关系。” 她分心找到小盒子,取出两片给自己。
“小谨……” 声音绸缪。
“我也想你。” 她全都知道。
她越过起伏,带着姐姐一起坠入原始。
去找在春夜里,有晚风升起的山壑,比南城更温润的海洋。
此前她觉得身体的索求杀死了爱——不。当她看见这样的林韵声,潮红、婉转,美丽得不可方物。
而她的姐姐,根本不需要月光的洗礼,她就像月亮本身。她是她,而自己被她照耀着,比起**,先一步触碰到的是她的灵魂。
“林韵声……” 她低声唤她。
“林韵声……下辈子我做姐姐,好不好?”
对方哪还有余韵回应她。
她使坏,强行夺回注意力。
“好不好呀?林韵声。”
“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
“你抱抱我……小谨” 她像溺水一样呼救。
陈谨悦俯下身去吻她,将呼吸停在她的耳边,温情的话还没有停留几秒,又转诨。
她说:“你现在叫我姐姐,我……我记住这个声音,下辈子……很快就能认出来。”
“——嗯啊,”
“陈谨悦……你,”
她伸手捂住面前人的嘴巴,让她不要再胡说八道。
可哪里捂得住?不消多时又本能地攀上妹妹的背,哭腔漫溢出来。
“怎么哭了……”
她低下头去看姐姐,好撩拨的一双眼睛,里面盛着委屈的眼泪,但今晚的眼泪真漂亮。
她忍不住抽出手来帮她擦,哪管她越擦越脏。
林韵声被她留在半空,眼神还未得清明。“你……”
陈谨悦褪下手上的东西,抽了纸把姐姐的脸擦干净。
她看着她坏笑,又同她耳鬓厮磨,叫她:“姐姐……”
“小谨……”
“嗯?”
“你说呀。”
没有人搭话。
“你现在……真的很像一个坏小孩。”她偏过头去不看她。
陈谨悦追过去吻她,说:“林韵声,你为什么从来不说自己要什么……”
她几时说过自己想要什么?
陈谨悦要是真想教会她,也不该是从这件事上开始,完全是作弊……
她重新找出两片戴好,咬着她的耳朵,问她:“要什么,姐姐……”
她怀里的人缩着身体,鸡皮疙瘩浮上皮肤,她用不连贯的音节说:“继……继续啊……”
“好。” 她又吻下去。
只是说到这种程度,她也已经满足了。时日还多。
她再一次让林韵声包容着她,与以往不同,可她尤为沉迷。
“声声姐姐——”她突然喊出小时候的称呼
“……哈——”
“我是坏小孩,那你呢……?”
她看见洇湿的发尾缠在她白净的脖颈间,单薄又艳丽。
此前她多次听到林韵声说,是她引诱出了这份爱。
可若要说引诱啊——
她手指往上一挑,听到醉人的声音。
要说引诱啊——
那如今也是共犯了。
她将姐姐送入春天的浪潮里。
从今往后,没有时间的概念。只剩这晚以前,和共谋以后。
陈谨悦看着双眼失神的姐姐,原来还有比泛红双眼更迷人的景色。
“你今晚好漂亮。”她柔声说着,将人揽入怀中,在额头落下一个纯净的吻。她落入窗外静谧的夜里,春风一吹,今夜是何夜?
林韵声在潮涌中倚在妹妹肩头,闭起眼睛,感受她一下一下轻轻抚着自己的腰侧。
倏忽间,她觉知温城的阳光好似打在了她身上,温柔细腻。
——那人说三炷香为自己祈福,六炷为两代人祈福。
她数了六支。
待她跪在蒲团上,望着眼前的佛像。
她虔诚地说:
第一个愿望,希望妈妈身体健康;
第二个愿望,小谨生活幸福;
而第三个愿望,她早已有了打算——下辈子和陈谨悦做一对寻常爱侣。
可一念之差,她又回了头。
她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恍惚她仍然是那样小小一只。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就要向她跑来,跟在她身后一遍遍喊她声声姐姐……仿佛都在昨日。
而芸芸众生在身旁踱步,人世间的疾苦与快乐啊,寻常爱侣便会好一些吗?
那下辈子自行车后座要坐上谁呢?谁再给她一次对于日出的期盼?
