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光霁微微挑眉,一副思考状看向梦魇,提出合理疑问:“这交易物的价值可未必对等,莫非你是想要我分期支付?
现下看来,比起交易,梦魇似乎是更希望能够确认到自己的真正实力。林光霁如是想。
很显然,他对林光霁刚刚那番表述甚是满意:“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谨慎...”
又是一样的套路,这次林光霁学会了抢答。
“你真的是人类吗?”二人异口同声。
梦魇表情惊奇,甚至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小家伙是为了藏匿他会读心术的本事,才选择成为了一名心理学家。
未等他张口,林光霁便微微颔首,说道:“连你们这些高智能的勿忘都对我这个平庸的小专家惊叹不已,实属荣幸”
捉摸不透,梦魇为数不多的自信也已消散不见,只得尝试着再度把控全局。
“有意思,见到我们不会害怕的人类本就是少数,你竟然还能侃侃而谈,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高期待只会得到比想象中更多的失落感,这是事实。
但在梦魇眼中,似乎只是这个小专家以谦逊为借口,试图与自己保持距离的表现。
怎么可能放过你,梦魇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主动权。
“自信点,无论是在你们人类中,还是我们勿忘中,你的名字绝没有那么不值一提。”
关于自己在勿忘群体之中究竟拥有何种身份地位,林光霁虽然有所耳闻,但并不确信。
如今,连百手和梦魇这两只DS级勿忘都屡屡做出如此表现,不相信都难。
他微笑着收回奥特瑞,递出名片,见梦魇接过,仔细打量,收起,交易开始。
“小家伙,我看得出来,当你是一只披着黑色皮毛的白羊时,那锋利的双角便是最有力的武器。”
“即使你的羊圈起火,也不过是燃烬了一层伪装罢了。”
“可那庄园早已患了鼠灾,新登基的鼠王即将发号施令,你饲主的食粮迟早会被洗劫一空。”
“乌鸦们也会赶来嘲笑,将他的全部家当据为己有。”
“而你,想要漠视到什么时候?”
“你的屠刀,又将要向谁挥起?”
“你的眼泪,又会为何人流下?”
林光霁:“......”
“交易完成,多谢。”
梦魇鞠躬行礼,却在抬头间瞥见了林光霁那银灰发丝下藏匿的耳麦,顿时表情不自然了几分。
“虽然很想一起去喝杯咖啡,但你已经有约了吧?”它指向自己的耳朵,示意林光霁的小伎俩已经被发现:“我可没有那种特别的嗜好。”
“更何况...”
梦魇的指尖上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附近:“我知晓了你的秘密,恐怕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那之前,我会保密的,为了多活几日。”
单方面宣战。
面前人消失,却又忽然出现。
林光霁:“?”
“友情提示,不要忘记重新看一遍今早的新闻。”
“它鼠王虽想要利用那肮脏的权杖将你我一网打尽,但可惜,你真的比它要有价值的多,我没能抵住这份诱惑。”
“愚者究竟是谁,应该无需你我多言。”
梦魇一挥衣摆,回过身去,身下散发出隐隐黑烟,渐渐消匿于半空。
“如果你打了败仗,作为临时交易伙伴的我也是会相当苦恼的。”
“再会。”
这一次,梦魇确实消失不见,并未返回。
看向手腕上已然完全复原的通讯装置,林光霁不禁苦笑。
“美梦啊...确实呢...”
“也就你这勿忘跑得快了点,要是让他知道了,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手环之上适时的弹出荧幕,程暮寒如此回应:
“已经知道了。”
不拖泥带水的言语,令人安心的神情,坦诚的人格,程队确实是无法被替代的,林光霁这般想。
他迅速换上那副可爱模样,像撒娇一般调侃着对方:
“哎呀?怎么被抓包啦,偷听可不像程队会做的事哎。”
程暮寒:“......”
被扭转的镜头照到了程暮寒正前方,很显然,那是一处由幻境塑造的厨房,身穿宽大衬衫的林光霁正在里面做着早餐,还不忘在此期间冲出一杯黑咖啡,为自己温热上一杯牛奶。
这便是程暮寒的美梦,林光霁很明显一怔。
并非是因为那个...令人遐想的伪物,而是程暮寒的美梦中,竟然会出现自己的身影。
应该是梦魇的把戏吧,林光霁如是想。无论如何,于程暮寒而言,他都不会是美梦一般的存在。
至少...林光霁的主观意愿是希望如此。
“我们好有默契,总会不约而同的依靠彼此破解难题,真不愧是搭档呢。”
那副略显僵硬的笑容下,是林光霁愈发杂乱的心绪。
还是把梦魇解决掉吧。林光霁退一步越想越气:他怎么敢利用我的外貌去干扰程队判断,浑搅我计划的?知不知道我又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去处理他的肆意妄为而埋下的潜意识毒苗?
