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怜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抚过泛黄的书页。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医书,纸页脆薄,墨迹斑驳,记载着各种治疗眼疾的古方。从《黄帝内经》到《银海精微》,从针灸到药石,所有能找到的方法她都试过了,却无一能治好她这双特殊的眼睛。
陈怜自出生起,就能看见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游荡的孤魂,缠绕的怨气,甚至是将死之人身上的黑雾。五岁那年,她因指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说“有个姐姐在哭”而吓坏了养母。师傅得知后,只是轻叹一声,次日便送了她一条白绸。
“此乃天山冰蚕丝所织,浸过七七四十九味草药。”师傅将白绸蒙在她眼上,声音温和,“既能护你双眼,亦可隔绝那些不该看的东西。”
令人惊奇的是,这白绸虽遮住了眼睛,却不妨碍她视物。十几年来,这条白绸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几乎从未取下。
“既然是零九幺亲自来通知,这次的任务绝不简单。”陈怜合上医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保命要紧。”
她起身走向内室,开始收拾行装。先是取出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瓷瓶,每个都贴着标签:“蚀骨”、“迷心”、“回春”……她仔细挑选了几瓶最致命的毒药和几样解毒圣品,装入特制的腰带暗格中。
接着,她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箱,打开后寒光乍现——各式匕首、飞刀、银针排列得井然有序。她挑选了几把最顺手的兵器,藏在衣袖、靴筒和发髻中。
最后,她从衣柜深处取出一件看似普通的黑色冲锋衣,但内衬却缝满了符咒;一条工装裤的每个口袋都经过特殊设计,能快速取用物品;一双短靴的鞋底藏有薄如蝉翼的刀片。
“师傅,等我……”她喃喃自语,指尖轻触胸前一枚半玉坠子,眼中闪过坚定之色,“这次一定能找到线索。”
次日清晨,陈怜准时醒来。她利落地整理好行装,走到穿衣镜前。
镜中人一身黑衣,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白绸蒙眼,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冲锋衣的立领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仿佛一把入鞘的利刃,静待出鞘之时。
她最后清点背包:绳索、钩爪、水袋、干粮、药瓶、武器、符文、罗盘……一应俱全。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几条新消息。
安严:陈怜,今天明天你好好休息,后天我派司机来接你。还有,记得补一下关于那个地宫的资料。
陈怜:嗯。
陈怜:尾款什么时候结?
安严:出来之后再说。
陈怜:行。
陈怜:除了我还有谁?
安严:后天就知道了,你应该认识他。
陈怜:行。
两天后的清晨,陈怜刚用清水净面,手机就震动起来。是安严的消息:“车已到楼下。”
她背起行囊下楼,一辆黑色越野车已等在街角,发动机低沉地轰鸣着。接她的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色黝黑,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在野外奔波的人。
上车后,陈怜敏锐地注意到——主驾旁没有放手机或任何电子导航设备,反而摊着一张手工标注的复印地图。司机不时从后视镜中偷偷打量她,眼神中带着疑惑:“老大为什么要让我去接一个瞎子?”
陈怜假装没有察觉,闭目养神。
到达下车地点后,陈怜利落地跳下车。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一辆改装过的沙漠越野车上。与车上的人核对完信息后,她翻身坐上副驾驶座。
越野车在戈壁滩上疾驰,卷起漫天黄沙。狂风裹挟着沙粒拍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陈怜不得已拉起帽子,将脸埋进衣领中。
戈壁的高温令人窒息,毒辣的阳光直射下来,仿佛要将一切水分蒸干。陈怜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即将脱水的鱼,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她安静地坐在车里,远处忽然传来几声驼铃轻响,清脆悦耳,成为这趟旅程中唯一的慰藉。
大约行驶了十几分钟,陈怜看见了几顶帐篷和在帐篷间穿梭的人影。她的目的地到了。
驾驶座上的安严停下车,将她领进临时营地。营地布置得很有章法,帐篷呈环形分布,中央最大的那顶显然是指挥中心。
就在这时,中央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看起来**岁的男孩走了出来。他穿着精致的蒙古族服饰,腰别一根暗红色长鞭,鞭身缠绕黑色纹路,末端缀着一节骨刺似的装饰。男孩与身旁人低声交谈几句,然后自顾自地回到帐篷里。
陈怜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那男孩虽然年纪小,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绝非普通孩童。
“他是谁?”陈怜问身边的安严。
“哦,他啊,”安严压低声音,“在道上人称‘小爷’。”
“小爷?我好像听过。”
“干咱们这一行的就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安严顿了顿,“对了,他好像脾气不太好。记得之前行内人叫他‘小孩’来着,后来因为某件事情,大家都改口叫他‘小爷’了,没人再敢叫他小孩了。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不?”
