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一个人静静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许朝艳亲自来了二楼喊他们吃饭。
她本以为陆黎和沈桓应该相处得不错,但看见两人从不同的房间出来,未免还是有一瞬的失望。
接着她又想到以后时间还长,这种事情倒也不急。
餐桌上,许朝艳殷切地为沈桓舀了一碗鸡汤:“来,阿桓,尝尝阿姨的手艺。”
沈桓礼貌地接过:“谢谢阿姨。”
陆黎从余光里看见,沈桓喝了一口汤,顿了一会儿,便放下了汤勺。
他差点直接笑出声。
许朝艳常年出差吃外卖,一年到头都不知道开几回灶,能把东西做熟都不错了,味道肯定更是灾难。
他几乎能想象出来那碗汤的滋味,绝对难喝得不行。
他还没乐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他面前掠过,将他面前的汤碗拿走:
“阿姨,我也帮弟弟盛一碗。”
陆黎:“……”
片刻后,两人面前一人一碗难喝的汤,盘子里还装了各种味道良莠不齐的菜。
只要许朝艳一给沈桓夹完菜,沈一围就接过来公筷继续给陆黎夹,这么一来一回,他们俩倒是情意绵绵,另外两个人却像是在坐牢。
陆黎第不知多少次想把盘子里的菜都倒掉,但他悄悄看向沈桓,发现这个狠人居然面色不改地把盘子里的东西全吃完了。
他是没有味觉吗?
陆黎瞳孔地震,眼睁睁看着沈桓以极快的速度咽下最后一块西蓝花,然后把盘子和碗筷都叠起来:“我吃好了。”
沈一围连忙道:“小黎是不是还没吃饱?还有这么多菜呢,再添一碗汤吧?”
陆黎:“……”
他看见走到厨房门口的沈桓忽而转身,冲他露出了一个欠揍的笑容。
这才是这混蛋的目的所在吧?!
陆黎咬住一块没熟的胡萝卜,笑容勉强:“……不用了叔叔,我吃得差不多了。”
许朝艳的眼底露出不满:“这些都不吃了?都是我跟你叔叔辛苦做的,你怎么能剩饭呢?”
沈一围劝慰她:“也是因为我太久没做饭,手艺生疏了,孩子不愿意吃很正常。”
许朝艳连忙道:“哪里?明明比我做的好多了,我才是真的手笨。”
沈一围笑道:“只是你擅长的领域不在这里而已……”
陆黎彻底没了胃口。
他懒得再看眼前这出恩爱大戏,低声说了句吃好了,便端着盘子去了厨房。
沈桓正在往洗碗机里放餐具,陆黎则把盘子里的东西全倒进了垃圾桶里,跟他一起倒腾洗碗机。
厨房的门关上了,但仍然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笑声从餐厅传来。
沈桓排列着盘子,道:“没有我们,他们更自在。”
陆黎嗤了一声:“是啊,咱俩不就是他们幸福生活的陪衬么?”
沈桓悠悠问道:“你觉得他们的笑碍不碍眼?”
陆黎挑眉:“你想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片刻后。
厨房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瓷器破碎声,紧跟着陆黎的喊声:
“老子揍的就是你个渣男!”
陆黎拽着沈桓的领子,把他压在料理台上,脚下是一地瓷盘碎片,“你还不承认?”
沈桓啧了一声,突然拧住他的手腕,瞬息间两人位置调换,变成陆黎被他按在身前:“我说了,我不会承认没做的事情。”
“沈桓!!”
沈一围怒气冲冲地拉开厨房门:“把弟弟松开!”
沈桓扯了扯唇:“弟弟?我可没承认过。”
陆黎呸了一声:“我也没你这个哥!”
沈一围高声吼道:“松手!”
这一声直冲云霄,没有半分温文尔雅的姿态。
沈桓沉默两秒,手上的劲儿放松下来。
陆黎立即挣脱开他,他揉了揉肩膀的酸麻处,冷着脸离开厨房,走时还撞了一下沈桓的肩膀。
许朝艳看着厨房的一地狼藉,脸色苍白得已经快要晕过去。
陆黎看都没看她一眼,拿起自己的书包和外套就往外走。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桓也走出了厨房,去门口换鞋。
沈一围仍在气头上:“你要去哪儿?!”
沈桓抬眸瞥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令沈一围的怒气突然冷却了一半。
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的眼神,居然能凉得令他心惊。
“出去逛逛,”沈桓道,“祝两位今夜愉快。”
他拿起一件卫衣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初秋的H市已经有些降温了,陆黎在路灯下面转悠了半天,也没打到车,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风刮得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冷?”
低而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黎一愣,看见沈桓的瞬间,立即无所谓地双手插兜站直了:“什么?刚刚刮了点风而已,我不冷啊。”
沈桓哦了一声,顺带把自己外套的拉链拉紧了。
只穿着单衣的陆黎:“……”
“去吃点热乎的东西吧,”沈桓藏住眼底的笑意,“我请客。”
沈桓说的地址是一家很偏僻的馄饨店,据说开了十几年了,门店小破且老旧。
将近打烊的时间,店里只有他们俩吃馄饨,陆黎在坐下之后才发现,店里的窗户居然还漏风。
但等闻到馄饨香气的那一刻,他瞬间原谅了这家店的一切缺点。
他一边咬着馄饨,一边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么偏的店,你是怎么发现的?”
