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大学的社团活动很多，其中的鹿鸣支教社团是和北川的一些中小学合作的，几乎每个周的周末都会安排学生过去学习支教。
说是支教，也就是和一些留校的学生玩而已。
这次的带队老师是苏见芸，参与的学生十余人，大多都是林长青她们班的。
林长青也在其中。
大巴车停在北川大学的主校道上。此时已经是春天，校道两旁的树木都发出了嫩叶，阳光的照耀下，郁郁葱葱的，特别好看。
林长青坐在靠窗的位置，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人工湖上游动的大白鹅。忽然有人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林长青摘下耳机转头，就看到了笑眯眯的苏蔓。
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苏蔓问：“这里有人坐吗？”
林长青愣愣摇头。
然后她就这样呆愣不在状态的看着苏蔓在自己旁边坐下。
良久之后，她才回过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蔓还没回答，苏见芸就上了车，点人数的同时还说：“我外甥女对我们这个活动很感兴趣，所以这次我带她和大家一块去学习学习，希望同学们能多多担待呀。”
话音落地，苏蔓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和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
同学们都特别热情，纷纷表示没问题。
林长青却对这个说辞不太相信，苏蔓并不像是对这个活动感兴趣的人，她可是能在人少的地方就绝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平时能偷懒就偷懒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参加这种活动呢。
苏蔓笑着重新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林长青说：“小姨好不容易说服我妈，有这个机会出来我当然不能放过。”
林长青反应过来，这样倒是合理些。
如果有机会逃离苏见惜的监控，她似乎哪里都能去。从海岛新桥，到现在的支教，似乎都是这样。
“我们换个位置吧，你坐里面给你。”林长青忽然说。
苏蔓有些懵：“为什么？”
林长青认真道：“我之前听吴叔说你坐车喜欢靠窗开窗，大巴车不比私家车，坐靠窗会比较舒服一点。”
安静几秒后，苏蔓说：“……那你呢？”
林长青说：“我经常坐大巴车，坐哪里都一样。”说着她就从身后拿出自己的包，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苏蔓眨着眼睛看着她，迟迟没有说话。
见她一动不动，林长青微微蹙眉，开口道：“换呀。”
于是苏蔓点点头，起身换到了里面靠窗的位置。林长青则坐在了靠近过道的位置。
人都到齐了，大巴车门关上，然后缓缓启动前进。
车上特别安静。这会儿也才早上八点钟，车上许多同学都昏昏欲睡的，车子启动后就戴上眼罩耳机闭眼休息了。
林长青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余光看到苏蔓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抿了抿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递出了另一边耳机给她。
苏蔓愣了几秒，随后笑着接过：“谢谢。”
看着苏蔓将耳机戴上，一根白线将她们两个人连在了一起，林长青的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窃喜。她忽然很庆幸在出门的时候，她因为担心蓝牙耳机会被她弄丢而选择了有线耳机。
“姐姐，你常去支教吗？”苏蔓问。
林长青收回思绪，回答说：“还好，不忙的时候会去。”
“这个活动好玩吗？”
林长青笑：“就是和小孩玩儿，挺有意思的。”
“得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呢，睡一会儿吧。”林长青说。
苏蔓笑着点点头。
……
日光越来越强烈，天空一片湛蓝，车窗外掠过的树木叶片一动不动，似乎一点风也没有。林长青酝酿了许久也没有睡下去。她的肩膀忽然有些沉重，毛茸茸的发丝骚动着她的脸颊，她僵硬几秒，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蔓歪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头发滑落在脸颊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呼吸轻浅，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林长青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垂眸看她。见状，她不受控制地抬起了手，手指轻轻地想要勾起她的头发丝，可在碰到的那一刻，又放了下来。
她担心碰了她会醒。
她贪婪的希望，她能多靠她一会儿。
于是林长青收回了手和视线，双眼目视前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躁动，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睛。
……
她们是被同车的同学叫醒的。
目的地已经到，车上的同学都陆续下了车。同学打趣说看她俩睡得那么香，都不好意思叫醒她们。问她们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
林长青弯唇笑了笑。
美梦倒是没做，就是心里确实像是被蜜糖填满了一般。虽然肩膀也有点酸，不过甜蜜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苏蔓其实有点懵，她原本只打算靠一会儿的。她一脸抱歉地看着林长青：“你还好吗？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林长青摘下耳机收好，摇头站了起来：“没事，下车吧。”
苏蔓跟在她的身后，还是有些懊恼。
下了车，同学们都聚在一起。苏见芸同学校的交接老师见面谈话，然后非配学生前往各个活动教室。
林长青和班上同学一组，除此之外还加了苏蔓。
这个分配，苏见芸很是满意。
苏蔓和林长青比较熟悉，有林长青看着，她是很安心的。
更何况，也只有林长青能看她了。
林长青辞了家教工作后，苏见芸也曾想重新给苏蔓找家教老师，可苏蔓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周末跑去北川大学找她的次数更加频繁，想着她去也是在图书馆跟林长青一起学习，苏见芸就都由着她，替她顶住了她姐的不少碎碎念。
不过，她还真是想不明白，林长青是做了什么，才让苏蔓那么喜欢她。
三人到了活动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都已经坐好，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书本作业。林长青她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个上午帮她们辅导作业，和开展阅读，绘画等兴趣班活动。
都是些低年级的小朋友，眼神明镜，懵懂可爱。
