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乔是第一个发现戚岘今天可能还没清醒的，他起床气有些重，颇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就连桌上准备的烤面包都还剩一片。
白序他们几个三大五粗的男生，虽然在昨天知道空降消息后，各个都蔫得像晒干的萝卜条，但一觉睡醒又是活脱脱几个乐天派，自己盘里的东西风卷残云般就洗劫完了。
“哥，还吃吗？不吃我吃了？”
霍明朗还眼馋戚岘盘里的那片面包，他洗好了杯子，见面包一直放在那儿没人动，忍不住上前。
戚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霍明朗十分上道，津津有味地拿了过来塞进自己嘴里，边嚼边收拾包，他年纪最小，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咽下最后一口，他突然问：“你们说，今天那个空降会来跟我们一起上课吗？”
白序还在用夹板夹自己极其不听话的头发，回答：“可能吧，劝你有点危险意识，上月末谁倒数我不说。”
即使在出道组，每个练习生依旧有月末考核，连续两次倒数第一就会被踢出出道组再换人进来，一组近一年来倒是没有走人的。几个人更是高占前几位，从戚岘数下来前三都是一组的。
霍明朗“啧”了一声，他看向门边贴着的每月考核排名，他三个字的名字十分显眼地落在几位两字倒数的中间，在他眼里，这比倒数第一还要让人印象深刻。
他皮笑肉不笑地打开房门：“各位状元龙眼探花，请。”
“是榜眼。”
霍明朗把包背起来，站在门口当门神，反驳道：“我是体育生，没文化。”
没文化的霍明朗一掌拍开练习室的大门，按照以往，他们都是第一个来的，也不知道是昨天最后走的人忘记锁了还是怎么回事，今天他们来那么早，却看到门隙了一条缝来。
“梅老师您不是在美国……”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霍明朗就闭上了嘴。
只见开着小灯的练习室里没有梅老师也没有经纪人，只有一位他们从来见过的男生，几个人心头一震，警报声瞬间响起：这定然是那位空降兵！
空降兵一身简单的打扮，卫衣加上宽松的裤子，听见他们的动静，空降兵抬起头来，也不说话，徒留刚走进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只剩下空降兵打开的自动风扇呼呼吹着风。
几个老人偷偷打量着空降兵，看他服帖的头发和莫名其妙有些病气的脸，最后落在他脚上踩的那双限量联动运动鞋上。而空降兵也正光明正大地观察着几个高矮不一的老练习生，非主流一样半长不长的头发和黑白灰配色的着装，最终他得出了“华臣的人比OW要朴实”的结论。
最后还是空降兵率先打破沉默，先开口道：“需要把大灯打开吗？”
陈御乔作为老大，清了清嗓子，顺嘴道：“不用，不是，要开的，我们来开。”
他指挥霍明朗去开了灯，大灯开了两列，一下子练习室都通透了起来，白炽灯下他觉得空降兵更白了，只有嘴唇有一些淡淡的、有血气的粉色。
“你们好。”许奂青径直走了过来，站定在白序面前，他偏琥珀色的眼珠有些特别，看上去整个人跟外国人似的，“我们昨天见过。”
白序“啊？”了一声，其他几个人听了这话，赶紧将目光锁定到他身上来，他使劲眨了眨眼，在混乱之中努力回想：“昨天，昨天……”
许奂青做了一个戴口罩的手势。
白序瞬间想了起来，他睁大眼睛：“你是昨天电梯里的那个人？”
许奂青笑着说：“对，我是许奂青，颜色鲜明的奂，青色的青。”
“你好你好，我是白序，秩序的那个序。你是新来的出道组练习生？”
许奂青点了点头：“看样子我们在一个组，多多指教。”
白序干笑着跟他一起点了点头，他侧过身子，眼神掠过几个一直没说话的人，背着的手拍了拍温阖，眼珠子左动右动表示：“你们说句话啊。”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打破这场尴尬的见面仪式，许奂青先开口问道：“厕所是在？”
温阖从善如流地回答：“出门左转最里面然后拐弯，有标识。”
几个人在门口送走去厕所的珍稀物种许奂青，憋住的气终于能放了，随即就见陈御乔变了脸色：“戚岘不是刚去厕所？”
霍明朗大张着嘴要尖叫出来：“这不是肯定会碰上吗？”
这层楼都是练习了至少两三年的练习生，大家来来回回看人头都能熟悉了，上厕所进出就这一条路，戚岘保准能发现这个生面孔。
白序小声感叹：“哇哦。”
华臣的厕所布局异于常人，进去只有一条窄道，虽然里面的空间十分大，但没有办法改变这条进口十分窄的事实，加之每天清洁工会将清洁小车推进去，让本就窄的过道更窄了，洗手池面前的位置只够一个成年男人正常进出。
清晨的男厕刚换上了新的空气清新剂，是薰衣草味的，放的量又有些多，感觉百米内都能闻到这股呛人的薰衣草香，香气由远及近，许奂青差一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刚到男厕门口，他就看到了横亘在门口那辆十分嚣张的清洁车和……一个背对着他正在洗手的男生。
华臣的厕所洗漱台没有镜子，在厕所外面的梳妆台才有，十分符合一个娱乐公司随时需要监测自己形象的刻板印象。
但许奂青还是停住了脚步，刚还十分平稳的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了，他将男生的背面从头顶的发丝打量到脚后跟，再深吸一口气，放轻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走了。
听到有人过来，戚岘伸手扯下擦手纸，挪了一点位，随后就什么响声也没了，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现在外面却空无一人。
换作其他人，见状肯定会大叫一声，但他只是扫了一圈厕所，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心想也许刚才是正在打扫女厕的清洁声。
许奂青气喘吁吁地走应急楼梯上了层楼，他的手还有些颤抖，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太激动，病气的脸上多了一抹腮红一样的暖色。缓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刚才行动没过脑子，幸好没人看见他的傻样。
