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闲池阁。
阳台铺着木地板,有桃花瓣飘落的痕迹。
只剩下两人,气氛又变得有些黏腻,其实什么都没变,只是宋知心里生出了些别样的情愫,她缓缓踱步向阳台走去。
一双藕玉般的手臂搭在玻璃栏杆上,杭澈侧头看身旁的宋知,风将杭澈的头发吹得全部往后,露出整张清秀的脸和好看的发际线,杭澈低着头浅笑然后望着远方,声音有些甜,“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宋知这才觉得自己多冒昧,好在夜色垂幕,将她白皙脸上透出的樱红遮掩了些许,她尴尬地抬手抚了被风吹乱的碎发,“面对镜头,面对那么多喜欢你的人,怎么会不好意思呢?”
面对宋知的调侃,杭澈坦白地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宋知双手握着栏杆,渐渐收拢。
面对他们的时候,她可以问心无愧,杭澈压在心底的悸动,贸然说出心事的结果,她还不敢去赌,“一个是工作,一个是生活。”
宋知咬着下唇,“难道不是因为我很特别吗?”
杭澈笑了笑没说话。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送我回家?”杭澈可不是那么主动的人,宋知想从她那里再多一些勇气,“还是说,我们之前见过吗?”
杭澈瞬间一怔,宋知才发觉自己这样问也太不妥了,大有一种对方被自己魅力折服的暗示。
她发誓,这样的想法,绝对没有!
杭澈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顾虑,语气有些淡,听不出情绪,“我们都在北京,也许早就见过,在哪条街道,商场又或是公园。”
“也对。”
杭澈眼眸微亮,双手不自觉蜷了蜷,“你希望是在哪?”
不远处人群的狂欢像是一曲乐章的和弦,周围规律的虫鸣组成了夜曲的主旋律。
宋知配合地顺着话题,“我想想,**吧,那里人多,见到的概率大。”
杭澈微微叹了口气,缓解宋知刚才的不安,“第一次见你觉得投缘,送你回去举手之劳。”
宋知那颗悬着的心安然落地,杭澈一向自持被动,那她口中的有缘是不是和自己的一见钟情与之相配呢?既然第一次就那么特别,她们之间应该是有日久生情的可能吧?
她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有人因为投缘,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卖了。”她微微靠近杭澈冲着她笑着问,“就那么无条件地相信我吗?”
万一自己是个见钱眼开的讼棍,万一自己是一个毫无责任心的法律机器。
杭澈转头微微低着看她,忽然有些严肃,“那你相信我吗?也许我也会说谎也会掩藏真心呢?”
宋知在黑夜中望着那双犹如黑洞的眼睛,一时语塞,眼眸转动之后她亦同样认真地拧着眉头回复道,“那你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我尊重你。”
杭澈完全没想到宋知会如此回答,始料未及,却让人心暖。
她扑哧一笑,而宋知依然一副认真的神情,杭澈望着宋知,脸上明媚的笑意渐渐散去,化为温柔地对视,她搭在栏杆上的右手缓缓抬起,用自己的食指点在宋知的眉心中央,宋知眼眸往上转了转发出疑惑,“这是干嘛?”
杭澈她趁着宋知看自己手指的瞬间,贪婪地用目光扫过那张脸的每一寸,被发现后才惊觉自己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根本没多想。
杭澈动作顿在那,心跳加速着,直到刚才拧着的眉头逐渐展开,她才满意地笑了笑。
“解除封印。”
“???”
杭澈看着宋知傻傻的样子,生怕再多一秒自己就要忍不住做出一些难以自控的事情,刚才还卖力附和的虫儿也许是累了,在这一瞬偃旗息鼓,小作休憩。
湖风微微拂过,杭澈手指微微收回,宋知听见眼前人的声音透着一点沙哑,“不要不开心。”
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第一口草莓冰沙。
宋知像是在水里漂浮着,周围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泡沫咕噜咕噜往上升起。
一阵手机震动打破了短暂的安静,杭澈偏过头,宋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备注有些惊讶,“您好,老师。”
杭澈自觉听别人电话不太礼貌,尽管宋知并未表现出介意,她还是抬手和宋知打了一个自己进屋的手势,将阳台留给了宋知。
“您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宋知望着杭澈的轻轻拉上玻璃门的背影转身倚着栏杆。
电话那头的发出一声安慰地笑,“我就信得过你,麻烦你费心了。”
宋知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在栏杆上画着圈圈,“不麻烦,我只是觉得……”
对面反问,“觉得可惜?”
“嗯。”宋知有些遗憾。
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感慨着,“没什么可惜的,我这个年纪,能够任性的机会不多了。”
见对方态度坚决,宋知也不好再劝阻,“好,回北京之后我就来处理。”
“行,到时候见面说吧。”
宋知挂完电话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栏杆上发呆,目及之处皆如画卷,可她的心情却有些失落。
手边递过来一捧开心果,已经去了壳,宋知面露笑靥,“你居然还带了这个?”说完她毫不客气抓了几粒扔进嘴里。
杭澈刚才透过玻璃窗看她挂完电话久久伫立,便让她一个人待了一会,“遇到复杂的官司了?”
一见到底的案子于宋知来说算不得挑战,索然无味,无甚兴致。
一眼到底的人,无趣麻木,不适合浪费时间。
宋知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杭澈,你知道律师最忌讳什么吗?”
