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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动

夜,万籁俱静。

擎苍山。

同悲崖。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

“她的红鸾星动了。”玄衣少年淡淡开口。

“是我该下山了。”金衣少年应道。

“呵。”玄衣少年冷笑一声“她已经两年不曾问过你的消息,许是早已不记得你了,你莫要自以为是。”

这话似是刺痛了金衣少年,他叹道:“阿澈好生无情啊。”

“莫要叫我阿澈!”玄衣少年似乎也被惹恼了低声喝他。

金衣少年也不恼,只是望着漫天星辰,目光熠熠。许久,他转身而去“我走了!去赴我的十年之约。”

玄衣少年突然喊住了他,低声道:“这次莫要放开她了。小师伯。”

金衣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挥挥手,身影隐入黑暗之中。

廊下的宫灯闪烁着柔和的光。

一个盛装女子缓缓的走过回廊,若有眷恋的抚上窗棱,微微叹息。

她是谁?我在哪?傅眠歌皱眉,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自己便是这个宫装女子,对她的悲伤感同身受,用她的眼睛看着一切,却又似乎是个不相干的人,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脸却知晓她一脸轻愁。

犹豫片刻,女子伸出手,轻轻推开了破败的房门,那漆黑似被火烧灼过的屋檐梁柱还隐约能看出曾经的华彩辉煌。屋中并无其他,只有一副半开的棺木,说是灵堂,却又没有一束黄花,半段白绫。

顿了顿,女子似乎不打算走进去看看,,又轻轻阖上了门,然后竟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飘过回廊飘过角楼,傅眠歌用女子的眼睛看着,却觉得这地方莫名有些熟悉,然而诸多景色却笼在雾霭之后,看不真切。

脚步停在一座绣阁前,绣阁前一大片荷花池,如今只有些残荷断茎,颇有些萧瑟。女子停住脚,看着那一池残荷似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笑着笑着,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胸口,连着傅眠歌的心口也感到微微刺痛了一下。

该走了,前尘往事,不必留恋了。

她的身体又轻轻飘飞起来,开始缓缓变得透明。

正当她飘过绣阁窗户时,那窗户却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男子正站在窗后,只着寝衣,披着雪白的外裳。如墨的长发散着,整个人氤氲着月的光华,仿如谪仙。

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一双眼,像揉碎了漫天的星子映入其中,熠熠闪光。

“既来了,何不告别了再走?”男子沉沉开口。

女子似乎没想到会在这看到男子,又似乎是没想到男子竟然能看到她,愣了一愣,柔柔地笑开:“在公子心里,我何曾来过?既不曾来,又何须告别?”

男子的手,握紧又松开,半晌,他又沉沉开口:“无论如何,你有身孕也该告诉我。”

女子似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告诉公子又如何?这孩子也不过会被公子当成我谋取主母之位的筹码罢了,不若这样随我去了,也免受一世苦痛……”

男子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忍不住低吼:“别叫我什么公子!你本就是主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女子又忍不住笑起来,前尘往事浮闪,她轻轻叹息一声:“你若只是慕公子该多好,可惜,我若早日明白,也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如今,我只愿往后来生,永不复见,诚王殿下……”

女子的身影和气息完全消散,男子徒劳的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缕清风。

只有傅眠歌看清,女子最后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和男子口角流出的一丝鲜血。

屋里笼着冰块,并不十分炎热,但傅眠歌还是一头大汗从梦中惊醒,她仔细回想却又记不得梦中的情景,也看不清梦中人的脸,只余悲伤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她伸手一抹,竟然满脸泪水。

“小姐,该起了!”门帘一响一个紫衣丫鬟走近,轻轻掀起床帘挂在床两边的如意钩上。

“嗯……”眠歌扶着额,头好晕啊,总是做些奇怪的梦,连睡个午觉也不得安生了。

“小姐,你这中觉不能睡了,一觉睡这么久,反了夜晚上又该睡不着了。给你冰了燕窝,起来喝一碗醒醒神。”

“嗯。”眠歌点点头“最近又开始做那些怪梦,所以一睡就不知时辰了。”她偏头往窗外一看,日头依然火辣辣的。

“又梦见什么了,我给你解解?”

眠歌皱皱眉:“记不得了,就是让人难过的很。”她坐起身,看到堂中梨花桌上一只玉白色缠丝玛瑙盘里,晶莹的冰块之上堆着一盘鲜红的荔枝,“三哥又送东西回来了?”

挽月点点头:“三公子又送了好些东西回来,我封了礼单将箱笼都收进库房了,等小姐想看时去看。”

傅眠歌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屋中地板皆以红木铺就,下藏有暗箱,冬日可以火取暖,夏日则笼冰纳凉。傅眠歌不喜鞋袜束缚,冬日便在地板上铺上绛天红的和田秋毛,夏日则是佛头青的蜀中夏蚕丝,只求她欢喜舒适。

她缓步走至桌前:“有什么好看的,三哥也是,这两年愈发的不着家了,一年里竟有半年待在外面,比阿爹当年还久,外面果真有那么好?偏又不肯带着我……”傅眠歌恨恨的拿起一颗荔枝掷出去,看它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有本事我及笄都不要回来,哼……”

挽月笑道:“小姐这就是气话了,三公子最是疼爱你,哪年错过你的生辰?更何况是这样的大日子,我看多半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挽月将雪燕碗递到傅眠歌手中,轻轻为她揉了揉脑袋:“自从三公子接手了家业,这两年可是越发好了,上次听说三公子已经打通了西、北各国的商路,咱们家的东西,顺着商路都要贩到泰西封(大食)了,他总归是要忙一些的。”

傅眠歌冷哼了一声:“若他能把我也带去,才算是他的本事!”

