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截指骨显然很有些年岁了,不知为何会遗落在这里。再仔细瞧瞧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别的发现。
春山站起身,看了看四周。现在虽仍是白日,但山林大雨,四周一片黑压压。
那在风雨中不停摇动的密林里,似乎潜藏了不知多少凶恶猛兽,使得周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冷风迎面吹来,令人脊背发凉。
想了想,春山一面吩咐护卫们提高警惕,加强巡卫,一面走到萧逸恪面前,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萧逸恪还没说什么,宝镜先“啊”的一声,霍然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萧逸恪先是以为宝镜被吓到了,这会儿明白并非如此,也就站起身来,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这是哪里了!我也知道怎么回家了!”
宝镜兴奋得差一点跳起来:“太好了!!”
春山脸色怪异,忍不住插嘴:“小公子,你知道这是哪里了?”
“嗯嗯。”
宝镜使劲点头,高兴地指着破屋前面说:“这里原是处万人坑!而这个屋子,早先是个义庄来着!”
一语既出,周遭一阵阴风扑面,春山等人身上不由自主地爬满了鸡皮疙瘩,通体发凉。
他们齐齐往彼此靠近了一步,面面相觑,一时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要不是外面大雨瓢泼,他们恐怕会立即退出石屋,冲到外面去才好。
还是萧逸恪最沉得住气,他拉住宝镜的手,问道:“宝镜怎的知道这些?”
“因为,我早先有一个好朋友,他就在义庄里做事的呀。”
宝镜看起来很开心:“从这处义庄出发,我就知道回家的路了!我自己走过好多次呢!”
“你的,朋友?”
“是呀是呀。”
宝镜遗憾道:“可惜,他去世好久了,我也很多年没与他见面了。没想到,这处义庄竟然破败成了这样.......”
春山喉咙哽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白白嫩嫩的宝镜小公子,跟一个义庄里做事的人搁在一起做朋友,还是好朋友。
这、这、这搭吗?
很多年?
萧逸恪望着这处破得不成样子的石屋。
得经过多少年的日晒风吹,这座原本坚固的黑石屋才能破败成这样?
十年?二十年?而宝镜今年才多大?他如何会与一个义庄的人做朋友?
“公子,你们就等在这里吧。我回家看一趟就回来,很快的!”
能找到回家的路,宝镜精神很振奋。
想了想,他又道:“你们别怕,这里虽然原是个义庄,但是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很安全的。你们待在这里等我就好。”
他自己不太忌讳这些,但是从过世的好友身上了解过一些凡人的事情,知道他们忌惮鬼神之事,不愿沾惹。
不过好友曾在这里住过,哪怕过了百余年,依然不会有鬼祟敢前来为恶的。
萧逸恪一把拉住就要往外冲的宝镜,阻拦道:“何必急于一时?现在外面还在下雨,待天气晴好了,我们一起与你回去也不迟。”
宝镜有些为难。
看公子的样子,应是很想与他一起去家里看看的。可是不行呀!这里离着他家还有很远。他若是自己变作原形,全力奔回,自然可以大大减少花费在路上的时间。
但要是公子他们一同去,那要走好多险恶得不得了的山路水路,有些地方凡人肉.体还过不去。若是执意前去,恐怕会有危险。
更何况,大姊姊千叮咛万嘱咐过,他们小妖怪们生活的地界绝对不能暴露在凡人面前。为了大家的安全,他们的洞府位置也绝不能泄露。
哪怕宝镜相信公子的为人,相信他不会伤害他们,但是此事若要被姊姊们还有其他小妖精们知道,他以后定然没有好日子过。
宝镜于是道:“我先等雨停,等雨停了再走,公子你们就不要去啦!山路不好走,哪怕雨停后也会很湿滑很危险的,还可能有山洪。”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回去看看姊姊们有没有回家,很快就回来!”
萧逸恪皱眉道:“你一个人走我实在不放心。”
宝镜笑道:“公子不要忘啦,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片山林我熟悉得很......”
说着大话,宝镜不由得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他自小有路痴的毛病,这大片山林,若说到熟悉的地方,对宝镜来说还真没几处。
但为了打消公子的念头,宝镜还是硬撑着自信道:“就算是遇到危险,我也一定能预先避开的.......”
“我,我可是大山的儿子.......”
一句狂言出口,外面轰然一声惊人霹雳声,把宝镜吓得一哆嗦,一下子躲进了萧逸恪怀里。
萧逸恪好笑,去揪他鼻子,调笑道:“嗯?大山的儿子?怕打雷?”