沈桓笑了笑:“我小时候经常来吃。”
陆黎咽下几个馄饨,等胃里的那股火燎的劲儿被馄饨汤抚.慰,他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在馄饨碗里冒出的热气里盘问对面的沈桓:
“你刚刚演的时候用的劲儿挺大啊,是不是公报私仇?”
隔着热气,他看见那双凤眼弯了弯,像是狐狸一般:“正常力气而已。”
陆黎不接受这个说法:“你就是公报私仇。”
沈桓伸出勺子:“馄饨吃得了吗?吃不了分我两个。”
陆黎连忙连馄饨带碗一起端走:“连碗十块的馄饨你都抢!你丫还有没有人性!”
夜风微凉,馄饨店温暖如春。
馄饨店的店主大叔站在源源不断冒出热气的大锅前,听着店里少年们的吵吵闹闹,打了个哈欠。
-
陆黎本以为一场闹剧后,许朝艳会暂缓让他搬过去的想法。
但第二天晚上,他练完网球回家,发现不光是他跟许朝艳之前住的房子空了,就连楼下的储藏室都什么都没剩下。
陆黎把山地车一扔,冷着脸打车去了别墅区。
沈家灯火通明,许朝艳正坐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见他回来,对他笑了笑:“你的东西都放在你房间了,自己去收拾一下吧。”
陆黎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急急地上楼。
他冲进那间给他准备的房间,把堆在地上的每一个纸箱都拆开,零零碎碎的玩意儿堆满了整个屋子。但等他找完最后一个纸箱,也没看见那个眼熟的相框。
他冷着脸又跑了下楼,望向许朝艳的眼神里几乎要窜出火来:“我那张照片呢?”
许朝艳的脸色微微一僵:“什么?我不知道啊。”
“我爸,的,照片,呢?”陆黎咬着牙,近乎一字一顿地质问,“你给扔了?”
许朝艳避开他的眼神:‘可能是搬家的工人不知道放在哪儿了,你再找找呢?不行就找他们索赔……’
陆黎盯着许朝艳,看了很久。
久到许朝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想离开客厅时,他突然问道:
“你就这么恨他么?”
许朝艳的脸庞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
“是,我就是恨他,”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了起来,尖锐刺耳,“当初如果不是跟了他,早早就结了婚,我本来能有机会去京城读大学!都是因为他!我才没能走成!”
“如果不是当年嫁给了他,我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后来还要带着孩子守寡!”
许朝艳把手里的杂志往地上一摔:“他毁了我大半辈子!我就是恨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房子里,客厅安静得可以落针。
陆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看着面前发丝凌乱、眼圈泛红的母亲,轻声道:
“你最恨的应该是我吧。”
“如果不是当初怀了我,你本来可以直接走。”
许朝艳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变。
陆黎没再看她的神情,转身往别墅外走去。搬家工人今天下午才走,别墅区的垃圾桶应该是每天清晨更换,如果他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
陆黎抬手揉了揉脸,双眼终于无法克制地泛起了涩意。
他爸当年很少拍照,又走得早,这是他们俩唯一的一张合照。
连原片都没有,只有单薄的一张纸片,被他挂念了那么多年。
他推开院子的栅栏门,闷头往前走着,还没走出几步,突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
沈桓结束晚自习回来,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失魂落魄的陆黎。
他垂眸问:“怎么了?”
陆黎低声道:“不用你管。”
他继续往外走,但沈桓伸手把他拦住了。
“老子说了不要你管!”陆黎一把推开他的手,强装镇定的声音里发着颤。
沈桓置若罔闻,另一只手递来了一样东西:“这个也不要么?”
陆黎一愣,在看清的瞬间,立即把沈桓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四四方方的相框里,婴儿依旧呆萌懵懂,男人依旧笑得很灿烂。
陆黎仰起脸,他盯着天上的星星,半晌,抽了抽鼻子:“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沈桓指了下门口:“保安亭,搬家工人走之前从废品里找出来的,怕是谁珍藏的东西,就放在了那边,刚刚保安交给我的。”
陆黎:“……这样啊。”
陆黎:“难得听你讲这么长的一句话。”
他抬了一会儿头,视线从天空转移到面前的沈桓,神色认真:
“谢了。”
沈桓挑眉:“不再哭会儿?”
陆黎摸了摸脸颊:“你他妈才哭了!”
沈桓哦了一声:“那是小狗哭的。”
陆黎愣了下,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从幼儿园学的安慰人么?”
沈桓转身就走:“谁安慰你了?”
陆黎跟在他身后走着:“狗安慰的,行了吧?”
沈桓:“比喻不当,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
他对着陆黎伸出手:“朋友。”
陆黎:“……滚啊!”
回到客厅之后,许朝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回了卧室。
今天沈一围不在家,不然许朝艳的情绪不至于这么失控。
陆黎想起这两人之间的相敬如宾,有些嘲讽地一笑,往楼上走去。
一回到房间,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大问题。
之前找相框的时候,他把纸箱里的东西倒得到处都是,包括床上都被堆满了。
如果今晚整理出来,怕是到天亮都不用睡了。
陆黎纠结片刻,转身叫住了正要回房间的沈桓:“二楼还有带床的客房吗?”
沈桓便带他去看了眼二楼的其他两间空房——比陆黎从来不装作业的书包还干净。
陆黎:“……”
沈桓从门口瞥见他房间里的惨状,挑起眉:“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陆黎下意识问:“什么?”
沈桓走了几步,推开自己的卧室门,对着陆黎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欢迎光临。”
沈桓:请梨入瓮,喝梨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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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再哭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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