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却如释重负的表情：“感染组织清除干净了，神经损伤比预期轻，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存在。”
刘姿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像是终于卸下某种无形的重量。
“他现在——”
“还在麻醉中，但你可以进去等他醒来。”医生顿了顿，看向小雨，“你也一起吧。”
小雨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去买点吃的。”
她转身快步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刘姿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小雨在害怕。害怕面对醒来的文靖，害怕看到他的痛苦，更害怕自己多余的情绪。
她没拦她，只是轻声说：“谢谢你，小雨。”
病房里，文靖的右臂被重新包扎，连接着复杂的引流和电刺激装置。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
刘姿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左手。
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无意识的回应。
窗外，风雪终于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病床的边缘，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他还活着。
他的手还在。
剩下的，他们可以一起面对。
重症监护室里，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
刘姿坐在文靖床边，指尖轻轻描摹着他左手的掌纹。他的皮肤冰凉，像是被抽走了温度。医生说他术后反应良好，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醒来。
"你在等什么？"她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怕醒来看到自己的手，还是……怕看到我？"
窗外，暮色沉沉，雪又开始下了。
医院咖啡厅里，陈昊把热可可推到小雨面前。
"喝点东西。"他说。
小雨没动。她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指节泛白，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雪崩那天的污渍。她的目光涣散，像是盯着杯子，又像是透过杯子在看什么更远的东西。
"我当时……差点就放弃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果我晚到十分钟，如果我走错了方向，如果——"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肩膀开始发抖。陈昊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发现她的脉搏快得吓人。
"小雨。"他沉声叫她。
她的瞳孔紧缩，像是被某种记忆击中："他的手指……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发紫了，我、我以为……"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陈昊没说话，只是用力握住她的手。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荡得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小雨蜷缩在长椅上，额头抵着膝盖。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钝痛，像是有人在她胸腔里塞了一块冰。
陈昊坐在她旁边，沉默地陪着她。
"我害怕。"小雨终于开口，声音破碎，"我怕他醒不过来，我怕他的手真的废了，我怕……刘老师会恨我。"
陈昊转头看她："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小雨抬头，眼睛红肿，"如果当时我再快一点，如果我——"
"没有如果。"陈昊打断她，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小雨的嘴唇颤抖，像是想反驳，但最终只是低下头，把脸埋进掌心。
陈昊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他会醒的。"他说，"文靖那家伙……比谁都固执。"
病房里，刘姿趴在床边睡着了。
她的手指还勾着文靖的左手，像是怕他会在她睡着时悄悄溜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文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突然，他的指尖动了动。
很轻，像是蝴蝶振翅的力道。
刘姿猛地惊醒，抬头看向他的脸——
文靖的眼睛依然闭着，但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鬓角。
走廊上，小雨终于哭累了，靠在陈昊肩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陈昊僵着身子不敢动，生怕惊醒她。他的西装外套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但小雨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窗外，雪停了。
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云层，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一个在沉睡中寻求安慰，一个在清醒中学会守护。
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急促。
刘姿猛地直起身子，看见文靖的眼皮在轻微颤动。他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挣扎着想要睁开。她下意识攥紧了床单，指节发白。
"文靖？"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开，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在窗外第一缕晨光透进来时，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里盛满了混沌的雾气，却在聚焦到刘姿脸上的瞬间，突然变得清明。
他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刘姿看懂了那个口型——是她的名字。
病房外的走廊上，陈昊正端着两杯咖啡往回走。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刘姿的背影在微微发抖，而病床上的文靖——醒了。
陈昊的脚步顿住。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热气腾腾的咖啡，突然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小雨蜷缩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金发凌乱地散在脸侧。陈昊轻轻推门进来，把咖啡放在桌上。
"他醒了。"他说。
小雨猛地抬头，眼睛还带着睡意，却瞬间清醒。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要去看看吗？"陈昊问。
小雨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们...需要独处的时间。"
陈昊没说话，只是把咖啡往她面前推了推。热气氤氲中，他看见小雨的眼泪无声地掉进杯子里。
病房里，文靖的左手缓慢地抬起，指尖触到刘姿的脸颊。
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泪水顺着他的指节滑落，烫得惊人。
"你的手..."她哽咽着，目光移向他被层层包裹的右臂。
文靖轻轻摇头。他的喉咙因为插管还很疼，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还...在...就...好。"
刘姿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的体温终于回来了，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
窗外，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窗台上，啾啾叫了两声，又飞走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像琴键，像五线谱，像一切重新开始的希望。
小雨站在病房门口，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她已经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了二十分钟，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门。透过门上的小窗，她能看到刘姿坐在床边，正低头和文靖说着什么，而文靖的左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虚弱却温柔。
深呼吸。
她终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刘姿转头，看到小雨站在门口，金发凌乱地扎在脑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的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又像是随时会再哭出来。
“小雨？”刘姿轻声叫她。
小雨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目光移到病床上的文靖，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睛是清明的，正安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翻涌而上，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窒息。
“对不起……”她的声音颤抖，眼泪终于砸下来，“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再快一点……如果我没有走错方向……如果......那你的手就不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