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之后,溪月感受到了身体上玄妙的变化。
忽略表层的痛苦,平息调气后,能察觉到体内仙力的流动,原先是一股细流,随着她的恢复,渐渐汇聚成一条潺潺小溪,整个人都觉得清宁。
子朗离开云边谷前,特意嘱咐花澈,不许为溪月疗伤,必须由她自己熬过去,这劫才算受完。是以溪月在床上足足躺了七日,疼痛才减轻了些。
第七日间,还是虚弱,花澈这次不心疼了,将她拉起来,说功法不能荒废。
溪月最听花澈话的,便强撑着起来,先练腾云,又练剑法。
灵珠这几日很安静,溪月就将它放在枕头旁,它连窝都没挪过。看它焦黑又裂着几条缝的外壳,连内里的光亮都渐渐灭失,溪月很担心,可别阴悄悄死了。
花澈却叫她放心,二人结了同伤共死的契,溪月不死,它便不会死。
溪月放下心来,便一心扑在仙法上,花澈也有意教好她,二人整日待在风谷,如风谷的云,朝出暮晚归。
有了仙骨终究不同,原先阻滞的地方多练几遍就通了,溪月享受能完整掌控释心剑的感觉,剑一在手便不知疲倦。
云边谷的人算是发现了,这溪月,分明就很像花澈神君,也是个武痴。
这日天已黑尽,溪月从风谷回来,太过疲倦倒头就睡,睡梦中还回味着神君演示给她看的剑招,未发觉枕边的灵珠悠悠发光,映得她额上的蓝色柳钿也亮起来。
"剑随风转,风送剑出,风来身避……"溪月突然梦呓了一句。
出声的瞬间,灵珠敛了光亮。
周遭静下,如入虚无,溪月又梦到了那日救她出水的少年。
少年站在不远处,脸上脏兮兮的,似乎是受了伤,看着比她还瘦弱些,脸上棱角太过分明的缘故,眉骨之下投落一片阴影,泛红的双眼隐于阴影之中,看着可怜又倔强。
溪月试探着道,"风卿,你是风卿是不是?"
少年微抬了脸,看了溪月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银龙族就剩这么一个了。
溪月想着心里有些发酸,"风卿,过来。"
风卿看着溪月,站在原地不动。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见他不动,溪月便朝他走去,只是方才走近,想伸手过去,风卿便消散了。
溪月明白过来这是梦境。
那做这样的梦,也代表风卿快醒了吧。
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她想待风卿醒过来后,问神君要哪处屋子住才好,或是她去藏书阁找找修建房屋的术法,就在她的屋旁建一个,离得近些。
风卿太瘦了,不知龙都喜欢吃些什么。
七想八想,又回到初时那个问题,她要编个什么样的谎,才能向风卿隐瞒银龙族灭族之事。
就这般紧皱眉头睡到天亮,睁眼,却见风卿就蜷缩着睡在自己身旁,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袖。
"风卿。"
溪月惊讶的唤道。
少年眼皮微动,片刻后睁开眼,溪月看着他眼尾一点点泛红,一时有些无措,"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风卿未有言语,只红着眼望她。
难道他知晓了族人的事?
溪月心情复杂。
正欲开口安慰,风卿忽然问她,"姐姐,你是谁。"
溪月愣住,下意识答道,"我是李溪月。"
"李溪月,"风卿重复了一遍,"那我是谁。"
"……"
“你不知自己是谁?”
溪月翻起身来望着风卿。
见溪月这般反应,风卿陷入思索,很快又抬眼望着溪月,尽是茫然。
他不知自己是谁?
难道灵珠苏醒,会失去从前的记忆?还是被雷劈傻了。
溪月拉着他看了看,贴心的检查了下脑袋上是否有伤处,见并无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是风卿,是我捡到的一颗灵石里化生出的小龙。"
话一出口她有些愧疚,见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
不过风卿瞧着是信了,应了声好。
溪月并未察觉他的语气同方才有些变化,不似初时那般懵懂,更多是阴郁。
云边谷多出个人来,自然要向神君请示。溪月要风卿先在房中等待,风卿却不愿,拉着她衣袖的手不愿松开,眼神坚定。
溪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你这么大个人,很显眼的。"
溪月道。
话音刚落,白光一闪,风卿化作一只银色三叠镯挂在溪月手腕上。
“……”
这般自是无法再拒绝。
溪月到风谷时,花澈已等了许久,花澈对她修炼一事尤为看重,见她今日晚来,不免有些不悦,"好得很,方有进益就敢懒怠。"
溪月不知为何特别怕花澈神君对她失望,忙将风卿的事说了,表明不是故意来迟。
花澈收剑,未表现出惊讶,雷劫之时看那灵珠的反应,她便心中有数,怕子朗发现,还施了个障眼法遮掩。
"你与他性命相连,如今他因雷劫提前苏醒,仙力必损,日后恐怕没有自保之力,留在身边终究危险,原是个珠子便也罢了,现下是个能跑会动的,又背负灭族……"
"神君,他什么都不记得。"
溪月忙打断花澈,生怕风卿听见。
“不记得?”
