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兄长让你来从军?”听到陌生的名字,大胡子微微皱眉,继续问道。
“我自己要来的,少时学了点拳脚功夫,想着自当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才是。”
大胡子放下捡来的树枝,开始搭灶生火,其他人还在森林里忙着,他看着他道:“扔这儿吧”。
程澄听话地放下树枝,在他旁边的位置蹲了下来,军营全是陌生人,至少要逮到一个混熟,才好融入其中。
“小兄弟看着倒是个实在人。”
“嘿嘿,家兄整日说我傻,不过他说傻人有傻福。”她憨憨笑了两声,仿佛一个大傻子。
“是吗?不过我这营里没有叫程离这名字的。小兄弟怕不是走错地方了。”
“啊?不会吧?来时中尉没说还分什么营啊,只说让我跟着大军走便是。”她装作一副迷糊样,果真如她所想,这大胡子问东问西,是对她身份起了疑。
“哪位中尉?”
“就是皓月城的周中尉。他还给了我一根书简,说若有人问起,便将它拿出来。”她顺势从衣袖里掏出来,递了上去。
嘴里不停地说道:“家兄不准我参军,我是今早听说大军出征,连忙上门去求中尉,才得了从军的机会。”
大胡子看着书简,是不是周中尉的笔迹他不清楚,但府衙的烙印确是真的,“既如此,你是想加入我这营,还是拿着它,找军候给你分营。”
“若您不嫌弃,我想留在这儿。不必劳烦军候,在哪都一样上阵杀敌。”
“好,那便留下。”
“谢大兄。”
“屯长,你看这锅,刷得够干净不?”走近一步兵双手抬着只大铁锅,问道。
“水来了,那河离得真够远的,累死老子了。”远处走来几人双手拎着水桶,其中一个和这大胡子长得极像的男人抱怨道。
“这小兄弟看着面生,哪个营的来蹭饭?”抬着大铁锅的兄弟注意到旁边的陌生人问道。
“程离,今儿起归咱们营。”
“呦,营里来新人了,小兄弟,欢迎欢迎。为兄今晚就露两手,让你尝尝最好吃的菜肉饭。”
“这小身板瘦得像猴,来股风都要被吹走,大兄,咱能别啥人都收,行不行!”拎着水桶的大胡子嫌弃地鄙夷道。
“谁是你大兄,这是军营,要有纪律。”
“费劲儿,知道了,屯长,屯长,你是屯长,你说了算。”
“对不起屯长,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屯长,怪不得行军时,几十人中便有一人突出走在一边,原来是这回事。
“不知者不罪,怪不着你。既然入了营,便是我营中人,大家团结一心,打胜仗,立军功。”
“打胜仗立军功。”锅边围着的几人,跟着呼喊起来。引得周边其他营的人纷纷侧目。
“消停点,煮饭。”
屯长下令,众人噤声做事,那个大胡子亦不再调侃新人瘦得像猴。
饱餐一顿,她连声夸赞菜肉饭甚是好吃,煮一煮有米有肉又有菜,营养俱全。
他们的屯长全名曹有义,所率步兵原有四十三人,现在四十四。另一个大胡子是他双胞胎弟弟曹有德。别看两人长得像,性格截然相反。
这些都是负责煮饭的谌军唠唠叨叨说给她听的。
他们营队一共两个帐篷,每个睡二十二人,平均分刚好。
她被分到与屯长一个帐篷,睡在最里面,挨着爱八卦的谌军。
临睡前,谌军挨个把帐篷里的人介绍一遍。
平日里习惯背医书,记个名字对她还是很轻松的。
熄灯后,她卸了马甲合衣睡下,大家都这么睡,她亦安然。
她甚是庆幸这身材尚未发育明显,即便脱了马甲,但多穿两层里衣,便分不出男女。
她记得之前还是很壮观的啊,不过回想高中时期好像确实发育得比其他人慢。
寅时至,号角响,曹有义召集全营起床收整。
程澄眼看着天还黢黑黢黑的,甚是迷茫,难道要摸黑行军不成……
谌军见程老弟一脸茫然,凑近解释道:“行军每日寅时起,半个时辰练拳,半个时辰打拳。之后再收拾收拾开拔。”
“练拳,打拳,这两个有区别?”
