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之中,烛火几盏,龙教主和阿曼相对而坐,桌子上是一个乌黑厚重的木盒子,龙教主的手指正不断地在上面轻抚,似是思绪难宁。
在金铃子推门而入时,龙教主也闻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之下,那一瞬的无言却胜万语。
见父女两人脸色没有丝毫诧异之色,金铃子心中一突,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寒冰蛊和蛊经已经近在眼前,要她退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师弟这是知道师姐要来,所以在等我?”
金铃子拦住黑衣人,独自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步都是试探,将四周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的身体看似松懈,实则全身肌肉都紧绷着,只要有一点异常情况发生,金铃子就会即刻抽身退走。
等她走到龙教主父女的面前时,依旧无事发生,她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怕是想多了。
龙教主抬头来,看着高高在上的金铃子,眼中一片平静道:“以你的性子,你既然回来了,就不会空手离去。”
金铃子轻笑一声,慢慢将脸上的鬼面取了下来,放到木盒之上:“师弟果然了解我,看来我要的东西你是准备好了?”
一张跟阿曼有五分相似的脸从面具下露了出来,特别是笑起来时的那对梨涡,真真是像极了。
可那梨涡在阿曼脸上时,只叫人觉得单纯可爱,在金铃子脸上时就无端让人觉得甜得渗人。
金铃子修长的手指慢慢爬上木盒,一根又一根地将龙教主的手指拨开,就像养蛊时更凶猛的那一只在蚕食对手一样。
突然,龙教主反手将她的手指紧紧握住:“师姐,你确定要这样?”
金铃子哼笑一声:“师弟,你是不是傻?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没有看明白我的心思。”
“你说你想要重现我们尤蛮部的荣光,师姐,可你做的这一切,哪点是为了尤蛮部好!好不容易得来了如今平静安稳的日子,难道你又要把族人再次带进战乱中么!”
金铃子脸上笑意一收,重重地将龙教主的手挥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心中有数!你不愿意配合我,那就各凭本事!”
虽然有些奇怪这父女两人为什么不出手阻拦自己,可这木盒中寒冰蛊的气息做不得假,她体内噬心蛊反馈出来的信息也可以证明,盒中装的必定是寒冰蛊。
莫非是他们自知不是对手,这才束手就擒?
眼见蛊经就近在眼前,就算有怪异之处金铃子也顾不得了。她警觉地抱起木盒,吩咐黑衣人看住阿曼父女,抬脚就要往内室走去,内室供奉着历代教主的遗物,蛊经就在其中。
阿曼突然短促地唤了一声:“阿娘!”
龙教主面色微变,赶紧轻轻拉了一把阿曼。
好在金铃子只是身形一滞,并没有回过头来,她掀开竹帘,终是踏入了为她织好的笼里。
内室从来不用烛火,而是在顶上镶嵌了一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以珠子的光晕笼罩着这些遗物,更添一份诡秘。
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得规规整整,金铃子一眼就看到了被供奉在桌案的最顶上的那一卷竹简,那就是她上次差一点就得手了的蛊经。
金铃子心中激动不已,飞身上前就要将其取走,不料离蛊经还剩数寸距离之际,一张清丽至极的面容出现在了身前。
来人抬手一击,迅速将金铃子的手拍退,借着这一击,更一股奇怪的香味窜进了金铃子的鼻子,虽然她立刻屏住了呼吸,依旧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一些。
金铃子戒备地后退了几步,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个名唤溯越的少女。
她?可她不是已经跟闻人杀一起被火化了么!她现在出现在这里,那闻人杀……
金铃子只觉背后一寒,急忙回身一看,果不其然,闻人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她的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她抱着木盒的手掌紧扣,呼吸也开始重了起来,脑海中有无数的思绪翻涌着,最后化作一滴冷汗从额角落了下来。
他……难道他反过来把寒冰蛊吞噬了!
这个最不可能的结果,却是此刻最有可能的事实,金铃子猛地打开木盒,里面一只被寒冰包裹着的蛊虫映入眼帘,那蛊虫金铃子可以说是眼熟至极,正是龙教主的本命蛊虫。
盒子打开的一瞬,寒冰霎时破裂,那蛊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冲到金铃子的身上,立刻就隐入了她的身体里。
这只蛊虫是历代教主代代相传的本命蛊虫,对噬心蛊有天然的吸引力,又有闻人杀代替寒冰蛊进行震慑,他们这是想要取出噬心蛊!
金铃子自然不会就此任由他们动作,当下舌尖一咬,强行运起真气,试图让自己从闻人杀的气场压制中脱离出来。
她不用真气还好,一用真气就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竟是要站不稳了。
“卑鄙!你们用了什么!”