仿佛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很多的，一堂课下来，老师老师叫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三人里就苏蔓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下了课后，她都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一直嗡嗡响。当然，这还没有结束……
课间休息的时候小朋友最是闹腾，林长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苏蔓却一点也不。下了课后她就跑到走廊外清净清净。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叽喳吵闹声，转身就看到林长青被一群小孩包围的模样，那群小孩抱着她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为什么她那么讨小孩子喜欢。当小孩子还真好。
苏蔓歪着脑袋，面无表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秉持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背过身去。
林长青其实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她一直注意着外头走廊上的苏蔓。瞧见她趴在走廊的窗外上，孤孤单单的背影。
林长青抿了抿唇，低声和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小孩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出教室，无声的来到了苏蔓身边。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底下的空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苏蔓转头看着她：“你怎么过来了？”
林长青缓缓抬起头：“我打扰到你了吗？”
苏蔓笑，重新往窗外看：“没有。”
嬉闹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林长青说：“是不是觉得很吵？”
苏蔓点头：“非常吵。她们太多为什么了。”
“小孩子嘛，肯定对什么都好奇。”想起了什么，林长青目光柔和地看着苏蔓，“她们刚刚和我说……”
林长青故意停顿，看苏蔓的反应。
苏蔓十分配合：“说什么？”
林长青眯着眼笑了：“说你长得很漂亮，像金发公主。”她十分认可地点头附和：“我觉得她们说得挺有道理。”
苏蔓：“……”
眼神停滞，有些不知道要做和反应。
林长青被她给逗笑：“这是什么表情？”
苏蔓：“小孩子比较童真，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林长青认真道：“不是胡闹，是夸你好看呢。”
苏蔓有些无奈地笑着：“那我应该谢谢你嘛？”
林长青点头：“应该。”
苏蔓摇头叹了口气，说：“感觉那些小孩很喜欢你。”
林长青：“我之前来过几次。”
“所以她们那么喜欢你，”苏蔓垂着眼眸，抿唇说，“那样抱着你……你不烦吗？”
林长青轻轻摇头，她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时，有个小女孩从教室里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说：“小林老师，吴家琪有道题不会做，你过来教我们。”
于是林长青又被拉走了，苏蔓又重回一个人的世界。
不，是多了被一群小孩趴在教室门口偷看她的世界。她看到了，但对这群小孩全然没有去搭理的打算。不是她高冷，而是她觉得自己只来这一次，搭理了又能怎么样。
她本来也不是过来和这群小孩交朋友的，她只是想参与到林长青的生活中，看看她的爱好是什么样的。
她只是想再多了解林长青一点点。
……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她们才返程回学校。
那时候天有些阴，学生们拉着林长青约定下次再见面的事情，苏蔓则是远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返程的车上还挺热闹的，虽然大家都累了一上午，但聊起学生依然能有说不完的话。苏见芸也不想回到学校后还耽误大家的时间，于是就在车上简单开了个会议总结，嘱咐负责学生做好公众号的素材记录。
有人问苏蔓感觉怎么样。
苏蔓笑笑说还行，就是学生太吵了。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在嗡嗡响。
聊了一会儿车上便安静了下来。
四十分钟的车程，到学校的时候都四点多了。空中飘着细雨，同学们和苏见芸道了再见后就各自离开。苏见芸需要去办公室处理工作，就让苏蔓自己先回去。于是落单的苏蔓就和林长青一块走了。
雨越下越大，两人都没带伞，就跑到了附近教学楼下躲雨。
林长青仰头看着丝丝细雨，感觉到身边的苏蔓十分安静，于是开口问道：“今天是不是觉得很累？”
苏蔓诚实地点点头：“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虽然她不想搭理那些学生，但上课的时候也是尽力的去辅导她们了。
“不过挺有意思的，怪不得你喜欢。”
林长青笑：“我确实喜欢。平时暑假回家我也会参加老家那边的支教活动，感觉能教会他们就很有成就感。不过小孩子会比较闹一点，我有时候都镇压不住他们。”
“你还镇压不住他们？”
“对啊，我记得之前大一第一次回乡支教，我的课堂纪律很吵，还是负责老师过来帮我教训他们才行的。”
“可是你那么讨人喜欢，他们不是很听你的话吗？”
“刚开始的时候怎么会喜欢我呢？而且喜欢我和上课吵完全没有任何冲突……你刚开始的时候也挺不听我的话的呢……”
“……”
苏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最开始的事情她确实有些无法反驳，但她那时候绝不是因为不喜欢她。她就是想和家里对着做。
她抿了抿唇：“……我是不讨人喜欢的坏孩子啊。”以前苏见惜常这样对她说，她一点也不讨人喜欢，总是给她带去很多的麻烦。因为她，才让她那么的辛苦。
“不是！”
“嗯？”
雨淅淅沥沥，雨声噼里啪啦。林长青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不是坏孩子，你很好，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我奶奶，我的家人，吴叔叔，刘阿姨，还有今天这些小孩，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四目相对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雨也小了许多。
林长青被她看得有些心慌，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伸手在屋檐外面感受雨势：“雨小了，我们走吧。”
她刚迈出一只脚，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回头，整个人就落入了苏蔓的眼睛里。
“很多人里，也包括你吗？”她听到苏蔓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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