“练拳是大家一起操练,打拳是两人一组对打。”
“要比武?”
“差不多吧,以前咱们营就四十三个人,总有一个人落单,这下好了,你来了,两人一组刚好。要不今儿咱俩一组怎么样,我试试小兄弟你什么水平。”
“……”程澄哑言无语,没想到军营里不只要打敌人,还要互殴。
“别愣着了,一会你站我旁边,咱俩就能分一组。”说话间谌军推着人往外走。
将士们练拳的声音,响天震地,林间的鸟儿尚未睡醒,就被吓得四散逃离。
又一号角声响起,营队里的人两两一组,程澄与谌军对立而站。
该怎么出招,打到什么程度,她一无所知。
谌军见他迟迟不出招,举拳攻了过去。
她以手臂挡掉微微侧身闪过。
“小子,有点本事。”谌军转身挥手便是一招勾拳,直直地朝着对方的下巴攻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推了一掌,对方踉跄退了几步。
“身法轻盈,不错不错。”谌军嚷道,飞身跳起抬腿便是一脚踹过去。
她双臂交叉抵挡他的飞脚,生生退后数步,“谌兄,力气真大。”
“你小子也不错,身轻步健。”
就这么的,两人一来一回,打得难舍难分,连带着营里其他人过来围观。毕竟是新人,总让人好奇身法如何。
半个时辰后打拳结束,曹有德走过来伸手便搭在谌军肩膀上,调侃道:“兄弟你不行啊……刚进军营的青瓜蛋子都打不过。最后一名还是你。”
“我哪打不过,程老弟刚来,总要让两招。你看他累得。”谌军喘着粗气,指着程离道:“脸都绿了”。
“人家不过是脸绿了。你嘞,气息乱了,汗流满面,还有一张大红脸。”
“曹兄误会了,我的体质不爱出汗罢了。其实已经累得胳膊腿都抬不动了。要不是屯长看着,早就一屁股坐地上,说什么都得歇上半个时辰。”
“看吧看吧,我只用了七分力,这小子还得继续磨练。明个儿我用全力,咱们俩接着练。”
“谌兄不嫌弃,明日还请赐教。”
“好说好说。”
“全军整备。”曹有义下令指挥道。
众人分散开,整行囊、收帐篷、清炉灰、啃馒头,全军出发。
和叶国王族及群臣各家,在现有卫兵的保护下离开和叶城,逃命一样。
奈何车队冗长,杂物颇多,行速缓慢,耗费半月停驻在柏叶城。
此城远不如和叶城,但却是行驶路线上最大的城镇。在和叶城与梨叶城中心位置,不论是躲避两国的进攻,还是命朱南撤兵救驾,都是最适宜的位置。
城中尚未受到战乱波及,和王率众人行至此处,吓坏了当地官员。行宫附近的房屋土地全被征用,安置除王族外的所有人。
官员前来行礼问安,连王上的面都没见到,便被打发回去了。
行宫内叶无缺想将朱南从战场上召回来,遭到以丞相为首的联合反对。
“若让朱将军现在回来,到时便是腹背受敌,两边都保不住。”
“丞相有远见,不若你说说,该如何做?”
“和叶城传来消息,墨月的大军貌似驻扎在那,并没有再前进的势头。王上,此时我们应该先观察战局,再做决定,切莫冲动。”
“等着墨月和星叶都打到这柏叶城吗?”
“两国近几年战乱不断,可温王却未收回过一城一邑。星叶地广,温王虽想占领和叶,但称不上热切。他如此作法,正好可给我们缓兵之机。”
“缓兵时机,怎么讲?”
“王上举全国之兵抵抗入侵,如今已有三月,梨叶城久攻不下,朱将军功不可没。再坚持些许时日,待温王生了疲于争斗之心,由王上提起议和。
“只要与温王议和,便可让朱将军调兵回来,收复失地。”
“真能如此?”
“至少要先与一方议和,否则怕只能固守这柏叶城了。”
“若孤固守此地,引他两军对战,待双方两败俱伤,孤坐收渔翁之利,丞相以为如何?”
安之然抬头看着面前这人,更加后悔那年与他一块逃离星叶。
“王上的想法甚妙……不过万一他们达成合解,平分了和叶,到时王上要如何自处?”
“以他的性子,怎会愿意?”