闻人杀轻轻一笑:“没什么,张真人特制的麻沸散罢了。”
话音才落,龙教主父女就掀开竹帘走了进来,见金铃子软倒在地,赶紧摸出一节骨笛吹奏了起来。
原来闻人杀现身的那一刻,溯越就已经出去将那个黑衣人点了穴,将龙教主父女带了进来。
骨笛声凄切,却是控蛊的圣物,随着笛声越发尖利,被闻人杀的真气压制住的噬心蛊母蛊也被龙教主找到了,他眼睛一亮,示意阿曼赶紧上前去。
笛声越发高昂,阿曼手持匕首一步步走向了金铃子,看着她狠厉的眼神别开了脸,低低道:“阿娘,你该把噬心蛊还回来了。”
“住手……你既然……还叫我……一声阿娘,就……住手!”
因为麻沸散的作用,金铃子已经一点力都使不上了,只能以此威胁阿曼。可阿曼对于取回噬心蛊一事心智坚定,又岂是金铃子一句话能影响的。
见阿曼的动作只迟疑了一瞬,依旧将匕首伸了过来,金铃子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偏过头去,紧闭着双眼任由她作为。
噬心蛊所在的位置已经鼓了起来,正在金铃子的左肩头,阿曼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衣服划开后,又用刀尖将那团鼓起来的皮肤轻轻切开,一只幼儿指尖大小的血红色虫子便露了出来。
那噬心蛊一暴露在空气中,立刻清醒了过来,眼见它又要往血肉里钻,阿曼眼疾手快地洒了一把药粉上去,将它刺激得疯狂嘶鸣。
“阿哥,快!用你的真气将噬心蛊封印起来!”
说罢,闻人杀手上真气迅速往噬心蛊身上而去,不过几息,噬心蛊就被冻成了一块坚冰,再也没有了动作。
龙教主松了一口气,将唇角的骨笛放了下来,他的本命蛊虫也从金铃子的伤口中钻出来,往他的身体里隐没了。
阿曼拿起噬心蛊递给了龙教主,立马为金铃子将伤口包扎起来,金铃子虽然动不了,却冷冷一笑,挣扎着开口道:“说我……勾结外族……师弟,你……不也如此!”
龙教主将噬心蛊放回盒子后,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是将圣物盗走,我是将圣物取回,如何能一样?”
金铃子又是一声冷笑,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见她如此,龙教主蹲在她身前,慢慢道:“师姐,这么多年了,你可得到你想要的了?你的坚持,真的是正确的么?”
金铃子愤怒地睁开眼,“呸”了一声:“时机……未到罢了!”
尤蛮部也曾统领整个南诏国,她金铃子想要重现往日的荣光,想成为南诏的王,又何错之有?
难道像他们这样龟缩在东川乌蒙之中,对乌蛮部纳头上贡才是对的么?笑话!
只有林都督,他才能帮助自己实现这个愿望,只要他取得了大穆的权柄,就能出兵助自己夺得南诏。
届时,所有的族人自然能明白她的苦心,只恨师父和师弟两个,真是被乌蛮部奴役惯了,一点反抗之心都没有!
金铃子心中有气,看着自己这位丈夫兼师弟真是恨得咬牙切齿,龙教主如何不明白她的想法,只能暗叹一声。
师姐已经入了魔怔,多说无益,只能将她的功力化去,以免她依仗着武功再添风波。
“师姐,师父遗命要将你抓回来,囚禁在神殿中赎罪,我自知教里的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以防你生事,你的一身武功不能留了。”
听及此言,金铃子目眦欲裂:“你敢!”
龙教主低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右掌成指就要往金铃子的丹田处点去,意在废了她的武功。
金铃子大骇,可她浑身无力,实在是退不得一步,偏偏她又天性要强,说不出求饶的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修为即将被废。
见阿曼脸色发白,溯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不让她亲眼看到接下来的事情。
“阿曼,我们跟她立场不同,只能论胜负。”
阿曼将脸紧紧地埋在溯越的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我明白的。”
眼见龙教主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金铃子的丹田处,一声破风声在几人耳边响起,那速度极快,若非有闻人杀在侧,龙教主的手指定然会被削断。
只听得“嗡”的一声,一片细长的树叶深深嵌入了墙壁之中,正是刚才打向龙教主的东西。
要说树叶何其软也,这人竟能将之嵌入石壁当中不见踪迹,功力之深着实令人恐惧。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从门外而来,他满头银发,脸带半副黑色面具,只有露出来的薄唇上有些许艳色。
仿佛,刚饮过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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