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珍带着警察涌入房间，看清里面情形后被吓了一跳，满脸是血的陈阳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穿着单衣的林在水右手臂全是斑驳的细长伤口,但那些都没有她手心裂口来得触目。
徐珍眼睛都未眨一下,避开地板上的尖锐玻璃碎片,去到林在水跟前,小心地触摸她的肩膀,“在水,我是徐珍。”
她没有想到朋友会经历这种事,尽管内心不安,她也以为李兰无非是关林在水一晚上罢了,但是陈阳竟然也在这个房间……徐珍知道李兰的目的了,她这是要毁了林在水的清誉。
“医生马上就到，你安全了。”徐珍心里又疼又气，她隐忍着，低声与人说话，“在水，你手松开。”
林在水热汗涔涔,精疲力尽,她被徐珍搂住抱进胸膛,听到她的哭腔:“对不起,我早应该警觉的。”
林在水嘴角似乎动了下,她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搭在徐珍腰上,在晕过去之前口中无声念了几字,她说:没关系。
救护车一路鸣笛,徐珍静静地看了担架床上的人几眼,她的伤口做过简单处理,但手心那块玻璃碎片有一大半嵌入她的皮肉,暂时不能轻易取出。
她的眼神呆滞,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才慌忙关低音量接起来。
“喂?”
“我是江瑾……在水找到了吗?”
徐珍压压眼眶:“……找到了。”
“她平安吗?”
“不好说……”徐珍不知道该怎么向江瑾描述,但防止他乱想,她补充一句,“人现在正被送往医院……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你放心。”
手机那头的男人安静下来,风从隧道里不停撕裂的呼声响在手机里,徐珍正要说挂了,就听到江瑾低闷的嗓音穿出来。
“可以开视频吗?我想……看她。”
徐珍无声叹气,想说让江瑾回来再看,但心又想到什么,同意了这个要求。
他们四个人之间互相有联系方式，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用到。徐珍翻转摄像头对准床上的林在水，嘴里解释道:“她暂时昏迷过去,具体原因不清楚,要到医院检查才知道。”
男人那一面是一片黑暗，徐珍看不到他的脸,见他沉默,调节气氛:“喂,你在哭吗?”
江瑾并没有理会这句话,他只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听不出异样:“我预计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到达,这期间,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徐珍呵了一下:“别忘了,她是我朋友,你这话说得好像在水是你一个人的一样。”
“……但还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得了，我收到了行了吧，手机电量不多，待会儿少不了使用的地方，就先不聊了。”
挂断后,徐珍收到一笔转账通知,来自江瑾的,对方的消息紧随而至。
【医药费治疗费就用这笔钱,如果可以的话,再拜托你今夜留下来,一切等我到达再说。】
徐珍是发现了，这两夫妻骨子里的客气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看得想笑，合理地将那笔钱收起来,当了回混账:“行,不过我这人一旦不小心睡过去雷打不动,所以要是担心在水夜间醒来有需求无人理,最好还是她法律上的老公来陪床最为好。”
林在水被送往的医院是常阳区中医院,她进入急救室,徐珍站在门外等候,等到人躺在床上被推出来,一看见朋友脸上扛着个呼圾面罩,徐珍人都傻了,抓住一个戴口罩的男医生急忙问:“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插上管了?”
医生说是伤患昏迷前一直不自觉憋气,导致血氧输送不及时,心脏出现跳动缓慢的情况,现在吸吸氧就没大碍了,至于她体内含有的某种cui情药剂也只能用镇静剂暂时压住,其他情况要等患者清醒了再做定夺。
徐珍从来没觉得脑子那么笨过,她不放心地追问:“所以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安全隐患之类的问题了是吧?”