绝不能让程暮寒对有我在的未来产生过多美好期待...绝不能...
我会害了他的...
程暮寒:“......”
异样不悦的语气,仿佛是在生闷气一般,程暮寒稍作思考,扭转回镜头,看向林光霁:“你希望我很温柔?”
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忤逆自己心性,强行改变。这不应该,也不值得,林光霁如是想。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并不擅长这般直白表达自己的所感所想。
“程队本来就是很温柔的人哦,再温柔的话我真的会沦陷啦。”
在无意间撩拨的话语中偷偷夹杂几分真心也没关系,正如日常所述的言语里也总会存在至少半句的谎言一样,林光霁十分享受这般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乐趣。
无论哪一种情况下,若能够在无意间透露出自己有了解到对方日常习惯如何,也不至于偷窥狂那般过分熟悉,这样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足以让对方产生被在意的错觉。
只要不越界,且保持尊重,不会有人察觉得到,反而还可以平添几分高评价。
好感度就是这样积累起来的,林光霁屡试不爽。
但程暮寒不一样。
每当听到此类话语,他总会认真对待,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足够好,才会让对方得出这般结论。
偏偏不去设想最应该得到的可能,木头一棵。
或许,他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类话语真正含义如何,却因为对自身的反思不偏不倚命中答案。
这大概也是性格特性的一种体现方式吧,林光霁默默记住程暮寒的种种表现。
正如他分析的那般,程暮寒在几秒后得出结论:“最近他们三个都很怕我,可能是有些严厉了,以后会注意。”
总是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这难道是优秀且真诚的人类共性吗?
林光霁轻轻摇头:“程队不必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只是侦办这起内鬼案许久,线索时断时续,大家都有些疲惫啦。”
“不是为了他人,是为了你。”
“为了...我?”
不妙。
比起含蓄的情话,陆离的谎言,林光霁反而是对真诚的言语毫无抵抗力。
他大概猜到了程暮寒接下来会说什么。
“自你我二人确定搭档关系后,许多事情都是你在迁就我,我也应当做些改变才是。”
随时随地牵绊着,无时无刻关照着,放任规则之内种种胡闹,或许自己才是被迁就的那个。
下次稍微谨慎些行动吧,林光霁如此反省。
可他也不过是坚持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奔着眼前异样的轻微波动冲去,进入另一处与刚刚一模一样的场地。
“平日里总在辨别表情的我,每时每刻都能够看透无数谎言。程队不会说谎的这一点于我而言,弥足珍贵。”
“若是程队再温柔一些的话,恐怕谎言也会随之增多,难道程队不想做我的伊甸园了吗?”
面对那副可怜巴巴的神情,程暮寒手足无措。
“不是那种意思...”
“我知道的,开个玩笑嘛。”
林光霁走出公交站点,沿路缓行。
“嗯...虽然我也很想去给程队做早餐,但程队的饮食都是按照训练计划安排好的吧。”
“是的。”
“而且程队的厨艺可是众所周知的五星级水准,我就不去献丑啦。”
程暮寒:“......”
一阵沉默,程暮寒叹息道:“不会做饭就直说。”
“我泡方便面的水平可是一流的!”林光霁一副俏皮模样,吐出舌头。
谈笑间,林光霁已然步行很远,身周场景却几乎毫无变化,也未曾再出现过任何突破口。
二人皆发现这一异常,瞬间严肃了几分。
“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追究,没受伤就好,做的不错。”
只是程暮寒向来奖罚分明:“再擅自行动一次,一千字检讨起步。”
“知道啦,以后会提前报告给程队再出发的。”
约等于下次还敢,说了也是白说,程暮寒深知这一点,只得无奈叹息。
林光霁忽然站定脚步,看向那本该出现在自己右侧的公交站,此刻却是一处幽深的小巷。
步入,浓厚的血腥气息传来,林光霁四下观望,十分确定,这里便是美梦中最脆弱的领域。
而这气息...只怕是美梦之外,噩梦连连。
“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没错的,”林光霁翻看着手环内所呈现的报告,逐一确认:“若能完结眼下的内鬼案,必然会收获不少与旧案相关的线索。”
“何况,梦魇的情报可信,我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确实没有说谎。”
“只是这其中的准确含义...有待商酌...”
