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子年满十八,按长公主留下的规矩,可以相看人家了。”
“你倒是清楚皇家的事。”
“在下愿成人之美。”
世家子女,若非手上有钱、权,婚姻大事皆有不得自己做主。苏千柔写信同他做交易,他答应假订婚,她说服苏相调他回京。信中言明,时机一到,她自会想办法取消这门亲事。
归京后,他还当真以为是她出力。若不是莲笙开口说实情,他还蒙在鼓里。
大夏女子,从来不可小觑。
苏千柔一副世家娇柔千金模样,实则是个有谋划的。苏相让她与昭和公主交好,日后入朝为官,延续苏家三代宰相荣光。但第一次与昭和公主见面,她便出言暗讽公主文章做得不好,与昭和公主结下梁子。在弘文馆,她更是带着老牌世家子弟与以公主为首的新贵形成抗衡。
她宁做世家子,不为朝堂官。
苏相在朝堂之上一呼百应,但对于翠玉阁是苏千柔的产业,苏相并不知晓此事。
故而,卫安晏提及翠玉阁时,苏千柔惊讶了。
“自幼伴我长大的奴仆,都不曾看出我喜欢萧北辰,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直觉。”
苏千柔捻起棋子,再下:“端亲王府表小姐,我见过她。”伸出一指,摇了摇,“你,降不住她。”
“苏姑娘就能降住萧北辰了?”卫安晏抿了一口茶,白子再堵住黑子的生路。
“旁人越是觉得难,我越是想试试。行了,酉时前,退婚书自会送到你府上。”
卫安晏:“退婚缘由呢?”
苏千柔自知理亏,摇着团扇走了:“开元观道长算出本小姐与你八字不合。”
卫安晏将棋盘上的棋子逐个捡起放回棋罐,思绪拉回到端亲王府办丧事那日,小野猫对他极其防备。
他思来想去,自认除了当初那一剑,再没伤害过她。
防备与疏离从何而来?
冬雪宴,一探便知。
*
买了首饰,将东市好吃的、好玩的铺子通通逛了一遍…桑澜想回书院,却被萧北辰以养伤为由拘在院中。
直到端亲王回府。
王府家宴上,桑澜小声问萧北芸:“姨娘呢?”
“小澜,听说你的弓丢了,本王再送你一把弓。”端亲王唤人端上一个盘子示意桑澜掀开,萧北芸合上了嘴。
红布掀开,一把长弓横在中间,弓身由上好的硬木精心打磨而成,弓柄上雕刻的飞龙经岁月磋磨看不清原样,却也能看出它盘旋于九天之上的磅礴气势。
它的主人将它养护得很好。
端亲王:“小澜,院中之物,都可一试。”
桑澜拿起一根箭搭在长弓上,对着屋角灯笼。
众人听到破空声时,灯笼已经平稳落地。
箭射中灯笼上方细线。
桑澜爱不释手:“姨父,这是把好弓啊。”
“它是阿姐当年随身携带的弓,名为破晓。破晓在本王手上只能落灰,小澜的箭法颇有几分阿姐当年的风采,本王将它赠与你,也算是为它找了个好去处。”
桑澜舍不得放手:“多谢姨父。”破晓是长公主的遗物,论大夏第一奇女子,非长公主莫属。她的追慕者,下至三岁开裆裤小娃,上至九十老翁,她也不例外。
端亲王问:“小澜,记得你的父母吗?”
“记不清了。”
“小澜与王妃分开后的事情,可还记得?”
“能想起来的不多,我在玉溪镇住了三年,然后。”桑澜想起雪夜中刺她一剑的白发少年,笑容一滞,“来了京城,姨父问我这些做什么?”
端亲王撇了一眼儿子:“本王南下一趟,见着许多事,一想到小澜独自在外过了那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小澜,不如从白鹭书院退学,回永安上学?”
桑澜想到与莲笙的约定,摇头:“姨夫,书院的朋友还等我回去呢。”
萧北辰慢慢收敛了笑容:“除了彤彤,妹妹还有其他朋友?是男,是女?”
