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向高单行了一礼,“高盟主见谅,在下还有私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坏了各位比武的兴致,实在是我东方悦的不是,将来一定给各位赔罪。告辞。”说着带着云教众人便下了山。
回了客栈,东方悦让和西耶带着舟儿去玩,屏退众人,独留下季线名。
“秦娘娘,不知您何时回宫?”
东方悦懒得搭理他,“怎么找到我的?”
季线名道:“卫王殿下瞧见了小殿下,又见您喜食荔枝,回宫画了幅您的画像,皇上就认出来了。”
“我不会回去,舟儿也不会。”
“皇上说了,您可以不回去,小殿下乃天家血脉,不可能流落宫外。”
东方悦厉声道:“你想死吗?!”
季线名提高音量呛了回去,“您敢杀我吗?!”
东方悦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还真不能动他。
“十天后,臣等将护送小殿下回宫,娘娘自便。”说罢季线名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独留东方悦一人生气。
“娘。”舟儿轻轻推了推东方悦,“皇上真的是我爹吗?”
事已至此,东方悦也不能再瞒,“嗯。”
“那娘为何说我没有爹啊?”
东方悦一顿,“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爹了?”
东方悦无奈地点点头,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再跟皇家有任何牵扯。
“那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舟儿开心地道。
东方悦闻言更发愁了,她不会把舟儿给皇帝,可现在她也带不走舟儿,她不想与朝廷作对,徒生事端。
看来只能先回宫一趟。
张若恒进来道:“教主,季大人派了人来,说是给小公子送些东西。”
“你带他去吧。”
眼看着张若恒带着舟儿走了,东方悦再三纠结,终是动身去找了高单。
高单十分意外,却仍是把她迎了进去,只是话语间不免多了几分猜疑。
东方悦心里明白,但原因她不愿细说,只是说道:“我知如今不止高盟主,就连其他江湖兄弟都对我有所疑虑,我明白,我来便是有一事想与高盟主相商。”
“所商何事?”
“洑零谷。”
三字一出,高单立刻明白东方悦的意思,狐疑道:“你打算在宫里打探消息?”
“说句实话,卫王人品如何,你我心中多少都有杆秤,但朝廷之事,也不是光凭一具人品就能判断的。虽说钱帮主自请打探消息,但朝堂事,非钱帮主所能及。”东方悦顿了顿,“还有陈王,可以用水云乡一事试探皇上,一来可为王师妹求个公道,二来可试探皇上对陈王的态度,若是包庇,那咱们江湖门派也只能自求多福,反之,不论魔教背后有没有陈王支持,那时陈王肯定无暇顾及其它,咱们便可一举杀入魔教,清剿奸邪,救出余掌门。”
“此言有理,可如此行事,你岂不很危险?”
东方悦道:“世上哪里不危险。”
高单明显还有所担忧,但事已至此,摆在他们眼前的道路只有这一条,不走不行。
“那此事就拜托东方教主了。”
“其他门派还请盟主替我言说,还望诸位也多加留意女青,宫里一有消息,我立马告知您。”
“窦小姐之事是我们江湖人的事,我必定上心,朝堂凶险,东方教主一切小心。”
拜别高单,东方悦深呼一口气,看着四周青山翠树,广阔天空,希望她还有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的那一天。
刚回到客栈,东方悦本想去收拾东西,不曾想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何彧钦。
“夫人。”
东方悦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在这里?”
何彧钦比她高了近一个头,东方悦只能仰着头跟他说话,此时他突然低下头,霎时间视线碰撞、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给你送信。”说着何彧钦拿出一封信,正是林彧寻藏在名牌里、王瑰写下的那封血书。
东方悦接过信,就听何彧钦有些失落的声音问道:“夫人要去京都做娘娘了?”
“当然不是,我若要做娘娘,就不会逃出来了。”
何彧钦犹犹豫豫地,“那……我可否问个问题?”
