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片场的时候鲍萍萍就贴心地让场务给宋知开了房间,刚刚和杭澈道别后整理东西才发现,路上买的脚伤喷雾还没送给她。
于是宋知拿着喷雾绕过走廊,却看见刚才餐桌上熟悉的面孔,女人看起来和她一般大,刚才在饭桌上话并不是很多,看起来比较内敛,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宋知朝她礼貌地笑了笑,结果两人竟然一同在杭澈门口停下了。
宋知:“你找她?”
“对,之前莹莹和杭老师有些误会,杭老师的脚受伤了,我想着来送个药道个歉。”女人回答得坦荡真诚,知道宋律师是为了杭澈的事专门来的广州,她推断二人关系不错,因而对待杭澈的朋友也更加直接诚恳。
宋知迎上女人友善的眼神,手里喷雾塞进了袖口,“这样,哦,我我来找她聊天。”另一只摸了摸有些痒的鼻尖。
杭澈开门的时候看见她俩,“你们?”
“杭老师,今天看您走路还有些不方便,真的很抱歉,买了一些药...”女人抬了抬手。
杭澈看了眼两位门神,“先进来吧。”
“有什么话想说吗?”
果然她心思聪颖,一眼就看出了女人前来的目的。
“之前莹莹不了解您,所以可能对您有一些不满,才会让你受伤。”女人解释着,“但是自从项链那件事之后,她现在完全是你的迷妹。”
宋知敏锐地提炼出这句话里的信息,她受伤是因为蒋莹?而且这话说得明显不是因为乐于助人受了伤,那就是有意为之?
杭澈笑了笑,“我知道,这件事她私下和我解释过。”
女人尴尬地哦了一声,手里拎着的纸袋子却没有要递上来的意思,“这几年在剧组我们吃过亏,受过骗,上过当,也遇到过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无功不受禄,总该有个理由,“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帮我们?”
看来蒋莹并没有把当初在《钢琴家的黑夜》片场发生的事告诉她的经纪人,也许是为了自己曾经不够勇敢而感到羞愧,也许是不想旧事重提。
杭澈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示意她们也坐下慢慢说。
女人坐下后,杭澈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不像答案的答案。
“就像你刚刚说的,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当然也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不是吗?你既然相信了恶意为什么不相信现在我对你们的善意呢?”
蒋莹没有揭穿的过去,不该由她来打开。
宋知坐在她旁边,手指不小心搭在了她的手指上,便勾了勾她的小指,有些暧昧。
女人捏着腿上的纸袋子,换了话题,“我记得有年冬天,我正好出差,她还要拍夏天的戏份,她说从水里出来的时候直接冻哭了,可是根本没人发现她哭了,因为浑身从头到脚都是水,所以也没有人回来关心地问一句,是不是难受?是不是不舒服?”每次提起这件事,女人都觉得心如刀绞,“我就问她这么辛苦,还要坚持吗?她说干的不就是这份工作吗?”
想起之前在车上看到杭澈腿上因为武术培训留下的淤青,又有谁来心疼她的付出呢?
拒绝苦肉计,拒绝道德绑架!