“不知道。我和他不熟。”
“也对,”安严抬手指向一顶帐篷,“你的帐篷在那。有事随时找我,或者找我弟安明也行。”她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陈怜点了点头,走向指定的帐篷。
放好行李后,陈怜走出帐篷,看见那个被称为“小爷”的男孩独自坐在帐篷外的箱子上,擦拭着那根暗红色的长鞭。
她走近几步,刚开口:“你……”
“滚!”男孩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如冰。
“哦。”陈怜并不纠缠,转身就走。她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更何况对方明显不愿交流。
“她胆子可真大,没看见我们营地的人都对那位避而远之吗?都是绕道走的!”安严的一个伙计拍了拍身旁的人,低声耳语。
“可不是吗?不过我觉得这小姑娘也是怪可怜的,一个瞎子还要出来干活。啧,啧啧。”他身旁的人回道。
“一天天的这么闲,手上的工作做完了吗?老板要的报告写完了吗?地方找到了吗?东西拿到了吗?就知道在这闲聊,再聊,我他妈扣你工资!”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这两个闲聊的人吓得浑身一抖。
二人回头一看,是营地的副主事——安严的弟弟安明。
“明哥,我们这就去干活,你别扣我们工资成不?”
“行行行,这次就算了,但下次你们都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安明皱眉离开。
“好,我们这就去干活,这就去干活。”被训的人赶忙鞠躬道谢,一溜烟跑了。
“切。”安明不屑地哼了声,跑去找安严了。
“姐,你说这一营地的人得管管了,成天就知道摸鱼、偷懒、闲聊,一点活都不干。”
“老板给的人能怎么说嘞?”安严无奈地耸肩,“咱们这一队人一个个都是祖宗,得小心伺候着。不然到时候哪个回去哭诉一下,去贺连德的耳边吹一下枕头风,不对,是告个状,那咱俩不得玩完吗?”
“所以,他们偷懒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了吗?乖,听话。”安严摸了摸安明的头,嘴边带着笑。
“好吧。”安明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但没再坚持。
“嗯,这才对嘛。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你去通知他们整理需要的东西,清点一下装备,别漏了什么重要的资料。”安严道。
“好,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管他们了,到时候在下面死了也别算到我头上。”安明向帐篷外走去,对着一个正偷懒的人翻了个白眼。传达完通知后,他回了自己的帐篷休息。
入夜,戈壁的温度骤降,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帐篷猎猎作响。远处不时传来的风声,吵得陈怜无法入睡。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突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怜的帐篷外。他佝偻着背,双手举过头顶,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弯刀。黑影一步步逼近帐篷中央那团鼓起的睡袋。
“啊!唔……”被刺中的东西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刚出口就被死死捂住嘴,接着一刀封喉。鲜血喷溅在帐篷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黑影熟练地取出两个球状物,缓缓退出帐篷——他的手还在向沙地滴着血。
随着气温回升,沙子上的鲜红逐渐变成暗红。
死者是被安明拖出来的。他的死相极惨:嘴巴大张,喉咙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伤口发黑,皮肉外翻;脸上布满擦不掉的血痕,眼眶只剩下两个黑洞,里面的眼球不翼而飞;抬起的双手上,十指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仿佛在拼命抓着什么。
角落里,陈怜悄悄取下了蒙眼的白绸,露出一双异色的瞳孔——一红一黑,死死盯着那具尸体。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在看一只死去的蚊子。
因为她看到了一只恶鬼,一只身上被刻了数字“2”的恶鬼。能在鬼魂身上刻字的,只有鬼影零九幺的主人——鬼希楼楼主祁戉。
更让她警惕的是,她感觉到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奇怪的是,整个营地的人对这个人的死似乎无动于衷,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安严指挥几个人将尸体拖出营地,随意丢弃在远处的沙丘后。
她知道,不能再拖了。
“全体整理好装备,分成三队。第一队跟着安明,第二队跟着仇西,小爷和陈怜你们是第三队跟着我。”
“上车。司机,戈壁滩,连城,走!”
安分配好队伍后一声令下,坐上一辆越野车,和陈怜、小爷一起,向着连城方向驶去。
风沙四起,掩盖了那具被丢弃的尸体。一阵细小的沙沙声从沙子底下传来,而后又消失不见。只有尸体肚子上突然出现的血洞,昭示着这声音曾经存在。
越野车的轰鸣逐渐逼近连城。没过多久,这令人厌烦的轰鸣声便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连城说是城,倒不如说是一片废墟。断木、残墙、白骨散落各处,昭示着这里曾经的繁荣与如今的衰败。
陈怜走进连城,目光扫过每一处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她四处打量着,开始研究这座荒废已久的古城。风吹过残破的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新人写文,轻喷[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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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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