医生眉头哪怕戴着头巾也能看得出来皱紧了:“都转入普通病房了,没有问题。”
徐珍耐着性子说:“好的,谢谢。”等人离开,才翻了个惊天白眼,早点你跟我说清楚不就好了?她坚信是医生的表述有问题,绝对不内耗。
已经是夜里十点,走廊间安静不少。林在水右手上的伤都被纱布包着,她闭着眼睛,神态间都还是看得出来不舒服,徐珍神手给她头发理顺,又给她掖了掖被子,才坐到凳子上。
这间病房有三张床,患者都占满了,徐珍今晚没打算去医院旁边找宾馆,她支着下巴,就待在林在水的床边,把工作上二人的假说明清楚请了。
划拉——划拉,其他床把帘子拉满,头顶上方的灯泡暗下去,不久就只剩林在水窗边这里亮着一盏小灯。
徐珍抬手关了,曲着腿低头靠在床沿也闭上了眼。
深夜沉闷无声,医院大厅玻璃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开，红光投射到地面,白色的瓷砖亮得刺眼。
寒冷穿透肌肤直达灵魂,呼吸间,凉意不要命地往鼻腔灌。电梯按下后并没有等多久,身穿黑色羊绒毛衣,外面一件长至膝盖呢子大衣的男子侧颜冷峻,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下,只依稀看得见紧绷的唇角。
叮的一声,电梯晃了下在五楼停住,肩宽腿长,身形挺拔的男人抬脚跨出去。
翌日天微晓,房间光线暗淡,房外鸟雀还未苏醒,床上的林在水眼皮微动,转瞬睁开眼,她意识没有跟上来,眸光向右转时,看到一个黑发蓬松的脑袋。
从她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白皙流畅的侧脸线条，很像江谨。
林在水精神不好，脑子里只模糊记得这个画面，所以在天光大亮再次醒来后,从徐珍的口中才得知江瑾真的连夜回来了,熹微晨时见到的人并不是做梦。
徐珍没有注意好友神色一闪而过的迷茫,她将窗子窗帘拉开,天际白云堆叠，阳光细细碎碎穿透出来,光柱弥撒,建筑矗立在浓雾中。
“讲真,这一次还真的多亏江瑾。”她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昨晚要不是他脑子转得快,抱警时不说失踪,而是说你被有恩怨的人报复陷入危险,警察出警都不会那么快。”
林在水沉默,外面走廊有人吆喝,在卖早餐,徐珍问她想不想喝水,林在水迟疑了下,点头。
旁边病床的家属陆陆续续到达,房间内渐渐热闹,空寂被人声覆盖,护士正挨个抽血,林在水双眼发直,只看了眼就移开视线,适逢徐珍端着一杯温水进来,她左手接过小口地吞咽着。
“昨天江瑾还转给我五万块钱。”林在水与徐珍对视上,“他说是你的治疗费，我给收着了。”
她说话神情开玩笑的意味很明显,“我觉得你应该管管你这名义上的老公,不然家底迟早给他挥霍完。”
林在水眼里有了浅浅的笑意,只是没持续几秒,徐珍见状，想了想道:“我需要还回去吗?”
林在水见护土走向自己吞咽了下口水,觉得床板很硬,有点心不在焉说：“费用我会转给你……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衣袖被掖到手臂上面，林在水眼睫眨了下,下颌绷紧,徐珍看出了点她的不安,静静待在一边等她抽完血。
三管血被抽走,徐珍帮忙按住棉签,垂眸的几秒,脸上表情很淡。
林在水小心地觑着人的脸色,欲言又止，她觉得她刚才那番话可能伤到徐珍的心了。
但是,徐珍的家境她清楚,昨晚应该是垫付了少说也要有几千块钱的,她不是想在这种事上分得太清,只是她在乎的角度不同。
还有一点,就是她现在和江瑾关系有点尴尬,不好替人决定。如果没有发生视频事件,她会让徐珍好好收着,开玩笑说捡了个便宜,然后私下再转一笔给江瑾。
……人生看似简单,实则处处是坑,没有惊心动魄的曲折,日常琐碎但凡没处理好,错生误会,情感都将面临挑战。
棉签被丢入垃圾桶,林在水心口发慌,哪怕坐躺着只觉身体僵硬。
“钱今早我就转过去了,虽然我的确很心动,”徐珍握拳看天,又激动又不舍的样子,“毕竟那是五万块钱啊。”
林在水要说什么,徐珍就继而道:“不过是还了4万五千元,你的手心缝了几针,再加上住院押金差不多吧……还说要把钱转给我,哈哈,我倒是不嫌弃。”
她笑了下，瞅人：“你也别想什么我咋不用自己钱,舍不得自己的钱,实际上只是碰巧江瑾转钱过来,反正也算你们夫妻共同财产,而且我最近刚购买了一台台式电脑……咳，镶中有点羞涩,姐妹我的经济状况你懂的。”
她现在半点生气或者不悦都没有,或者也许刚才纯粹林在水多想，她搞不懂，她太敏感了。
很多时候都拿不准对方的真实意思,她需要明白清晰的答案,而且还要坚定不移的态度，这才会消解内心的不安。
徐珍这么坦城，把话摊开了说，林在水紧绷的神经就这么奇妙地松下来，她嘴唇动动：“……是我想多了。”
徐珍懵逼：“你在嘀咕什么？”
林在水看她一眼，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转而道：“其实我最近和江瑾之间发生了些事……”
然后就一五一十地把她看见的那个视频内容跟徐珍说了，只是她说完，却见徐珍突然掩面哭泣：“这还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这些话，我好欣慰。”
“……”
“认真的，认真的，”徐珍咳了声，正色道，“拿这半年多的相处来看，我认为他不是那种人，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其他的，不如你就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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