正说着,一个小丫头挑帘走了近来:“小姐,挽月姐姐,拂云姐姐问小姐起了没,什么时候来荡秋千?”

挽月点点头:“光顾着说话,你回拂云去,这就来。”

小丫头应着退出去了。

挽月说着一边拿过一件水粉色的罩衫给傅眠歌披上。眠歌起身一指粉色罩衫:“怪热的,只穿这一件好了。”

挽月刚想再劝几句,眠歌已经穿了鞋轻轻巧巧的起了身,朝门外走去。

虽说绣楼临着湖,园中又树木崴蕤,但是仍挡不住暑气蒸腾。眠歌一出门便看见拂云在树下用力拉着绑好的秋千检查绑紧了没。

“拂云!摘星!”眠歌轻巧的的跳上一旁的游廊扶手,远远的向两人挥手。

两人转身,就见一袭粉衣飘摆,一个笑靥浅浅的精灵踮着脚尖沿着扶手向自己跳跃而来。

咬了咬嘴唇,挽月还是忍住了告诫小姐,栏杆是用来倚、扶、靠,不是用来走的。叹口气,反正自己说一万句,小姐也有一万零一句来辩驳。

眠歌站在栏杆上一眼就看见了秋千,它绑在合欢树最粗大的树枝上,那一支树桠斜斜的伸向水面上,盛放的合欢花,如一朵朵粉色的小云朵轻飘飘的落下来,拂过秋千落在湖中的水面上。

“好美的秋千!”眠歌惊喜的甩了鞋子跳上秋千,招手叫拂云:“快快!快推我一把!”拂云应了一声,用力的在她背上推了一下。

秋千荡起,摇晃的树干簌簌落下更多的花朵,光着脚扬起许多水珠,水汽顺着满溢合欢花香气的微风瞬间扫除了暑气,她散着一头乌发,左手持书,右手随意的往池里丢着鱼食。她的脚尖刚好可以碰到水面,十个嫩如珠玉的小脚趾每次探入水中都会引得鱼儿来啄,痒的她忍不住咯咯娇笑,笑声如珠落玉盘,清清脆脆的传出很远。湖面有微风袭来,带着凉爽的水意和瓜果花朵的香气,十分惬意。

湖心亭里几个丫鬟屏息静立着,年纪稍长的紫衣姑娘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你这样太失仪了。”

“挽月你就是太小心了,我自家的院子,难道还怕别人看见?”眠歌更加开心的用脚扑打着水面,溅起朵朵水花。

挽月身后是个穿鹅黄衫的圆脸丫鬟,模样也甚是可爱,她出声提醒:“老爷说今天家里要来贵客,小姐你可仔细。”

“拂云你也傻了,爹爹有客难道还会来我这内院绣楼?莫不是娇客,我爹爹想纳妾了?”

“我听说小姐将要及笄,是要上门来求亲的呢。”

“那更不可能了!阿娘不在家,阿爹敢做这个主?即便阿爹做的了主,他会舍得?再说了,要求亲也要三媒六聘,哪有媒人还没上门,女婿就来看新嫁娘的?何况我大哥和瑶姐姐的婚事还没办呢,哪里轮的到我。”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摆明一点不担心。

挽月和拂云有默契的同时翻个白眼,夫人去庙里吃斋礼佛要半个月,可自在坏了家里这个跳脱的小姐。

不过便是夫人在也由着她胡来,云家人丁兴旺,却几代专出男丁,傅家唯傅夫人一个独女,傅夫人又连着生了三个儿子,到第四胎竟是一对龙凤双胎,老爷做主,将她随了母姓傅,好容易盼来个千金,只宠的如眼中明珠,四位少爷更是个个宠她,便是错了,要打手心,多半也有哥哥替她挨着。好在夫人老爷都是心善宽厚之人,小姐虽然活泼些却也是善良宽和并无跋扈之气,挽月和拂云也便不再相劝。

突听外院小厮传了一声“老爷入府了!”只听一叠声的脚步,料想应该是爹爹和哥哥们,眠歌高兴的在秋千上站起来,将秋千荡的飞起,咯咯笑着在秋千上喊道:爹爹!哥哥!看我快看我!

一行人果然都依言看了过来,一时间脸色精彩纷呈。

娇小的人在湖水之上欢快的荡着秋千,粉色的落花一朵朵纷纷扬扬,拂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发间衣襟,粉色的衣摆飘舞与花朵融在一起,像一朵粉色的云,又像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她的绸裤已经卷起,露出一段白玉般的小腿。一双大大的眼睛微弯,里面盛满了笑意,在潋滟的湖光映照中,仿佛莲花化身的妖精,带着清新与娇憨。

这时她才看到,在爹爹和大哥身后,是还有一个人的。

一个陌生的男子,一身白衣,清雅出尘。

她没有看清他的脸,却看到他的一双眼,仿佛如夏夜的星空,深邃的让人挪不开眼,她有些晃神。

(古代男子20岁,女子15岁,表字。表字是指在本名以外所起的表示德行或本名的意义的名字。古代男子20岁女子15岁,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与本名涵义相关的别名,称之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后称字为表字。在古代,由于特别重视礼仪,所以名、字的称呼上是十分讲究的。在人际交往中,名一般用作谦称、卑称,或上对下、长对少的称呼。

平辈之间,只有在很熟悉的情况下才相互称名,在多数情况下,提到对方或别人直呼其名,被认为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平辈之间,相互称字,则认为是有礼貌的表现。

文中男女主都没有达到束冠或及笄的年纪,其实不应该有“字”的,但是行文中没有办法一一描述他们冠礼的场景,所以便把字直接附上了,这不合现实的规矩。文中有很多 设定都不完全贴合现实,大家理解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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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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