“我不认为你会心甘情愿的被人饲养。”
很明显,程暮寒已然从梦魇的话语中析出几乎全部暗示。
而且,这是事实,林光霁并不否认。
“即使是向往自由的我,也终将难敌那般安逸生活的诱惑。”
“如果存活于所信服之人身侧,被饲养反而是件很幸福的事情,自然会心甘情愿,百依百顺。”
“不是吗,程队?”
短暂的沉寂后,程暮寒对林光霁无意间的撩拨评价道:
“你的思维跨度依旧令人叹为观止,继续。”
林光霁轻声笑,继续分析道:
“像他这般高智能的勿忘,向来是以戏弄人类为乐,怎会情愿自称老鼠呢?”
“所以...我的饲主,恐怕乌鸦们很快就会赶来我那处人烟稀少的羊圈打探风声了,至于这鼠王...”
“今日就要上任了吧?”
这只鼠王究竟是何许人也,二人心知肚明。
“解决鼠患并非易事,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才可彻底铲除。”
毕竟老鼠的王也算是个王,不会这样轻易的被推翻,也绝不可忽视。若贸然行动,很可能还会惊动其他同流合污之辈。
这一点也已经困扰林光霁许久:
“内鬼案排查至今已有半年左右,大大小小的相关案件也早已悉数侦破,证据确实是收集了不少,但没有任何一个具有决定性的。”
“以那只鼠王的财力和权能,若他上任,必将会有大动作,而被他视为眼中钉的我则难逃一劫...”
“不如再耗一下他的耐心吧,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大不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头再来,或再也不来,林光霁在这种方面相当豁达。
“好,不要轻敌,注意警戒,于你而言,DS级勿忘依旧极度危险。”
毫无疑问,连程暮寒都这样认为,只怕是与梦魇重逢时刻很快便要到来了。
“程队不是给了我一把通用型号的奥特瑞嘛,只要能坚持到你来救我就足够啦。”
林光霁挥了挥挂在右手手腕上的长条芯片,却发现程暮寒正在看向那个端着咖啡杯走到他面前的伪物,表情逐渐柔和起来。
林光霁:“......”
原来他真的会露出这种表情,不可思议。
“程队,乖顺的我是不是更招人喜欢呢?”
林光霁及时打断程暮寒接过咖啡杯的意图,却见人顺势将通讯器取下,放在桌面。
下一秒,他握紧领带夹,用其幻化的镰刀瞬时间将眼前人儿的头颅割下,完成斩杀。
鲜红血液喷涌而出,那个林光霁表情震惊,临死之际还不忘向程暮寒伸出手,一副妄图牵扯他共坠地狱的模样。
“呵...”
与此同时,通讯器内传来一声似笑非笑。
程暮寒扭过头去看,真正的林光霁正眯着双眼,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露出过分愉悦的笑容。
仿佛被斩杀的人是自己一般,他在享受那份程暮寒赐予的死亡,却忍不住去嘲笑对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
如果换做我,想要挽留他的方式绝不该如此。林光霁如是想:我一定会让他那冷漠的表情之下满是恐惧与悲伤,最终忍不住冲上前拥抱我,终日自囚于有“林光霁”所在的噩梦之中。
但自己绝不会这样做,林光霁甚是清晰:若是真的到了这般地步,想必程暮寒早已经在自己的引导下,无比憎恨那个名为“林光霁”的存在。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斩杀后毫无留念的离开。
不然,如今自己所计划的一切,都将因为一份不必要的情感而付之东流。
四周环境渐渐破碎,二人目光交汇,林光霁的笑容已然恢复正常,向着程暮寒挥挥手,通讯断联。
望着漆黑的通讯屏幕,林光霁眼睫微颤,似有些愁苦。
“本不该存在的悲伤啊...在何时汇入了你的眼眸呢...”
他缓缓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
“改变计划吧。”
噩梦消散,猛地惊醒,程暮寒瞬时间抬起胳膊遮挡住双眼,倚靠在椅背,试图以此方式掩盖自己失态的事实。
却终究没能抵挡住一滴泪水的决堤。
比噩梦更可怕的,是醒来后觉察到,那是完全可能重现的未来。
他随意扯松领带,撑着方向盘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颤抖的双手稳定下来。
“还是不肯信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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