“温王的确不会愿意,但若能先收复半数城池,想来他亦未尝不算如愿。”
“罢了。便依丞相所言,由你亲自前往梨叶城,随时准备议和事宜。郎中令随时留意和叶城墨军动向,守护此城安全。”
叶无缺遣散众臣后,回到行宫后院,嘴角挂着笑,依丞相的计划,不日便能重返国都,越想越是心情愉悦,笑容久久不能平复。
殊不知,墨月还有援兵在赶来围剿他的路上。
步兵的标准便是以脚程赶马程,每日都要跟在车兵后面断断续续跑上五六个时辰,幸得骑兵、车兵不是策马飞奔,否则非得练就两条飞毛腿方能追得上。
如此这般,全凭两条腿,即便有轻功傍身,几日下来,程澄还是感觉自己瘦了两圈,想来是将仅存的脂肪消耗得差不多了。
营里的人都说他结实许多,毕竟穿着马甲挎着刀,想不负重都不行。
程澄与谌军跑在营里最后一排,亦是大军的最后两名。偶尔屯长离得远的时候,便会闲聊几句。
“程老弟,你是半路插进来的,肯定没见过王上吧!”
“……”
“你不知道,咱们王上可是墨月第一美男子,这个不重要。
“咱们王上不仅相貌好,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那个云昙你知道不,唉,你还小,几年前的事肯定是不知晓的,就说那云昙古国不过数月便被咱们王上灭了。”
“……谌兄见过王上。”
“当然了。大军首日开拔,远远的就瞧见王上魁梧的背影了。在王上转身跟城里大官们挥手告别时,又得见俊朗容颜,简直惊为天人,我活了几十年,从没见过如此英俊的美男子。”
“我记得谌兄你尚不到三十,怎么就几十年了。”
“再活五十年,也见不到。”
“不过你确定王上的背影很魁梧?”
“一国之君,当然魁梧了。单凭那背影就能压倒数万敌军。”
“谌兄的祖上是说书的嘛?还是家里有善说书的?”
“我与你提起过?”
“提什么?”
“家父在临城说书。”
“啊……没提过。”
“哈哈哈哈”,曹有德在前面放声大笑,扭头冲着谌军道:“老子就说你应该去说书,何苦去打仗。”
“小点声,一会把屯长引来了。”跟曹有德一排小跑的林木提醒道。
林木脸上没有大胡子,皮肤黝黑与她涂的古铜色相近。他性子不像曹有德那么粗犷豪爽,却与曹有德相处得最好。
只是他的面相,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却完全想不起来。
曹有德愿意跟谌军拌嘴,谌军十分照顾程离,所以最末两排便成了步兵铁四角,林木是他们四角中的伍长。
“老子可是在近处见过王上。”
“听你吹牛,天都要黑了。”谌军回怼道。
“真事,咋个不信老子。”
“平日说话没谱,谁还信你。”林木调侃道。
“唉,程老弟你信老子不?”
“……信。”她能说啥!
“你们两个没眼光的,都不如小老弟。”曹有德瞪了他们两眼,继续道:“老子是在军营里头跟着兄长见着的,跟谌军说得一摸一样,简直比姑娘还要俊俏。”
“兄弟们快闭嘴吧!私下妄议君上,小心军法处置。”林木急着提醒道。
“不说了不说了,老子晚上带你们去看。”
“真的?”谌军来劲了。
“必须的,难得与王上一同出征,怎地也得让你们一睹君颜。”
“消停点,别起劲!王上的大帐是咱们能靠近的吗,别给屯长惹事。”林木严厉制止道。
“我觉得伍长说得对,王上周围肯定戒备森严,再说有上千顶大帐,哪有那个气力挨个寻。”程澄附议道。
“你竟然不想见见至高无上的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程老弟。”谌军鄙视道。
“不是不想,只是到了晚上我更想睡觉,太累了。”她不敢说不想见,找了个借口敷衍道。
她的确不想见,想当年易了容,仅凭一个背影就被抓了现形。
如今藏身在数万将士中间,她不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凑过去。否则定然要被遣送回去,严加看守起来。
“累……老子也累……不去了,等将来老子得了军功,再带你们见见世面。”
几人偶尔闲聊,跑起步来,并不沉闷,转移了注意力,反而缓解了部分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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