“你说。”
“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着何彧钦真挚的眼神,不知为何,东方悦突然安下心——他没生气。
东方悦微启薄唇,将她埋藏在心底数年的秘密悉数告知,“从小我就没有爹娘,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她叫忻儿,很乖、很听话。一天我跟妹妹到了一个村庄乞讨,没想到三绝手途径那里,因与人起了争执,一怒之下屠了整个村。”
“三绝手?”何彧钦有些惊讶。
三绝手,几十年前有名的恶棍,三个人,三只手,恶事做尽,当时的江湖人人得而诛之。
“我把妹妹藏了起来,自己吸引走了三绝手的注意力。就在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师父救了我,带着我离开了那里。”
“师父看我资质绝佳,想要收我为徒,我说只要他带我回去找到妹妹,我就拜他为师。然后师父就带我回去了,但我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是记得那片火海。三绝手屠了满村不说,临走前还放火烧了整个村子——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红的天空,这辈子都忘不掉。
“师父说,要想报仇,就要好好习武。于是我每天都跟着师父好好习武,雨天、雪天我没有一天不练功,就是为了给我妹妹报仇。终于在我十七岁那年,我找到了三绝手,竟然就在离苍山不远的郁州山。”
“于是我上山与他三人斗了起来,斗了几天几夜吧,我终于把他们三个尽皆战于我剑下。但是老二她那只手,你知道吧?”
何彧钦点头,“一手满恶,二手满淫,三手满毒。”
东方悦缓缓舒出一口气,“老二死前不知给我下了什么毒,让我记忆尽失,武功尽封,犹如废人一般。”
“而后呢?”
“而后我就被人伢子当作流民拉到京都卖进了安王府做婢女,之后又随着安王郡主进了东宫,再之后。”东方悦缓了缓,终是说道:“就成了太子侍妾。”
何彧钦沉默。
东方悦自嘲地道:“那毒也是神奇,每次与太子交合时都会做噩梦,但这噩梦恰恰就是我以前的记忆。我就这么着,找回了记忆,有了舟儿。”
东方悦拿起酒罐仰头就想一饮而尽,却被何彧钦拦下换了杯茶,“喝酒伤身。”
东方悦忍不住笑了笑,“之后我不耐后宫争斗,在舟儿诞生之日,打晕了所有稳婆婢女,抱着舟儿翻墙逃走了。”
何彧钦莫名的有些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想抱一抱她,却怎么也伸不出手。
“那你此次回去……”
“怎么说也该让舟儿见见亲生父亲,不过我一定会出来的,我可不想困在那里一辈子就为了争个男人。”
何彧钦默了默,道:“不止这个原因吧?”
东方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聪明啊。”
“有所耳闻罢了,现如今诸位掌门长老,就连高盟主都束手无策,此举虽然冒险,但也是我们唯一的路。”
东方悦微微一笑。
就听何彧钦道:“我可以陪你去吗?”
东方悦一愣,“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何彧钦难得幽怨地望着她,“我为何要生气,我又凭何生气。”
东方悦哑然失笑,何彧钦对她的好、对她的心意她当然明白,只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承诺。
“你我生死之交,说是我毕生挚友都不为过,这等大事瞒着你,你生气也是应当的,你若真恨我瞒你,等我回来,悉听尊便,如何?”
何彧钦瞥了瞥嘴,“我可以与你同去吗?京都危险,总有有个人帮衬。”
东方悦摇摇头,“我自有帮手,你不是说你们水云乡要去秣陵看看吗?你跟着一起去,要好照看彧和,若是能找到女青就更好了。”
“那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东方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皇城规矩多,尤其女人规矩更多,与外男书信往来,恐怕不便。”东方悦怕何彧钦不高兴,忙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与高盟主说好了,我只是进宫带舟儿见见他生父,再打探打探消息,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等我一回来,我就请你喝酒好不好?”
“那我要女儿红。”
“好。”
何彧钦终于露出笑容,“夫人,一路平安。”
东方悦浅浅一笑。
裕武六年七月初一,秦氏及皇长子得之民间,帝特遣大臣季线名迎还宫。
第二日何彧钦便随着水云乡前去寻找窦女青,东方悦交代好教中事务,带着舟儿和张若恒启程回京。
舟儿又期待又忐忑,扒着窗户向外看去,路上各色商铺和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简直迷花了他的眼,看着街上的糖葫芦直流口水。
东方悦见状,让张若恒停了车,买了串糖葫芦回来。
“谢谢娘!”舟儿开心地吃着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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