杭澈想了想,答案应该有很多,但她更希望听宋知说,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对当事人投入太多的感情。”宋知眼里爬上了一丝雾气,慢半拍地回应着。
杭澈口袋里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我们这个职业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了,输了官司的当事人口不择言污言秽语,对簿公堂的两人曾经是别人艳羡的佳偶,明明看起来十恶不赦的嫌疑人背后却是满满的无力的抗争,残忍地杀掉自己丈夫的女人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为了挽留住爱人的女孩不停整容到最后被嫌弃离婚精神崩溃,没有法律常识的清洁工把电缆当作普通废铁卖掉悔不当初,明明身价亿万的上市公司老板却不愿意赡养自己的父母…”
和医生警察一样,面对太多的变故和负面,你很难去判断一个人的对错好坏,官司总会打完的,如果不学会自我调节,管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成演戏中的出戏吗?”
“可以。”宋知觉得这个形容十分贴切。“我年轻的时候特别容易冲动感情用事。”
杭澈忍不住扑哧一笑,看着故作沧桑的宋知问,“现在呢?”
“现在?”宋知一扬脑袋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那可铁石心肠多了。”
杭澈很想说你才不是,宋知笑着说,“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
她的眼睛在笑,心却犹如浮萍,空荡荡的不着边际。
“老板!宋知姐!吃饭了!”童年站在院子里朝阳台上的二人招手,见她们听见后一溜烟跑了进去。
沈莘来的时候特意交代到了民宿吃晚饭,现下已经九点半,大家早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再看这一桌子满满当当摆了好多大海碗,里面盛的菜肴只是看起来就相当实惠质朴。
这就是有名的八大碗,天津盛产鱼虾蟹,五月的绘鱼极为新鲜,青褐满黄的紫蟹捞出蟹黄**蛋羹咸鲜至极,这里的菜系咸鲜为主酸甜为辅、小辣偏微麻,炒青虾仁、烩鸡丝、红烧绘鱼、全炖、蛋羹蟹黄、清汤鸡、拆烩鸡、海参丸子、元宝肉,主菜一旁还配了四道冷碟。
她们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是被眼前这一大桌子菜肴惊掉了下巴,毕竟半小时前,她们还以为自己到了荒郊野岭即将露宿山头。
沈莘则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这些菜品都是她做出来的。
一群人像看多拉a梦一样看着段阿姨,“确定这些都是阿姨您一个人做的?厨房真的没有别人?”
童年早就被饭菜香馋得不行,刚才一直在厨房扒着门框,“我证明,都是阿姨自己做的,大家快坐下尝尝吧。”
段阿姨被哄得笑得眯着眼,“你们慢用,我去那边帮忙去,吃完碗筷放在桌子上。”她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我回来打扫就行,饭在厨房保温。”
“阿姨不坐下来一起吃一点吗?”宋知入座后抬着头问。
段阿姨挥了挥手,“吃过了吃过了,你们先尝尝看味道,合不合口味,有什么建议和我说。”
杭澈挨着宋知坐下,对面是小八和童年,小八捣了捣童年,“杭老板怎么不坐上厅?”
老北京人规矩这一块多少有些讲究,刚才沈莘可是特意把上座让了出来的,见杭澈径直挨着宋知坐下,自己碗筷也动了便懒得挪位子了。
“我怎么知道。”童年抬眸看了一眼旁边两人。
沈莘朝着小八的位置敲了敲桌子,大家纷纷看过去,小八心领神会地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开始宣读明天的游玩计划,“各位领导,我们明早八点吃早餐。”
“这么早啊?”童年一直都是起床困难户,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忙捂住嘴。
沈莘拿起手机开始对着一桌子的菜摆拍起来,“也别太早,让段阿姨九点给我们做早饭吧。”
多睡一秒也好,童年立马表示赞成,“九点可以九点好!”
小八看着童年那副捡到大便宜的样子表示存疑,“你能起得来吗?”
“你喊我!”
“我才不喊你。”
沈莘收了手机靠在椅子上,不知道在给谁发着照片,“迟到的人自己解决昂。”
童年不耐烦地回,“知道了啦知道啦。”
小八继续,“然后去民俗村和桃花林逛一逛,那一块听说吃得多玩的也很多,接着肯定要去游湖,回来之后在主屋那边的草坪做烧烤,喝喝小酒聊聊小天,促进同事感情。”说完她特意停下朝着沈莘的方向弯腰问,“沈总意下如何?”
沈莘立刻轻咳两声,“准奏。”
童年一脸嫌弃,拉着小八赶紧坐下来低声在她耳边嘲讽,“小八,你真的越来越狗腿了。”
小八一点也不恼,拿起手边的筷子漫不经心地说:“谢谢夸奖~”
舒媚从楼梯口下来,姗姗来迟的人还没到声音便传了过来,“不是好多寺庙吗?不去吗?”
沈莘把椅子往前抽了抽,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脸上莫名添了些优越感,“寺庙有什么好逛的,还能有雍和宫气派?”
童年一想很有道理,“而且我看了都在山上,你们要爬山吗?”她睁着眼睛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舒媚身上。
舒媚大大方方地在童年千刀万剐的眼神中坐在了主位,“那算了,爬山是不可能的,一步都不可能。”
舒媚上位,沈莘右手,童年小八尾桌,杭澈宋知位于沈莘对面。
【注:桃花落,闲池阁。----陆游《钗头凤·红酥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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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桂花载酒,不似年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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