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知带着电脑和童年一块去片场,今天正好周六,为了值回机票钱,她决定把这个周末献给广州。
今天片场是江南水乡式景观,主要拍摄女主回到家乡后成为督办的戏份,上午杭澈特意交代童年带着宋知在影视城逛,顺便旅游,于是电脑就成了摆设。
鲍萍萍到了片场拿着今天的分镜仔细研究着,摄影组的负责人弯腰手撑着膝盖听她说重点,回头休息区空无一人,她放下笔交给负责人,“就按照最终版这个定镜头吧。”
“好的导演。”
她冲监视器不远处杭澈挥手,杭澈手里的剧本垂下,道具组还在做最后准备,灯光也在调试,她过来坐在鲍萍萍旁边的椅子上。
“诶,你家宋知呢?刚才还在那啊!?”
杭澈抬头看了眼休息区漫不经心地说:“和童年出去玩了。”
鲍萍萍打趣,“做你的助理和律师都这么轻松的吗?”
杭澈笑了笑,“我看起来有那么无法自理吗?”
“有!啊~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主角啊!”鲍萍萍往后一仰,双手张开抱住心口。
“导演这么闲,不如和我对对戏?”
……
快到中午放饭的时候出去玩的两人才挽着手回到片场的保姆车上,宋知在手机里挑着刚才一起的合照发给童年,童年则去后勤组领盒饭。
不一会,她拎着两大袋子上了车,一脸心事重重,“宋知姐,开饭。”
宋知忙伸手去接袋子,打开后将里面的塑料盒拿出,“怎么了?刚才不还挺开心的。”
童年一向藏不住事,一边将袋子里的盒子摆上桌面,一边气鼓鼓地解释,“我和你说,刚才去拿盒饭的时候,那个场务小姐姐都急哭了。”
宋知十分配合地接话,“哭了?因为什么?”
童年停下手里的动作,神秘地凑近宋知,“我们剧组有小偷。”
“年年,你帮宋知领盒饭了吗?”
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女人吓得一激灵,童年打开盒盖,“啊!老板,你怎么提前下戏了。”
杭澈穿着那身开机照片上的西装,梳着长长的麻花辫,宋知看得有些入神。
“今天状态好,拍得比较快。”杭澈回答着童话的问题,却也看着宋知,“上午去那边石桥逛了吗?”
宋知察觉到眼神的灼热,移开视线,“看了,在商业街买了一些纪念品,拍了照。”
“刚才神神秘秘地在说我的坏话吗?”杭澈打开一旁的水龙头洗手。
宋知笑容可掬,“被你逮个正着。”
“老板,今天的饭是重订的。”童年回头冲她说。
杭澈皱了皱眉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走上前,“为什么要重订?”
她走过来自然伸手往里抬了抬,童年下意识地坐进去靠窗,她坐在宋知对面,抽出袋子里的一次性餐具递给宋知,对方礼貌地回了一声谢谢。
“因为我们的盒饭被偷了,都是演员餐,为了不耽误大家用餐和下午的拍摄,场务小姐姐没办法只能再订,但是这个费用就要自己承担。”
宋知摆弄着盒饭,“剧组的盒饭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啦!有群演餐,演员特餐,导演餐,鲍导的盒饭你是没见过,是我们的两倍,她饭量超大的。”童年夸张地比画着。
“演员特餐会根据演员忌口来制作,我们这个剧组演员和助理是三荤三素,呐,还有一盒水果。”她用筷子指了指一旁的果盘,接着补充道,“工作人员是两荤两素,没有水果,群演的话就是一荤一素。”
差别确实有些大,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宋知掰开一次性筷子,“经常丢吗?”
童年点了点头,“是啊,一开始只是一两份,小姐姐以为是别人拿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盒饭每次送来没人看管吗?”宋知又问。
“那当然不是,每次送来都是放在那边的蓝色雨棚下面,几百号人呢,演员餐放在最里面。”
宋知看向她,眼神开始变得犀利,一到追本溯源的环节,她总是习惯性较真,“没有监控吗?”
“那边是露天的,没有监控。”童年夹了一根小青菜,“而且只是盒饭而已,也没必要按监控吧。”
“那人在哪边看着呢?”
宋知一系列的发问,倒有些开庭的气场,对面一直沉默的杭澈接话,“群演那么多一拥而上,有时候根本顾不过来。”
“没有告诉导演么?”宋知顿了顿。
“我刚刚也想和鲍导说来着,但是小姐姐哭着求我千万别说,这毕竟是她工作失职,导演到时候问她为什么不早说咋办?而且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的。”
看来场务有自己的顾虑,这件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就是发生了。
很多时候,这种小便宜反而更有吸引力,即便被抓住也只是被打发了而已,但一次两次的纵容,会招致得寸进尺。这种行为虽然可恶,但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不能说没有场务自己的原因,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她们也只能当个小插曲听一听。
童年看见杭澈对面前的那盘鱼香肉丝和手边的胡萝卜炒肉片无动于衷,“老板,吃菜啊。”
宋知一只顾着了解事情的原委,这下才抬眼看了看杭澈身前,接着伸手把这两道菜换到自己面前,“她不吃胡萝卜。”
“啊?我怎么不知道?”童年一脸震惊看着杭澈。
“你不知道?”宋知更吃惊看着童年。
童年不满地看向宋知,“你怎么知道?”
