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一路疾行，虽是逆流，却也比陆路快得多。这七日来天公作美，一路上风平浪静，倒是走得安稳。
直到今日，船上所携带的食物已经告罄，不得不命下人在最近的码头靠岸，采买上些必需品。
“前面就是峡州了，我会让船在西陵津稍微停一会，让下人上岸去买些物资，为避人耳目，我们三人就不下船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已经走了多半的路，几人自认也不想横生枝节，便在船舱中休憩，透过竹帘打量着偌大的西陵津。
这一片也是属于大江，江面平阔，烟波浩渺，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如点点碎金。江面上，渡口边，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真是好一片繁荣景象。
忽的，杨凛看着远处轻“咦”了一声。
“凛哥，可是有什么不对劲么？”
怜音一路上本就提心吊胆，生怕烟雨楼来人了，此时不由得抓紧了杨凛的手臂。
“莫怕！我是看到了旁边停的那艘大船有些眼熟。”杨凛掀开了竹帘的一角指给两人看，“那似乎是游仙宫的船，她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游仙宫？”素月秀眉微挑。
这个门派，前些日子她还在烟雨楼的客人嘴里听到过，不过她也只是从楼上路过，便没有仔细听下去他们聊了些什么。
杨凛摇头道：“游仙宫也是我蜀地的大门派，只是这个门派都是女子，一向无大事都不出夔州的，更莫说这样人多势众地跑到峡州来了。”
怜音看过后，将帘子放下：“看样子，她们也是在补给，怕是还要沿着大江往下游去，不过，这与我们也无甚关系。”
杨凛却皱着眉头道：“她们这样异常，我担心会不会是蜀中有大事发生。”
杨家也是蜀中有名有姓的大势力，若是蜀中发生了大事，杨家一定会涉及其中。
此时，游仙宫的船上一个黄衣女子被推搡着到了甲板上，推她的是一个做男装打扮的女子，只见她一双长眉横竖，抬手就让人将黄衣女子绑在了船侧的桅杆上。
“好你个秦远黛！竟还敢偷跑。把她给我绑紧了，我倒要看看这大江的风能不能把她给吹醒一点！”
黄衣女子木着一张俏脸，也不反抗，任凭婆子们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师姐，你就是绑着我也没用，平郎会来救我的。”
男装女子一听，大怒道：“别喊我师姐！平郎？呵呵呵……真是笑话，他连真实姓名都没有告诉你，你竟还信他的鬼话！”
“师父对你这样好，你竟然……”思及这毕竟不是在游仙宫中，男装女子只能恨恨地转了话头，“若不是师父不许，我定要亲手杀了你清理门户！”
黄衣女子只是偏过头去闭上了双眼，任凭她再怎么骂也不吭声了。
“这不是赵拂意和秦远黛师姐妹么，她们这是怎么回事？”
杨凛又掀开了帘子，两女说话声音不大，虽说船离得近却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但就她们这架势，任谁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凛哥认识她们？”怜音也凑了过来。
“我家中跟游仙宫略有来往，这两个女子都是游仙宫宫主的亲传弟子，我也曾见过几面。”
杨凛正低声跟她们说着游仙宫的事情，突然船身重重地晃了几晃，怜音有杨凛护着倒是无碍，素月若不是抓着桌子，就险些摔了出去。
外面也传来了一声连番的呵斥声：“哪家的船，这样不懂规矩！”
竟是有一条船横插了过来，正好将游仙宫旁边的几艘船和杨凛的船给撞上了。
其他的船还好，离游仙宫的船比较近，那船到时已经泄了不少力道，只是被撞歪了位置。杨凛这船却是倒霉，它在最外侧，当头一个就被撞了上去，侧边上竟被撞出了一个洞来。
三人对视一眼，都觉不妙，这船破了且不说会不会沉，就是不会沉也没法再走了，若是要修，还不知要修多久呢。
又听得一女声高喊到：“不知此间主人何在？我等身有要事不小心冲撞了贵船，愿赔一艘新船供阁下驱使。”
听起来带着蜀地口音，倒不像是烟雨楼来人，但是主人若不出面，只凭着杨凛手下的人怕也不方便应对。
杨凛摸了摸腰间的长刀，正欲出船舱去看看：“音妹，你们先待在船舱里，我出去看看再说。”
素月却抬手将他拦了下来：“姐夫且慢，还是我去为妙。”
莫说是杨凛了，怜音也是不解地看着她：“若是烟雨楼来人，你这一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素月却轻轻一笑，从怀中摸出来一个薄薄的物什放到两人跟前。
“这……是人皮面具？”杨凛轻轻地拿起来展开打量着，“我还从未见过这样逼真的人皮面具，妹子有这样的好东西，倒是不担心被认出来了。”
说罢，将人皮面具递了回去。