“你说的这些,我相信杭澈遇到的只会多不会少,其他演员也是如此。”宋知压低声音,关于杭澈的事情,她总是免不了在意。
杭澈察觉宋知有些不开心,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女人听出宋知的意思,要聊可以,至少要坦诚,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遇到莹莹那天,正好被公司辞退,他们说我不适合做经纪人,不会应酬又太较真,总之那些弯弯绕绕的我确实搞不来。”她低着头,“原本我也觉得可能我真的不适合这个职业吧。”
她来到公司三年,却没有带出一个有知名度的艺人,就连跟着自己的演员都在背后说是她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她自问尽心尽力,但现实就是只有努力是不够的。
公司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那天,经理把她叫到办公室臭骂一顿,让她立刻卷铺盖走人,玻璃墙外一双双来来往往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她下了工抱着一盒子办公用品坐在楼梯间,却又听到了同事取笑她的谈话,而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因为那些人说的原本就是事实。
她就是一个无能的经纪人,一个耽误别人的蠢材。
一直等楼上的同事抽完烟,她才敢起身,望着手里那么多文件和策划案,简历还有包装计划,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最后她把怀里的梦想丢进了垃圾桶。
却又在她一无所有出了电梯时看到了在垃圾桶里捡东西的蒋莹。
那一刻,这个女孩仿佛就是自己。
“但是我看到莹莹那么想拍戏,又那么信任我,我就想着不论怎样,一定要让她成为大明星。”
“所以,演戏对她来说真的挺重要的,我们没有经纪公司,只有彼此。”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估计是今晚看到杭澈和鲍导关系那么好,担心杭澈伺机报复吧。
女人抬眼直视杭澈,祈盼着从她这里得到一句承诺。
小手指被勾得更紧,杭澈看了眼女人怀里的纸袋。
杭澈十分理解在这样咖位分明的圈子没有背景没有后台,每一次都会如履薄冰,何况之前钟佳的事情估计也让这两位姑娘心有余悸。
她们不了解自己,理所当然地把杭澈想象成应该的样子,这一次又亲身经历了校园霸凌和鹿书林绯闻事件,原本的桀骜任性也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在意,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句话,女人松了口气,起身双手递上手里的纸袋子,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宋知起身送她到门口,轻轻掩上门之后转身哼了一句,“我只知道你脚崴了,却不知道是你又被欺负了。”
果然,是生气了。
杭澈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而是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会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宋知还没消气,慢慢走上前。
“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你是我的律师啊。”杭澈微微抬着脑袋看她。
明明是一句好听的话,却那么的不中听。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一旦冠上我的这两个字,就会变得双标起来。就比如此刻,杭澈是她的委托人,所以她受到了欺负,就是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挑战。
宋知心下一软,“所以,你的律师来找你了。”
杭澈低着头抿了抿唇,继而小声地说了一句,“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宋知最见不得她委屈,顿时火冒三丈,“对,你看起来就是很好欺负,所以大家才会欺负你。”
一个没有报复心的人,注定会被欺负。
杭澈听到这句话,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也并没有生气。
宋知走到沙发拿起茶几上的纸袋子,用手翻了翻里面的药品显得有些不耐烦,过了几秒又嘀咕了一句,“但是好欺负,不代表就应该被欺负。”
杭澈听了这句话之后,抬头看着正在找药的宋知,眼神微睁了一下,闪烁了一会。
你自己都不在意的伤害,她比你还在乎,她会心疼你的遭遇,为你鸣一声不平。
就好像你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但是突然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你身边对你说,我会对你负责,我将陪着你对抗这个世界。
“买这么多,你想用哪个?”宋知手一伸,杭澈眼神微怔回过神。
杭澈看都没看纸袋子,只是一挑眉,“我用你买的那个。”
宋知手握了握袋子把手,支支吾吾,“我...我买什么了。”
“你袖子里那个不是吗?”杭澈手一指,眼神充满笃定。
宋知忘了,杭澈最喜欢观察,抬手看了看自己那件长袖T恤袖口处的喷雾瓶形状,这简直就是自己打脸的败笔,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朵。
她干脆把袋子往旁边一放,认命一样从袖子里掏出喷雾,杭澈见状,心里像有只兔子来回翻滚。
“谢谢。”杭澈伸手接过药瓶,然后起身,右脚因为不能受力,走起路来有些微高低。
宋知看着她的背影,见她想去给自己倒水,“我自己来吧。”
“你这样,我会以为自己是个废物的。”杭澈回头朝她开玩笑,继续往桌边去。
但宋知心里却密密麻麻泛起了心疼。
杭澈把自己封闭起来,永远的温润平和,但如果你走到她跟前,就能轻易地感觉到她的脆弱,那种脆弱很清晰地在告诉你,她很敏感,也很容易受伤。
这样的受伤,会化成独自一人默默承受的习惯。
宋知想,这也许就是她和蒋莹她们眼中的别人最大的不同吧,她从来不会报复,无论遭遇几何。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很容易让人忘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脆弱。
脆弱是美德,至少说明,足够真挚。
那些痛苦和委屈,在她的心里只会成倍地搅拌。
这是一种天赋,亦是一种折磨。
所以那些满口的不在意,才是对伤害的伪装吧,她粉饰得极好,几乎要骗过自己。
可是宋知不知道,当她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注:“脆弱是美德,至少说明,足够真挚。”关于演员的脆弱感表述,很早之前看过一篇关于梁朝伟的一个报道解析,此论点有所启发而引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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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烛蛾谁护,作茧自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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