宋知想估计是杭澈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她对此也并不过敏,所以没有特别交代忌口的食物。
“我……”正在宋知不知道如何解释的时候,童年恍然大悟,“哦,你们去山里过了几天,正常,那下次我注意。”
童年一想,的确是几次有胡萝卜的饭菜,老板都没碰过,还以为是没胃口呢。
没想到对方主动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宋知松了一口气。
“没关系,只是不太爱吃,不用特别交代。”杭澈夹起一口饭淡淡地说。
果然如此,宋知的推测得到了印证,不论是知道胡萝卜,还是知道她没有特意交代的原因,一种关于只有自己知道的特别,就像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暗语,让她心里生出别样的甜蜜。
当然,也可能,只是今天的胡萝卜太甜了。
当初看到合同,宋知也对该剧有过一些了解,了解之后才更觉得,杭澈简直就是天选女主,身手不凡的思想先锋,侠义柔肠的一代女侠拒不逃跑,面对强权供词只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字。
下午这场戏,杭澈换了装扮,散着头发,靠在阴暗的地牢里,浑身血鞭痕,双指累累伤。
宋知坐在鲍萍萍身后心里一紧,浑身紧绷,中午那一点甜此刻化为了蜂针刺在心头。
铁链和地牢的木门缓缓打开,一身清朝官服装扮的演员拿着纸笔缓缓进入。
杭澈无力地靠在墙边,甚至连转头的力气也没有,只有散落在脸颊旁的发梢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浮动,证明着这个受到酷刑之后的女人还活着。
宋知紧紧握着双手,整个被带入氛围中,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监视器。
男人眼神闪烁走到杭澈身边,想扶起她,伸出了手看见那浑身的鞭痕,竟是无从下手,只好顿在空中又无奈地收回。
“钟岳仰慕您的才学,您之前写的‘驰驱戎马中原梦,破碎山河故国羞。’我时常拿来勉励自己的孩子。”县令低着头,言语哽咽,“今日之事,我恐无力转圜,您可有话或者未了之心愿,李某定当万死不辞。”
杭澈艰难地咽了口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死后,烦请大人保我尸首全我体面,不枭首,不去衣。”
上级已经下发了斩杀的指令,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不被允许的,县令双手抓了抓衣袍,抬首望着眼前一直钦佩的巾帼英雄,咬着牙红着眼双手于身前握拳,恭敬行礼,“李某应允。”
杭澈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积聚力量,然后紧皱着眉,汗珠从额间滚落,她靠着自己的力量微微起身,一旁的县令见状欲扶,她微微抬手表示拒绝。
即便是此刻,她依然有了自己的尊严,那抬起的手血痂覆盖,弯曲肿胀。
用尽所有力气坐起来的她缓了一会,“大人审我,非自愿之举,莫要心怀愧疚。”她越是如此说,县令越是将头埋得更深,“若无供词,大人恐难以交代,我唤大人携笔墨前来,便是如此。”
县令明白,将笔墨奉上,杭澈微微抬起手,惨白的唇颤抖着,右手根本握不住那根她时常挥墨撰诗的毛笔。
但她仍然颤抖着咬着牙,嘴里不时发出吃力的气音。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七尺县令此刻也不由得用衣袖抹了眼泪。
费尽全身力气后,那支毛笔横架在杭澈的手指缝隙中,这不能称之为握笔,县令双手拿着纸张上下。
一张供词,七个字。
原本俊朗的字迹不复存在,与之代替的是狂放和不屈,手里的笔掉落,杭澈念出它们:秋风秋雨愁煞人。
这场戏太有感染力了,情绪的崩溃只在一霎,台词声声振聋发聩,鲍萍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为时代不屈,为女人不惧,为女主致敬。
“CUT!”鲍萍萍丢掉对讲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杭澈还在戏里,听完导演喊结束后,一下子靠着墙面,仰着头闭着眼,眼角一滴泪缓缓滑落。
忽然有一只手牵起了她,她微微睁眼,有些朦胧,尽管因为化妆手上裹了很多胶水,但还是被笨拙地握在了那人手里。
宋知蹲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她睁开双眼意料之中的人映入眼帘,就这样互相静静看着,仿佛时空骤停。
她总是那么懂她,哪怕不说话,也知道彼此心里的感觉。
当下,杭澈不大好受,用自己的躯体去承载角色的情绪,那些锥心的痛楚和幻想出来的刑罚,让她精疲力竭得让人心碎。
杭澈撇了撇嘴,宋知另一只手伸上前扶了扶她的手臂,一下一下轻轻安抚着,自己却忍不住鼻尖一酸流了眼泪。
杭澈伸手想给她擦去珍贵的水珠,另一只手刚抬起,手部特效让那一双玉手惨不忍睹,她蜷缩了手指又放了下来,搭在屈着的膝盖上。
鲍萍萍拖着脑袋看着工作人员在镜头前穿来穿去,这两人仿佛是静止的画面。
【注:“秋风秋雨愁煞人。”----秋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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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烛蛾谁护,作茧自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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