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创神山上醒来时,距离那场仙魔大战,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五百年的沉睡,脑子难免混沌,直到景修推门进来,我还有很多事未想起。
就比如说,我不是死了吗?
死在上古神器烈阳剑下,散了元神,不可能有转世,即使撞了大运,也不可能带着前世的记忆。
更不可能有一个和景修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面前。
所以我到底死了没?
“想不起来了?”他问我。
对于一进门就见我大睁着眼躺在床上这件事他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可能是算准了我今日要醒,也可能是。
“时候到了。”
我记得他这样说。
我摇头。
想的起来,清清楚楚。
五百年前的漫天血雨,一滴一滴,腥臭的仿佛昨天,清晰的令人作呕。
比无间地狱都不过。
“那就是想不明白?”他拿热水烫了毛巾替我擦脸。
我点头。
“五百年,要从哪里说起呢?”
他叹了口气。
“魔界……”我缓缓道。
有些惊讶于自己竟然还会说话,尽管嗓子沙哑地如同破锣,但好歹没年久失修。
曾经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我记得喻时说,像百灵鸟一样。
曾经他最喜欢听我唱歌,在人界时,有一年乘船南下,我在船头唱歌,一回头就见他站在船舷上,白衣翻飞,眉目如画。
他轻轻挥手,便有清风带着声音传来。
他说,“念兮,过来。”
那是我在人界的名字。
如今怕是再不能在远山里唱歌了。
也罢。
“没有魔界了,”景修的话打断我的回忆,“五百年前就没了。”
对于他的回答我并不意外,“磁石呢?也毁了吗?”
他摇头,指了指我。
“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吗?
“所以我是真的死了?”
他点头,“死了又活了。”
“怎么会?”我皱眉。
“说来话长,”他缓缓道,“得先从你是怎么死的说起。”
我垂眸,下意识抚上心口,“烈阳剑。”
再深再致命的伤口,有五百年的时间也都会愈合,全然如新。
那究竟是哪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呢?
五百年前喻时那一剑直指磁石,彼时我离得最近,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而后便是一剑穿心。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再快地冲过来也只能接住我轰然倒下的身体。
我似乎没来得及跟他说最后一句话。
只记得他猩红的双眼,不染纤尘的白衣也终于粘上血污变得看不清颜色。
在那之前我曾求过他,说毁掉魔界就是毁掉我的家,他已经杀了我父君,不管怎样,不要再动磁石,仙魔一战魔界元气大伤,休养生息至少要万年,这万年时间里仙界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魔界臣服,再不会有魔君乱世的局面出现。
他却摇头,他说,少绾,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真是奇怪,为什么这些细枝末节的话记得如此清楚。
景修点头,“当场就死了,死的透透的。”
“……”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既然死透了,你又是怎么把我给救活的?”
“不是我,”他摇头,递给我一只颜色斑驳的发簪,“是白贤。”
“……”
那簪子我记得,白贤最初送我时是翠绿的,现在却通体被深红浸染,我还记得他说,收了我的簪子就是我的人了。
“收了我的簪子就是我的人了,少绾,你可不能耍赖。”
他笑着说。
我接过发簪,玉质的饰物从手心一直凉到心头,“这是……”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白贤的血,”他平静道,“我试着擦过,但擦不掉,后来就渗进去了,我想,这大概是白贤的意思吧。”
“……他人呢?”
我颤抖着道。
“死了。”景修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流露出一丝不忍。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碎掉一样,我攥紧簪子,簪头直戳肉里,却也感觉不到痛。
“怎么死的?”
良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叹了口气。
“那日烈阳剑穿过你的身体刺中磁石,磁石碎成几块,你的心脏也彻底碎掉了,喻时神君像疯了一样抱着你不撒手,我和白贤两人合力,拼死带了你的尸首出来,实在不知该去哪儿,就来了创神山,好在仙界的人打死都想不到白贤是陨落的另一个神,因此压根没追到这里来,我们才得以在此疗伤,我根本不知他何时捡了块磁石的碎片出来,说磁石有收魂聚魄之力,他要用碎片代替心脏,用魔力聚起你散去的元神,再用神力让你复活。”
“可磁石即使碎掉了,无法再撑起魔界,浸染了百万年却依旧拥有强大的魔力,我一开始不同意,因为魔力与神力相冲,他本就受了重伤,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却执意要一试,我拗不过他,本想着倘若他撑不住了就及时断掉联结,结果却没想到那磁石非但不与神力相冲,反而有极强的吸力,几乎在瞬间就将他身上的神力全部吸走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眼睁睁看着他元神尽散,拼尽全力将他身上最后一丝神力封在这簪子里,”景修低头看我的手心,“这簪子自从你还给他之后,他就一直带在身上,我打趣问他为什么不丢掉,他总是笑着说,没准儿哪天能再送出去呢。”
“……”
“怕是再没机会了。”景修笑了。
我没说话,有水从眼角落下,直直砸在发簪上,溅起一片光影。
想要用一丝神力聚起元神,至少要万年,这其中又需多少机缘巧合,谁也说不清。
没人知道,神族早在上千年前就灭族了。
唯二陨落下来的神,一位落在仙界,一位落在魔界。
现在也只剩下一位了。
我缓缓合上眼,等待心口刀割般的痛感过去,感受了一下四周,“仙气……似乎都往九重天上去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景修点头,走到窗边凝望远处的九重天,“是有喜事要发生了呢。”
他回头看我,“天上的那位要成亲了,娶的是东海的小女儿。”
我愣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喻时。
要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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