宝镜想嘴硬,奈何身子还是软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打雷啊,天之神威,哪个小妖精不害怕?若是天劫来了,都能把他们劈个魂飞魄散!害怕是必须的!
萧逸恪咳嗽一声,斩钉截铁道:“好了!不要浑闹!待天晴,我们一同出发!”
可惜,宝镜这一回没听公子的话,半夜里雨一停就自己偷偷跑了。
屋里那么些人,居然没一人发现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偷跑的。唯有萧逸恪感觉怀中渐冷,惊醒过来,才发现宝镜跑了。
小少年留了个小纸条给公子,语气十分讨巧:
公子,我回家看看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哦。想你。
萧逸恪:......
捏着纸条,萧逸恪再无睡意。他站在破屋前,仰头,透过稀疏枝叶,可以看到雨过天晴后的夜色十分美好。
月色飘渺如歌,星子烁烁有光。如同宝镜望向他时,永远在发光的眼睛。
“宝镜.......”
萧逸恪叹息:“你到底是甚么人........”
***
两天后,宝镜一身是泥,惨兮兮地回来了,脸上还有好大一块青紫。
萧逸恪这两日本就心绪不平,只强自按捺,如今见了宝镜这副惨状登时色变,一步上前将他接到怀里:“你这是怎的了?可是遇到危险了?”
宝镜还有些神思不属,一会儿方回神过来:“没有没有!我是没有见到两个姐姐,有些晃神,又急着回来找你,结果不小心跌到泥坑里去了.......”
说罢,想起自己的脸如今一定很难看,宝镜急忙侧过身,拿脏兮兮的袖子去遮。
萧逸恪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他袖子拉开,先让人把药拿过来,要给宝镜处理伤口。
眼见着公子给自己上完药,又亲自去给他换衣裳,擦洗身体,宝镜窘迫得面红耳赤,一直在叫:“公子!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啊!”
用衣物搭起来的屏风后面传来一阵窸窣声,小少年的话音一断,只剩下微弱的挣扎和引人遐想的轻哼声。
半晌,面色赤红的宝镜方才羞羞答答地跟在萧逸恪身后出来,羞耻得不敢抬头看人。
春山掐了自己一把,差点笑出声来。
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主子跟小公子都是一对货真价实的冤家啊。
没找见两个姐姐,宝镜虽然很失望,但也只能先跟着萧逸恪回聿州府。
他们在府城又呆了几日,因没甚么消息传来,萧逸恪就带着宝镜回京了。
回到夏园后,宝镜心里一直记挂着两个姐姐,吃不好睡不好的,脸庞都消瘦了。
宝镜想不明白。两个姐姐到底去哪里了呢?王生跑了,大姊姊可能跟着追去了,那二姊姊呢?怎的也不见了踪影?
家里也没人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的,真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他自小在两个姐姐的照顾下长大,对她们有很深的感情,生怕她们遇到什么麻烦脱不开身,很挂心。
而且,以前虽然没有碰面,但宝镜知道两个姐姐或者在家,或者在大姐夫那里,要去寻总能寻到的,心里就很有底。
可是如今,她们都找不见踪影,宝镜一瞬间感觉十分孤独。
世界这般大,可他却不知道去哪里寻觅家人,心里孤零零的很是难受。
萧逸恪回京之后接连忙了好几日,毕竟京城这边有许多事还需要他亲自处理。但不论多忙,他都要抽出时间来陪伴宝镜,让宝镜情绪好了很多。
“我在聿州府留了不少人手,一有你姐姐们的消息,他们就会传信回来。你放宽心些,可好?”
“嗯。”宝镜点点头,紧紧抱着萧逸恪。
还好,有公子在。
“公子,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宝镜搂着萧逸恪的腰,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浮木。
“好,一直在一起。”萧逸恪抚着小少年凉滑的长发,轻声答应。
他心里其实有很多事想要问宝镜,但是见小少年这样,萧逸恪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将那些疑问掩在了心底。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萧逸恪特意抽出不少时间,带宝镜出去消散心情。
去茶馆听书,去酒楼吃酒,去庙会看杂耍,去老摊子画糖人。
宝镜原本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有萧逸恪处处回护,再加上他接触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宝镜情绪渐渐好转,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后来,萧逸恪带他去了母亲陪嫁的那个温泉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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