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有个学术会议邀请，要在外地待两天。”宋业把筷子递给你，带着些歉意地说。
“好你去吧。”你嚼着饭点了点头，看到他无奈的表情哑然失笑，“怎么这个表情，没了你我也能自力更生。”
正好你有机会继续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知道你可以，但听到你这么说还是有点伤心。”他捂了一下胸口，仿佛受到了打击。
你从自己的思绪中脱身讶异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他还学会撒娇了？
宋业看见你的样子放下了手，自嘲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不适合这样做。”
…………
到了周末你送宋业去机场，原本他说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毕竟他对折腾了你一晚上感到抱歉，而出于某种对于你要做的事情的隐隐负罪感你决定还是表示一下。
时值深秋，寒流过境一场秋雨过后就连呼吸间都隐约见白气，你向宋业挥了挥手和他告别，他却站着没动。
又一阵风吹过，引得你收紧了衣服，风吹起宋业的头发虚掩了他的眉眼，毛毡大衣的衣角在腿边翻动，他笑着张开双臂勾了一下手。
你叹了口气迎上去，任由他用大衣双襟裹住你把你埋进怀中，温暖而柔软的布料贴近你的脸隔绝了外界的冷空气。
“不是后天就回来吗……”你闷声说。
也许是室外风声太大，也许是你的声音太轻，宋业没有说话，只是用脸颊蹭了蹭你的发顶，直到你觉得急需新鲜空气时才放开你。
你目送着宋业走进了出发层，然后驱车离开。
回到家你迫不及待打开了书房的门，准备继续你未尽的探索。其实上次宋业发现你在书房使用电脑也没有什么反应，你已经放松了警惕，觉得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你仍然保留着好奇心。
按照之前的记忆，你找到了存储位置，再次点开了那个未命名文件夹，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这次你注意到其中时间标序最早的竟然是在十年前，你打算按照顺序来查看这些文件夹内容。
点开后全都是照片图标——你也喜欢按照时间年份来分类照片。
照片很普通，是大学校园里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学生；下一张是学校的咖啡店，还挺让人怀念的，你在学校的时候常常去那里吃小蛋糕；再下一张是你在学生运动会时候在主席台做广播员的照片。
还有你在公共教室上课，在食堂吃饭，在图书馆趴着休息……你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宋业十年前就开始暗恋你了。
但是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你不断地点击着鼠标左键翻动照片，一些不对劲的场景开始映入你眼帘。你和朋友在校外逛街说笑；你在夜晚结束了校外实习憔悴地走进在外租的房子；你在压力面之后坐在写字楼外的长椅上哭………
你的心跳已经维持不住正常的速率，但你手没有停下来继续查看着，随着时间轴的迁移，文件夹的内容不仅限于照片，开始出现了音频、视频，你可以感觉到你的身体开始颤抖，鼓膜都被巨大的心跳声所震动。
视频播放着但无一例外显示出你的身影——在办公室办公，午夜时分回家躺在客房里，靠在车内方向盘上闭目养神……
手机的震动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你的手滑动了好几次才终于接听了来电，在听到对面无机质的电子女声即刻挂断，这通垃圾电话拯救了你翻涌混乱的头脑，你得以深深呼了一口气，但你的气还未叹尽，电脑的提示音引你重新看向屏幕，你随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已挂断未知来电”
你感觉胸口被千钧之重压迫着，竭力平稳着手点开了跳出该显示的来源，在看清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记录之后血液在一瞬间停流，你慌不择路地退出座椅险些摔倒，桌角因为你急切的动作而狠狠地撞击了你的胯骨。
夺门而出后，你脱力地跪在客厅冰冷的地面上蜷起身体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却始终抽着气无法抑制住身体和手部的颤抖，电脑里的内容如同绳索一圈圈缠绕着你的肺让你觉得天旋地转。
所有的……所有的手机活动……都事无巨细地记录在那里。