花澈显然不信,叹了口气道,"若他哪日惹出祸事连累你,你可能担下?你将契解了,本君会允他一直留在云边谷,这也不算违背你当初对银龙族的承诺。"
花澈觉着,银龙族欺骗在先,那承诺便不该作数,奈何溪月是这样的性子,偏要认下。
一直留在云边谷,自然是没人能伤害他,花澈神君已是三界最大的靠山,银龙长老也会放心的吧。
溪月被说动,点点头。
花澈凝了一丝神力欲送入溪月额间,不想神力方触碰到她额上的蓝色柳钿,便被震散。
"那小崽子不愿解契。"
花澈抬手又试了一次,神力再次散开。
溪月想到了那只不愿松开自己衣袖的手。
"从前他是颗珠子,灵识薄弱,本君可以解,如今他苏醒,须得你二人都同意方能解开。"
若非要强解,倒也不是没有法子,花澈怕溪月吃苦头罢了。
"既不能解契,风谷之下,天然生有一个寒牢,比仙界正经的天牢还要强上几分,便将他幽禁,永不得出,便不用担心他哪日生事连累到你。"
花澈提出了她认为最好的办法。
"神君,"溪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恳求道,"让他留在我身边吧。"
一个忘了过去的人,刚醒来便被幽禁,他整日里都该想些呢,太残忍,也太孤独了。
"溪月,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花澈一抬手,溪月腕上的三叠镯便落入她手中,"你什么时候练好释心剑,让本君相信你有保全自己的能力,再说将他放出来的事。现下你尚且还须本君护着,便没有资格要谁留在你身边。”
语气强硬,绝无商量。
“练剑吧。”
花澈扔下这话便走了。
溪月呆愣的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拔出释心剑,一招一式的练习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释心剑的剑光在黑夜中如同四处迸溅的火星,随着溪月对剑招的熟悉,又如圈圈层层绽放的烟火,耀眼绚烂。
烟火直绽放至天将泛白,溪月方才收剑。
回去的路上溪月太过疲累,又挂心着风卿,想得出了神,便迎面撞上个衣着华贵妆容艳丽的女子,女子眉头一皱,目光冷得如同冬日的霜雪,下一秒便要呵斥出口。
“冒犯您了。”
能进谷的都是花澈神君的客人,溪月忙退后一步行礼致歉。
女子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仙侍,正欲发火,却见她周身仙泽纯净通透,手上还握着花澈神君亲铸的释心剑,当下了然。
“你便是花澈神君带上界那个凡人?”
她问。
目光扫过溪月的脸,意味不明。
溪月抬眼,见这女子似乎不生气了,便小声答了句是。
云霜上前,“溪月,还不快见过天后娘娘。”
溪月看向云霜,目光似问,这便是同神君向来不对付的天后娘娘?云霜点头,示意她快些行礼。
“溪月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面上有了些笑意,道了声免礼上前扶起溪月,溪月还未来得及道谢,便被她捉住手腕渡了几分仙力进去,仙力顺着溪月的血液经脉流过五脏六腑,过处有些细微的疼痛。
“根骨经脉无甚特别之处,神君怎偏偏挑中了你。”
她一直介怀花澈不收旻和为徒的事。
天后方将溪月松开,下一秒自己的手却被捏住,一股蛮横的力量贯进她的经脉,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全身,四处冲撞,她疼得几乎要弯下腰去。
“长离,这是你新学的问候方式?”
花澈见长离脸色发白,方才松手。
长离沉着脸,好一会儿才稳住体内混乱的仙力,赞叹道,“花澈神君神力渐长,如此,仙界便无忧了。”
“溪月,下去。”
花澈吩咐道。
待溪月走远,她才应长离的话,“仙界自然无忧,否则天后娘娘怎会闲得去祸害银龙一族。”
长离脸色一变。
这事她做得极为隐秘,花澈是如何知晓?莫非当日无妄山的神力波动,便是花澈……
她心底一慌。
就算知晓,也不该就这么捅在明面上,花澈神君还真是,从不顾及旁人感受。
“神君说笑了,神君在云边谷内想必消息不大灵通,雷部已查明来龙去脉,是银龙族抓了几个凡人修习禁术,被鲛族圣女撞破,替天行道呢。”
利用凡人修习禁术,为天道天规所不容,倒是个好借口。
“那鲛族圣女,不就是天后的徒儿。”
“是,是我那徒儿,她一心为三界,如今立下如此大功,本后方请了天君旨意,允她留住仙界。”
这番话花澈一个字都不信,实在厌烦长离这副虚伪的样子,便打断道,“天后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说了不见,竟连递三次拜帖。
“本后前来,是有事想请托神君,银龙族性恶,虽犯下大错,身上的鳞片确是好东西,若制成铠甲,仙法不侵,”长离笑道,“可要制它,不仅要有强大的仙力,还得有铸器的巧劲,神君铸器无数,还请神君出手,制成银龙甲,造福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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