他坐在楼梯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机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他手一擦屏幕，点开了微信。置顶的那个聊天最后显示是三年前的时间，他咽了咽口水，以极快的速度打出几行字。正迟疑着要不要发送，他就听到了这层楼传来的隐隐约约开始准备上班的动静，这一下子敲醒了他，他又不眨眼睛地删掉了要发出去的消息，把手机翻了过来。
练习室准点开始练习，老师已经开始带着练习生跳舞了。
许奂青手指紧紧按在自己的手心上，等到手心都红透，他才静下来，重金属乐的隔绝声，让他走到门口都没被发现。
果然，推开门后，一位打扮得十分嘻哈，还留着脏辫的男人就受了惊，转过身来将视线锁定在了他身上。
男人还留着小胡子，嘴上还在数着节拍，闻声抬眉叫停：“Hello？”
被这样一位浓重西海岸风情的男人盯着，普通人都会觉得后颈的汗毛竖起，许奂青却只点了点头，余光却看向已经停下来、站在男人后面中心位的戚岘，说道：“我是新来的练习生，许奂青。”
“颜色鲜明的那个奂，青色的青。”
练习室里的音响一共有四个，两个在左边天花板的角落，两个在右边地板的两边上，音乐声没有因为许奂青的进入而停下，不知为何，他声音虽小，几个人却听得十分清楚。
后排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看向戚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他回来没有任何异样，也许两个人并没有碰上，这下突然看见空降兵，大家都不知道戚岘会是什么反应。
舞蹈老师点了点头，指了指霍明朗旁边的位置，问道：“我是Eric，你先旁看，电脑在旁边没有密码，点开就是编舞视频，下节课再跟着一起，ok？”
许奂青乖巧地点了点头，他没有绕过几个人从边上过，反而从戚岘旁边走到了后面去。
其他人已经做好了拉伸，跳了一会儿舞了，爱出汗的白序感觉汗珠都滴到了眼睛里，站姿像个太爷，但戚岘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许奂青再一次闻到了那股带着辛辣调的雪松。
昨天的那个人果然是他。
Eric拍了拍手让练习生们集中起来：“好了大家，刚才就当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继续。”
霍明朗收回看向许奂青的目光，他站在戚岘的斜后面，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趁着Eric转身的间隙，他偏过头，小声说：“我是霍明朗，天气明朗的那个明朗，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元甲的那个霍，你刚才没找到厕所吗？”
他和许奂青对视上，不知道是眼珠子的颜色有些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许奂青看他的目光不太对焦。
“刚才有点事。”许奂青坐在地上，抱过旁边的电脑，将音量按到最小的一格，又抬头看着这群紧盯着镜子里自己的练习生，嘴上随意说着，“那个中间的人，是戚岘吗？”
“1、2、3、4……”Eric在前面打着节拍，自己做动作的同时，眼睛还盯着镜子里每个人的姿势，“霍明朗，脚抬高。”
霍明朗正要回答就被点名，只能紧急地抬高腿，手背在后面竖了个食指出来：“没错。”
趁Eric在纠正白序的动作，他又快速地问了一句：“你知道？”
许奂青没有回答，但霍明朗已经自动地补上了答案：“岘哥好像是很出名。”
“岘哥……”许奂青抿了抿嘴，盯着戚岘的背影不放。
“我看视频，你好好跳。”他止住了话头，背过身去，点开了编舞视频。
每个公司从声乐、舞蹈到自拍角度的讲究都有所不同，OW擅长运用四肢，MARSH的编舞之中手部动作和腿部动作便十分多，而华臣更注重协调，编舞视频中每一个部分都更考验腹部的核心力量。许奂青心无旁骛地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记了个大概。
他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肉不算紧，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又转过身来，把视线移到了中间的那面巨大的镜子上。
已经要准备上第二节课了。
现在的Eric站在一边开始一个一个掰细节了，许奂青觉得他应该在国外呆过，跟之前OW的本土舞蹈老师很不一样，这个Eric嘲讽起人来中英夹杂，最后还要用一句“holy cow”结束，严厉之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幽默。
许奂青看着Eric走到了下一个人的位置，接着，他和戚岘就这样没有视觉阻挡地对上了眼。
练习室里一直开着二十六度的空调，冷得不厉害，练舞久了还会热得满头是汗，但许奂青只热过身，又正好在中央空调下面，比起热得汗水浸湿衣服贴上皮肤的霍明朗几个人，他早就因为这浓浓的冷意嘴皮干裂苍白了。
他舔了舔嘴唇，用牙齿把上面的一小块死皮咬了下来，他用手撑着头，见戚岘没移开眼，弯了弯眼，本身有些圆润的眼睛倒像个月牙了。
其他人不是在放空，就是在自己继续抠动作，没人发现他们这里的暗潮汹涌。
戚岘看清楚了他的口型：“哥哥，你不累吗？”
holy cow就约等于holy **把**改成靠的英语谐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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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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