地面发出溅起水珠的声音，手从胸口移到脸上只感到一片湿润，你双手捂住脸已全然感知不到外界的声音，被肆虐地卷进内心的强烈风暴之中在无人的废墟里大声尖叫着。
你终于开始能够听到挂钟刻针转动的卡齿声，管道流水的声音穿入你的耳朵唤醒你，从覆面的手中抬起头来，四周已是一片漆黑，落地窗外华灯初上，跪坐的双腿因为血液的不流通而失去知觉。
你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又趔趄着差点再次撞向地面，腿部疼痛与麻感同时袭来，与你头脑缺氧的针扎感“相得益彰”。
死死咬着嘴唇，你再次回到了书房，干涩的双眼让你盯着屏幕时只能感受到不断的刺痛，唯有眨眼能够缓解。在过去的时间里那些视频已经自动地播放了很久，你面无表情地关闭了正在传出不堪入耳声音的影像，在关机的前一刻，看到了躺在文件夹最下方突兀的记事本。你点开了：
“我相信此刻你已经看到了所有的一切，这些我曾试图隐藏的事实。
我是如此的卑劣、无耻、扭曲，我怨恨我并非生来符合你的期待，只能竭力做好你所认可的丈夫，而又时时刻刻担忧你的失望。我知道我该给予你足够的空间，而不以个人的感情拖累你前进，却又无法控制对你的探知。你有无数个理由恨我、骂我、恐惧我，没有余地辩解，我以爱为名把自己囚禁在恐惧和不安之中也妄想将你困住。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仅在此坦白我内心的怯懦和偏执。
请打开左手第一个抽屉吧。
你永远手握自由和判处我的权利。”
你打开了那个抽屉，里面只躺着一份文件。
宋业端正秀丽的字迹在纸张一角已签下名字盖上了指纹，纸面上没有任何一个有利于他的条款。
离婚协议书。
……………
你躺在床上麻木地望着天花板，手边是那份任你填写的离婚协议书，电脑里的内容仍然敲击着你的内心，闪动着那些显示着让人头皮发麻控制欲的画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你无力抵抗袭来的睡意昏了过去，你在睡梦中抱紧了团块的羽绒被，而你能回忆起的竟然是宋业在机场前为你隔开冷空气时羊毛呢的柔软温暖。
一幕幕从你梦境中闪过，他在社团活动中面对你的笨手笨脚一遍遍耐心地引导着，在新年的江边烟花下拿出了戒指，在每个你疲惫不堪的傍晚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你回家……
你要否认这一切吗？
两天后门铃响起，你去打开门，宋业正站在外面。你做不出什么表情来，你想你的面色在这两天的糟糕状态中一定很难看，虽然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眼下的青黑重得像墨，眼中的红血丝异常明显。
他依然是温和地微笑了一下，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你反应迟钝，木讷地点点头。
宋业走进屋内，打开了卧室的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向外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我带一些衣服走，那些书我之后让搬家公司来收拾，剩下的你可以随意处理，扔掉会方便一些……”
“今年的暖气费我已经交过了，以后通知会转给你，别忙忘了。”
“我写了个家里东西摆放的清单，不知道什么放在哪里的时候就看一下吧。”
“……”
你缓慢转动的生锈头脑此刻才初初运作起来，嘴唇开合声音沙哑得让你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你自己的声音。
“等等……你在干什么？”
他收拾着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你，嘴角扯动了几下才露出了一个如往常一样毫无攻击性的笑容。
“你自由了。”他说。
不，不对。
“你可以随时联系我去民政局办理手续，在你方便的时候。”
他在说什么？
“我没说……”你张开嘴。
“对不起。”
你原本生锈的头脑已经上好了油开始运转着，而宋业自顾自的发言在其中点了一把火，这把火烧了起来——你怒不可遏，抓起在床头摆放的文件当着宋业的面让他看清然后从中间撕裂开。
“你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我只会听从你的安排？你假装忏悔但实际上又在妄想控制我替我做决定！宋业你大爷的就是个混蛋！”
你对着纸张发泄着几天来的恐惧、不解和愤怒，直到纸张被反复折叠到你没有力气撕动，才把它们甩到地上恨恨地瞪着宋业碾压着。
“你不能就这么轻松地离开，你做了这么多……这么多事情，你竟然就想一走了之？”