她看着妹妹的眼眸,看她背身阳光不自主地朝自己走来。
林韵声回过头,像时间来不及了那样,闭起湿润的双眼,执迷不悟地许下第三个愿望——神明啊,我身后那个人,下辈子不要让我与她走散。
——我们还做姐妹。
——做亲姐妹。
她拜身叩首,不容置疑。晨光里,殿内庄严肃穆,烟雾缭绕周身。
晨钟暮鼓之间,她又听见那句「声声姐姐——」。
————全文完————
终于写完啦!我现在好想哭哦!
现在是2024.02.07, 3 AM, 天气是暴风雪。
谢谢每一个读到这里的人,接下来我要开始讲一些没有逻辑的废话了。
首先夸夸我自己!在写这篇文章之前,我人生只在读书的时候写过高考作文和毕业论文,工作之后写过方案。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了,现在一下写了个大了,19万字诶!可把我厉害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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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故事的出现也非常神奇,就是我2023.12.12那天晚上失眠睡不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故事,我顺着想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睡醒了它还在。我就索性注册了账号,写了第一章,并发出来。
这篇文章没有所谓的大纲、细纲、人物小传,我真的太不专业了。我当初只想了背景、重要情节、大概的人物设定,然后第二天就自信动笔了..
不过很幸运,我现在写完了回过头来看,没有写歪。这个故事就是我那天晚上想的样子。
其次呢,它其实非常简单,没有复杂的背景和情节,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做情感描写。
我朋友总说我是一个非常「东亚拉拉」的人,哈哈哈,我现在觉得确实,我实在是很喜欢这样黏腻潮湿的爱。就是读到阳光开朗的爱,我也会开心。但细腻纠结的爱会让我流泪。我的偏好就是:要爱和恨曾交织在一起,要亲情和爱情渗透进身体里,全都剥不开。
还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因为我不了解晋江的机制,有一天非常偶然地发现我竟然在一个叫「新晋」的榜单上,我开心坏了。然后我就去搜索了一下晋江榜单的玩法,该查的东西没查到,倒是搜到一堆说什么文风受欢迎的教程。她们管我这种文章叫「古早文」,说是十年前的读者爱看的,现在尽量不要写……说真的,伤害人你们真有一套T T
但我很开心我写完了。
当然还要特别谢谢两位朋友。
蟹黄云吞面,谢谢你的超大份营养液。其实在你送这个之前,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我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个东西怎么获得,竟然30万字才10瓶吗?太震撼了。第一次收到的时候,我以为是系统错误,第二反应是你手滑按错数量了。等第二次收到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变成了——原来这就是有金主妈妈的感觉(哈哈哈开玩笑)。当然还有你当时鼓励我的那些话,谢谢。
题外话是,我真的很爱吃蟹黄面,我以前会有空的时候拉着朋友开车去一趟苏州吃碗蟹黄面,再立刻开回来。不过我现在吃不到了..
还有我的一串数字朋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写完,你第一次来留言的时候,你说月光总会抵达的,我当时看不懂那句话前面的图标原来是营养液的意思,我也不懂你为什么要给我打一个0分,我当时还有点小小难过,后来知道原来是同一章发超过一次评论,后面就自动0分了。我就立刻又好了。
因为你每天都会来看,然后留言,有段时间我睡醒第一件事不是查邮件,是看你的评论。所以我也记得,你有一天晚了十几个小时才出现,还有两天消失不见了(精确) ,我人差点碎了。 just kidding!! 不过真的谢谢你。
而且我很喜欢你说的那句,外面暴风雪,而我在家里,开着暖气写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最后,写文真的好累,我向所有靠这个吃饭的作者敬礼…… 我写到最后几章的时候,会边写边哭,并不是在什么重要的情节上,可能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我也会突然流眼泪。太累了,写文可以说是在消耗我的寿命了。
插播一条:刚刚我的播放器随机播放到了情深深雨濛濛的主题曲。我知道如果有年纪稍微小一些的人看到这里,可能会疑惑这是什么.. 我确实很陈旧……但我每次听这首歌——每一次——我都会哭。那句「世界只在你眼中,相逢不晚为何匆匆」 和 「天也无尽,地无穷,高楼望断,情有独钟」,这两句一出来,我的眼泪就会跟着一起出来!我也不懂为什么!我的泪腺好像和一些歌绑定了奇怪的开关。。。
所以在我哭之前,我要结束这段超长的废话了。
如果我还有冲动(和寿命)写下一篇文章,希望我会有能力去写一个完整的框架,再慢慢开始。
谢谢你读到这里。
快新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借用第38章电台里的那句话,愿各位新的一年坦荡心胸,勇敢前行。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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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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