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鼻腔,醒来时周围一片雪白,转头手上的滞留针发出一阵细微的刺痛。记忆突然决堤,昨天晚上如恶魔般涌上心头,泪水滑落在脸颊两旁,砸在手心,在掌纹里晕开蛛网般的水痕。两滴,三滴……那些被我拼命压制的画面破土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冲出来……”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我死死咬住下唇,嘴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尝到铁锈味也没有松开。
指缝间渗出的泪水滑进袖口,在病号服上洇出深的的痕,喉间抑制不住的呜咽声源源不断的涌出,原来有些声音,真的会在某一个清晨醒来之后,永远消失在生命中。
“对不起…,对不起…”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晚的血腥,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个世界被泡成模糊的灰。
“小墨,你醒了啊”门口传来一阵稚嫩的女声,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少女时期的琉音,稚嫩的脸上少了妖媚,眼眶里的泪水也在看到床上的人时倾泻而出。小芙的死对她来说是无法言说的打击,几天时间就已经瘦成皮包骨的模样。凹陷的面颊,还有眼底突出的乌青,毫无血色的嘴唇。
等琉音坐下后她已经停止了哭泣,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出声,就只是望着窗外。宽大的病号服套在她瘦弱的身躯上,脖子上的绷带被拆掉后,伤痕处只留下淡淡的粉红,右眼绷带依旧。眼前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也只是木然,发呆。这几天都是如此,也一直开口说过话,一股心酸涌上胸口,眼眶再一次被泪水淹没。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在房间里织成密不透风的茧,监护仪滴答对声音在房间回荡,琉音看着她蜷缩在床尾,手指反复摩挲着被角接缝处的线头,仿佛在寻找某个丢失的绳结。医生说的“失语症”三个字,此刻随着吊瓶一滴一滴砸进她的眼里,浮现出灰败的雾。
琉音又一次把保温盒,看着床上瘦弱的身躯,接连一周都没有开口,就连哭也是寂静无声,只有眼泪会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大颗大颗的砸向床单和枕头。
“吃点东西好不好?”琉音的声音轻的像吹响湖面对一阵微风,泛起涟漪没有下文。
琉音削着苹果皮的沙沙神在房间回荡,刺激着关于小芙的记忆“姐姐,她们死苹果皮不断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此刻淡金色对果皮在地面蜷缩成一条条褪色的毛毛虫,脸上多泪忽然被对方轻轻擦去,琉音指腹感受到的却是一片冰冷。
整个世界都在下雨,而我们被困在这方布满仪器的空间里,听着沉默生长的声音。指尖摩挲着被角,如同某个未说出口的名字,正在时光里慢慢碎成齑粉。
她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身边来看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每一次来了不同的人都可以看见他们的心声,看见他们对自己的遭遇感到疼惜、愤怒以及可怜。
是啊,何尝又不是可怜?最爱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离开,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下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的弱小。这个能力对她来说是惩罚,只要能看见一次别人的心声她就会想起厌楠芙 一次。
现在的她就像梧桐,旁人都以为下一个春天它还会长成新芽,但她已经死在了冬天。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厌墨冥对往事的追忆,手表的指针已经跑到了凌晨一点,打开房门,只就见琉音穿着白色低领睡裙,头发上还有未干的水渍,身上水汽氤氲。
“有事?”
“过来看一下你,我给你发的信息一直没回。”
后知后觉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回忆“等会看”
“好吧”,声音轻的像羽毛滑过,落在厌墨冥蓝色的瞳孔里泛起一阵被微风吹过的涟漪,喉头涌起的话最终还是被咽下,如同默许一场不落在掌心的雪,谁都不会主动去捅破这欲化的白。
“还有你最近状态很不好,我前两天让小瓷买了一些医疗器械回别墅,回去我给你检查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的叮嘱“你有什么事也要跟我说…,不要憋着。”
数不清多少次把话咬碎在齿间,锈迹斑斑的齿轮在胸腔里转了上千回,“求助”二字早已被腐蚀殆尽。
“嗯…你早点休息吧。”
琉音离开之后也没有心情再看书,靠着书桌,摸着脖子上挂着的牙齿,握在手里,放任尖利的牙尖刺破手心的皮肤。
只有在疼痛中才能找到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血液顺着手掌滴落在胸口,冰冷又黏腻的感觉,让她应激般奔到厕所。打开淋浴也不再其他,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血落在胸口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小芙…对不起…是姐姐没保护好你,我那个时候太差劲…,小芙…你恨我吧,你恨我…。我昨天去看你了,小小的山包在那里立着…我的小芙一直都是小孩子啊。不想长大也没关系的…还有…还有……我给你除了杂草,插了小花,你看见了吧?喜欢的话来我梦里好不好…我下次还给你插小花,小芙啊…姐姐好想你…。
热泪混着花洒打下来的水蜿蜒滑落,拨开又遮住眼睛的刘海让右眼得以在氤氲的水汽中呼吸,雾气中右眼冰蓝的瞳孔如破碎的玻璃,左眼却在烟灰色的虹膜下,漂浮着一枚红色的十字倒影,随着睫毛轻颤渗出暗红色的涟漪。
精神上的疲惫感远比□□上来的强烈,衣服胡乱甩在地上,伤口并没有因为水而溃烂,反而快速的恢复了起来。此刻的脑袋一团乱麻,**着身体走出浴室,疲惫在脑子里面叫嚣着,眼皮也沉重的开始打架。
……
“姐姐!我长大想去巴塞罗那,想去看午夜降临前的锡切斯海滩。我要在教堂里做一个虔诚的信徒,许你一生无忧幸福……”
“姐姐!!救救我!我恨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死掉不是你?!!”
美梦转瞬即逝,上一秒还在浅笑诉说着愿望的呆萌小狼崽变成了一个看不见五官的火球,断断续续的哭声在脑海回荡飘远,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握住。突然剧烈的失重感袭来,如同案板上已经被掏空掉鱼,做着无意义的垂死挣扎。条件反射让她坐直了腰,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月光清楚的照出她眼角闪出泪光,随即如决堤般大颗大颗大从眼前涌出来,打湿睫毛,滑过鬓角最后落在被子上隐去了踪迹。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噩梦,尽管知道小芙可能恨她,但每一次听见她亲口从嘴里说出来时,心里中是说不上来的窒息。像突然掉进深海般,窒息感扑面而来,黑暗笼罩着眼前的世界,看不到光。
黑夜被烟头的火光划破,如同地上的星星。嘴里吐出白雾像吐出自己内里的浑浊腐烂,思念是最准时暴雨,死亡是一场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早已在暗中勾划好的结局。
小芙,有你的地方会开满玫瑰…。
小芙,桂花开了你就回家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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