“混蛋……你不能……”
你不停地咒骂着，直到嘴中传来咸涩的味道，你看到宋业眼神中流动着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慌张，他试探着伸出手确认你没有躲避后擦拭着你满脸的眼泪。你的泪水在他触碰的那一刻更加的决堤几乎模糊了你的视线，你想说话却喘不上来气，随后你感觉你跌入了一片黑暗，后背被轻轻地拍动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的上方传来重复不绝的道歉声，一声比一声颤抖，“是我让你感到痛苦，对不起……”
你不能期待什么都不说就得到想要的一切。
你的自尊心不该让所有人痛苦。
你艰难地抬起头来，吞咽着流进喉咙的泪开口。
“不要离开……”
“我说……不要离开我，我原谅你……”
“不……是请你原谅我，我自私、懦弱、讨厌做出选择、不愿意承担选择所带来的结果，”
“所以我一次一次地等待和沉默，我总是期待着别人来迈出步子。”
“我怨恨你对我的生活和工作不闻不问，但又羞于承认，因为这会让我看起来像个渴求关注的可怜虫。”
“也许这把我们都逼疯了……”
“我无法践行我所说的潇洒，这让我感到耻辱，但也许你是对的，我原本就……喜欢被这么对待。”
“我……”
你再也说不出话来，宋业捧着你的脸封住了你的唇，你闭上眼睛张开嘴承受着他饱含着强烈情绪的吻，由着你们脸上滑下的泪水搅入你们的唇舌之间，咸涩的、悲伤的吻。
两个胆小鬼之间彻底卸下伪装赤身**而互相取着暖。
一切喘息和纠缠归于平静后，宋业从身后搂着你，手指缓慢地从你的胸前划到腹部轻轻地打着圈，他枕在你的颈窝，声音沙哑但仍然柔软。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就会一直在这里。”
“我说过的，”
“你永远手握自由和判处我的权利。”
……………
“明天早上十点钟，别忘了！”
你再次检查了手机消息上的时间，从副驾驶座位上拿下了花束走向学校的礼堂。
初夏气温已然让人烦闷，但校园里横幅展牌一派欢乐的氛围减弱了人们对于燥热天气的埋怨而一心沉浸于迎接人生新阶段的喜悦和兴奋中。你躲在绿意盎然的树荫底下，迎着偶尔拂过的清风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礼堂内一阵轰动的掌声结束，大声的谈笑声开始从礼堂门口传出，穿着黑色长袍的学生们鱼贯而出。
你对着那面的台阶挥了挥手，那人也举起了学士帽向你挥了挥，不过一会，他就小跑到了你面前。你立刻把手里抱着的花束塞到他怀里。
“这都十点过好久了，我要晒晕了。”
“你明明站在树荫底下。”
你没有理会他的反驳，继续说：“你的要求真够多的，还要花。”
“拍照好看。”
“何少爷生活果然精致。”你假意举起双手轻轻拍了两下，露出了奉承的笑容。
何褚不以为意，拉过你的手就把你带到阳光底下，站到合影牌处招呼别人帮你们拍照片。
“3，2，1！”
你刚准备好完美的笑容，却突然被何褚掰过了脸面向他，他摘下学士帽挡住了你们面上的动作，遮掩住这个猝不及防的吻。
你反应过来赶紧推开了他，四处张望着。
“你！”
“再拍一张，这次好好拍。”何褚笑容满面地理了理你鬓边的头发，再次面向镜头。
负责摄像的同学比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何褚揽住你的肩膀笑得魅惑众生。
终于拍完了，你感觉你要爬进地缝里去了。
“毕业快乐……再见……”你有气无力地说。
“再见？你要干什么去？”
“宋业师门聚餐，他让我一起去。”
“别去了，又不是他毕业，有什么好去的。”何褚拉住你要离开的手，往他的身边带了一下，“今天是我的日子。”
“……哎。”
………
摄像的同学还在为其他毕业生拍摄着留念照片，她身边的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翻看着相册里的相片，删掉已经传给别人的部分。
“诶，别删，这不何褚吗？旁边这是……他女朋友？没见过啊，看起来不是我们同学。”
“不认识。”
另一个同学听到声音凑过来。
“我去，这长得好像我们学院宋业老师的夫人！”
“啊？？这么巧，肯定不是一个人吧？”
“不能吧，要是同一个人，这算啥啊？？”
“算……算她有本事。”
--end--
把之前写好的爽文短篇搬过来，只是为了爽一爽哈哈，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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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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