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换个说辞就是见色起意。至少周韵诗是这样的。
她对江清和的第一眼好感完全源于他出色的外表,否则她也不可能干出在厕所门口就迫不及待向陌生人要联系方式这种丢脸的事。
而对江清和而言,那日见她穿着一中蓝白相间的校服,和好友站在楼梯上眉飞色舞且大言不惭地说要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甩到别人的位置上。彼时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整个人鲜活又灵动。
那也似乎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心动,跟“见色起意”相比也没有好到哪去。
但周韵诗不信:“说不出来可以不说,倒也不用编瞎话哄我开心。”
“我实话实说。”
“我有自知之明。”
“你那是妄自菲薄。”下一秒,江清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子,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下来,“韵诗,我也有个疑问,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有什么地方做得特别差,让你觉得我只是想玩玩你的感情么?”
“……”
“我觉得我一直都挺洁身自好的啊。”
“……”
“你说我们俩之间的感情不是势均力敌。可现在我想复合,你不想,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怎么看我才是那个弱势吧。”
周韵诗顿时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当即反驳:“你弱势?怎么就变成你才是弱势了?”
江清和微微挑眉,开口缓缓道来:“那我们来从头捋一下逻辑。我们对感情里弱势方的定义是什么,付出更多,牺牲更多,愿意付出的爱更多的是弱势,是么?”
“听起来很奇怪,但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你赞同这个说法,那么基于这个定义,韵诗,你若觉得此刻我们的关系里你仍是弱势方,只能证明在你心里你依然觉得你爱我比我爱你更多。”江清和露出笑容,整张脸上都透着阴谋得逞的笑意。
“……”
见周韵诗沉默,江清和接着说:“倘若不是,而在我已经明确表达了我的想法,我喜欢你,我做所有事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也不介意未来你会辜负我的情况下,我为什么不能是弱势?”
这种感觉很像高中时候做数学题,套用了一系列的公式之后写了满满两大页证明推理,最后得出了一个“3=1”的离谱结论。但回看整段证明,她又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周韵诗张口难辨,半天支吾出一句:“谬论,强盗逻辑,我跟你们这些理科生实在无话可说。”
江清和又笑:“你明明也是理科生。”
随后,他端正了一点态度,又重新开口:“韵诗,我明白你的不安全感,过去的一些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相信我,再来一次我都会改的。我也从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什么差距,你是人,我也是,最多我们在人生选择的方向上存在差异,但这并不能说明我的理想就是伟大的,而你就是普通的平凡的。相反,在很多事情上你远比我勇敢。就像这三年时间,你已经开始勇敢地往前走了,而我还怯懦地停留在原地。”
话题到此终止。
周韵诗随手抓起一旁的圣诞礼物,挡在两人的视线中间,岔开话题问:“这个礼物我现在能打开么?”
江清和颔首:“可以。”
盒子里装的是一棵纯金的树。
沉甸甸的重量和枝丫分明的精致做工都无一例外地透露出一个字:贵。一百多克的黄金捧在手上,周韵诗觉得属实有些烫手。她刚想盖上盒子还给送礼物的那个人,却先被拦了下来:“收下,就当是我的歉意。”
江清和的歉意真昂贵。他要是多道几次歉,她怕是下半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周韵诗没有继续推脱,而是将东西收到一旁,忽而转头看着他又问道:“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那天我回来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要说我选了张医生和阿渝但没有选你?”
“我和张医生同时约你吃饭,你赴了他的约;我和林渝吵架,你选择了留下来陪她而不是跟我走。”
就是因为这个?
周韵诗顿时哭笑不得:“江清和,你心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现在你还觉得我完美么?”江清和看她,表情非但没有表现出不好意思,反而有一丝得意,“韵诗,我一直很小心眼的,只是没让你发现而已。”
“那今天我没有给你准备圣诞礼物,你也一定会记恨我吧。”
“不会。”江清和光速否认,清明透亮的眼神投在了她身上,缓缓说,“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最忌讳对视的同时却不说话。在安静的片刻,上帝便会将两人的心跳调整成同频率的共振模式,随之带动全身的血液翻涌上头。
视线相对,周韵诗只觉耳朵滚烫,于是率先别开了头。她欲开口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几次三番,她咬咬唇终于道:“清和,我脑子现在特别乱,你就当我是个特别别扭的人,很多事我都需要时间。我到现在都还是有点想不开。”
这就够了。
江清和点头:“我明白。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急。”
……
晚饭后,江清和主动提出洗碗。周韵诗双手一摊,一点也不跟他客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成就她都已经达成,让客人洗个碗这点小事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恰好这时她接到了季之秋打过来的节日问候电话,两人东扯西聊了一会,从阳台上回到客厅时,厨房已经焕然一新。
江清和正解开系在身上的围裙,见她回来,顺手拎起厨余垃圾,动作一气呵成:“厨房都收拾好了,我下楼扔个垃圾。”
周韵诗的良心倒还没泯灭到这种程度,她摆摆手,说:“你放那,一会我去扔吧。”
“那一起去吧。”江清和说,“这么晚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
事实证明,两个人一起出门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
不知撞了什么大运,两人下楼时正好赶上小区广场舞队散场。几个阿姨先是跟周韵诗打招呼,再一看旁边一身家居装的江清和,纷纷停下脚步打趣道:“韵诗,旁边的是男朋友吧?哎哟,总算是谈恋爱了啊,你妈妈这下可以放心了。到时候别忘了请阿姨喝喜酒哦。”
“韵诗男朋友长得蛮帅的哦,人也高,得有一米八五这么高吧?”