素月仔细地将面具戴在了脸上，看得一旁的两人啧啧称奇：“真是巧夺天工，我竟全然看不出破绽来，要不是方才亲眼见你戴上的，我定然会以为你本身就长这样。”
眼下，素月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番模样，十成的美貌也仅剩下一分，看上去不过是小家碧玉颇有风姿罢了。
这相貌，跟之前可是半分都挨不着边了。
素月摸着脸上的面具，感觉到手指下细腻如同真人的皮肤，不禁扬脸笑了笑：“姐姐，姐夫，我这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一出去，就听杨凛的手下杨敢赶了过来，他见船舱中钻出来一个面生的女子，先是一愣，看着素月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姑娘，外面的人自称是游仙宫的人，说是要赔咱们一艘新船。”
素月问道：“撞我们船的是游仙宫？”
“正是。”
素月走到船头上，果然看到旁边又新停了一艘带着游仙宫标志的中等大小的船只，那船上站了几个女子，正站在船头上等着她出来。
“对不住了这位姑娘，赖我手下的人行事鲁莽弄坏了你家的船，你家这船怕是不好修了，我派人另外备了一艘，还要劳烦你与家人换乘一番。”
当先的女子年纪略大，虽是有些焦急却也有礼有节，见素月出来便先施了一礼，抢先赔罪。
见此，素月也不好多说什么，更怕事情闹大了引起各方注意。。
“罢了，即是无心，前辈又愿意赔我们一艘新船，小女自然不会过多计较，只是我们也有要事在身需要即刻赶路，前辈的船不知何时能到。”
女子舒了一口气，正欲开口，却见她有几分眼熟，不免在她脸上多看了几眼，素月心中正有些打鼓，又听得她抱拳道：“多谢姑娘体谅，船马上就能送到，若有什么只管吩咐我这弟子就是，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说罢，将身旁一个游仙宫弟子留了下来后，带着其余人纵身一跃就到了游仙宫的大船上。
游仙宫留下来的这名弟子冲素月笑了笑，从自家船上跳了下来，站在素月身旁：“姑娘莫急，我师姐很快就能将船驶来。”
言多必失，素月只是礼节性地笑着冲她点了点头，便站在一起等船来。好在船撞的洞不是很大，船身又是用了水密隔舱的工艺，等着一时半会的倒不至于沉了。
只过了不到半刻钟，游仙宫赔的船就到了，新船与他们现在这艘看起来差不多，都是一层的小型船，上面没有游仙宫的标志，应该是从旁边的船行现买来的。
那游仙宫的师姐向两人招了招手，扬声道：“姑娘，我看你们方才派了仆从上岸采买，应当是吃食不多了罢？这船上正好备了些东西，应当够一船人十天嚼用，便一并送与你们了。”
素月身旁的弟子也拱了拱手：“既然船已经送到，我也告辞了，那船上的船工，姑娘等会儿只管让他们自行离去就是。”
说罢，与她师姐两人皆是脚下一点，飞身投入到大船上去了。
等她们都进去了，素月才转身回了船舱之中：“姐姐，姐夫，她们走了，我们现在可要换船？”
杨凛跟怜音两人起身从墙上拿下挂着的斗笠，各自戴好：“游仙宫也是名门正派，既然赔了我们船，应当不会做什么手脚。”
又冲舱门外候着的杨敢吩咐道：“杨敢，你让出去采买的人赶紧回来，十天的嚼用足够了，等人一回来我们就即刻出发。”
手下的人本就没走远，回来得也很快，再加上他们一路上轻装简行，也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将船换好了，原先那艘船也让船行的船工开回船坞去处理了。
西陵津已经离蜀中不远了，等过完巴东三峡就离益州更近了。
提心吊胆了一路，三人总算有心情欣赏起大江沿岸的风景来。
“我还是第一次出来烟雨楼，见见外面的景象。”
听怜音这样说，杨凛心中很是怜惜：“以后咱们多的是机会到处去看看，不管是大漠雪山，还是海外仙岛，我都与你一起。”
“从前在书中看到巴东三峡，说是山险水急，景色很是不同寻常，不曾想今日我跟姐姐也有幸置身其中了。”
听素月这样说，怜音也道：“是呢，方才西陵津那里倒是平缓，这才走了不久，水流便湍急了不少。”
杨凛也笑道：“莫怕，这水中暗流虽多，我带的人却是掌舵放舟的好手哩！”
离江南越远，三人也越发放松起来，正在谈笑之间，却听得船外传来惊呼声，船身也急停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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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西陵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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