“我看不止嘞,一米九有的吧?小伙子一看就很精神,韵诗,你有福气的哦。”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周韵诗脚趾忍不住抠地,扔完垃圾后赔上两个笑脸,赶忙拽着江清和往电梯里躲。
“怎么不反驳?”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江清和忍不住想接着逗上两句,“刚才阿姨们都以为我是你男朋友。”
电梯上行,周韵诗微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因为跟她们解释我们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的话对我声誉造成的影响更严重,阿姨们肯定会以为我不正经,什么人都往家里领。”
江清和偷笑:“韵诗,今天确实是你求我回来的。还有,从小到大倒是没有长辈说过我不正经。”
“江清和,我没有求你。”周韵诗皱起眉再一次强调,“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过节,好心邀请你一起。”
“好好好,你没有求我。”江清和瞬间放缓的温和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哄孩子,微笑着继续说,“是我自愿跟你回家的。”
“本来就是你自愿的。而且你问都不问就跟我回家了,我看你也没正经到哪儿去。”
那个晚上周韵诗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借助酒精和药物,舒服洗过澡后躺到床上自然而然便进入了梦乡。
她又梦见了那场演唱会,画面里依然人山人海,五光十色。
只是这一次台上的主唱双手捧着话筒,笑着冲着台下道:“老粉都知道,我们每场演唱会都有这个环节。大家有带手机吗?现在拿出来,打电话给你喜欢的人,把这首歌传给他听!”
话音刚落,全场沸腾。
然而过了三秒,就在主唱的声音刚刚响起的瞬间,她偏过头,只见江清和的手比成了电话的造型,放在她耳朵旁边。
整个世界被屏蔽到只剩下江清和一个人的声音,他的口型在说:“韵诗,听到了么?”
像梦里那般的心剧烈跳动,五官感受到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快乐,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年也曾真真切切地体验过。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告白方式,江清和瞒着所有人给她准备了一份最难忘的成年礼。全场喧闹的演唱会现场,所有人都在跟着主唱又唱又跳,只有她的耳中出现的是江清和清冷的嗓音。他道:“韵诗,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原来那个关于“他是不是也喜欢我”的想法,不是她的自作多情,也不是她的异想天开,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十八年来她连饮料盖后面的“再来一瓶”都没有中过,所有的运气像是堆积起来就为了迎接这份幸运。
只是,隆重又盛大的开始最后还是迎来了乏力又无可奈何的结束。
深爱过,毫无保留地付出过,所以也认真地怨过,难过地痛哭过,麻木地放纵过,甚至说服过自己透支幸运的后果就是会有这样的下场,她再痛苦也要接受。可夜夜难眠的夜晚,第二天太阳到底还是照常升起。
后来日子逐渐步入正轨,每日过得平淡但又正常,没有大喜也没有大悲,好像一个普通成年人的人生本就该如此。她试着去忘记回忆里的甜,忘记这世界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忘记她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在□□空间里写下的那段话——“十八岁的生日,我原本想了很多话要对十八岁的自己说,想要交代自己未来也要当个勇敢的大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地活。可现在这些好像通通没那么重要了。我只想告诉你,从很早之前我便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想来十五岁的周韵诗一定也会嘲笑二十五岁的自己,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许下的愿望竟然一个都没有实现。哪怕是爱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如今也困难万千。
可她其实也只是想要一个看得到故事结尾的开始。如果不行,宁愿不要。相较得到,她一个没有勇气试错的成年人,更害怕失去。
她的矛盾和纠结,江清和能理解么?
那场梦到最后所有场景消散,只剩下一串没有字母的旁白,像上帝在耳边的低吟,她努力去听,隐约像是听到一句轻轻浅浅的呢喃——“韵诗,我会一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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