“表哥,你管得太宽了。” 桑澜在空中比划,她坚持叫表哥,即使他会不厌其烦地纠正。
果然,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小澜,是哥哥。”
端亲王:“辰儿,随小澜开心,表哥就表哥吧。”他点了一旁只顾吃菜的萧北芸,“后日,办冬雪宴,芸儿带着妹妹多认识几个朋友。”
萧北芸应下:“是,父王。”
萧北辰:“父王,小澜是我的妹妹。”
端亲王察觉出他的不对,望向他身后卓九:“小澜是你的妹妹,也是芸儿的妹妹。”
“不,父王,小澜只能有我一个哥哥。”
当夜,黄御医被端亲王请回府。
桑澜没听到什么动静,抱着破晓睡了一觉。
次日,千山居中的侍女进进出出,春花姑姑与小柳说着话,桑澜抱着菜包坐在山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它背后的毛发。
上次彤彤临时留宿,王府什么都没准备。这回,春花姑姑提前将彤彤的行头送来,正好院子空空,也能放得下,她看着院子一点一点被填满。
冷不丁从背后响起一道声音:“妹妹,下来。”
桑澜仔细看他眼睛,目光清明,看来黄御医治好他了。
“表哥,找我有事?”
“嗯。”
“表哥,什么事?”
“跟我来。”
书房内,桌上摆满图纸,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猫儿面具。
“表哥要给我做个新面具?”
“嗯,新的。”
“那照着菜包做一个吧,从前的面具就是照着它做的。”
菜包被桑澜掐着咯吱窝举起,它一脸懵逼。画笔落纸,桑澜问他:“表哥你的面具呢?”
“弄丢了。”
“哦,那就做两个。表哥一个,我一个。”
不多时,菜包耐不住性子从桑澜怀中跳了出去,她去追:“表哥,记得你的面具上要记得画多三根胡须。”
修长的手指将笔杆搁笔架上,桌上有两张一样的画,右边的画上多了三根胡须。
熏香自炉中升起,略过他孤傲的侧脸,眼中的冰雪早已消融,化为潺潺流水。
出了院子,桑澜没找到菜包,先一步看见了萧北芸,她穿着一身粉衣,正与长史商议明日酒席的安排。
萧北芸看见她,朝她招手:“小澜,来。”
“芸姐姐,王长史。”桑澜与二人行礼。
“小澜,我正与王长史商议明日的点心,你想吃什么,我添进单子里。”
桑澜:“枣泥山药糕如何?”
王长史写进单子告辞离开,桑澜见左右无人,低声问萧北芸:“芸姐姐,我有好几日不见杨姨娘了,她可是病了?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萧北芸感受到琥珀瞳中的真诚,她叹了口气:“姨娘兄长突发恶疾,她回去操办丧事了。”
“芸姐姐,节哀。”
喵~
桑澜听见菜包的声音,转身去寻:“芸姐姐,你有事要我帮忙的,派人去院里说一声就成。”
蓝衣少女一走,萧北芸心中情绪复杂,还未细想,又听见一声。
“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她心中雷鼓作响,萧北芸转身对上从拱门后走来的萧北辰,他怀中抱着长盒。
“府上之管家事,可吃力?”
“还行。”
萧北辰敲着手中长盒:“杨姨娘是杨姨娘,姐姐是姐姐。姐姐不做危害王府之事,永远是王府的人。”
“我明白。”
等他走后,萧北芸去了吴姨娘院里。
薄粉敷面,容色清秀,身穿青衫,青丝用一根白玉簪,手中拿着的针线在荷包上纷飞,听人通传,吴姨娘起身行礼:“大小姐。”
萧北芸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吴姨娘,这新院子住得如何?”她又问侍女可吴姨娘合心意…最后叮嘱吴姨娘明日安生在院子里待着,无事,莫要出来走动。
吴姨娘将手中之物送给萧北芸:“大小姐,这是我绣的荷包,不知大小姐是否喜欢?”见萧北芸拿着把玩,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这俗物能入大小姐的眼就好。”
萧北芸摸不清她葫芦中装的什么药:“皓月轩和千山居,姨娘可送了?”
吴姨娘点头:“我见世子常着月白衣袍,大小姐好着淡粉衣裙,故而绣了两个浅色荷包。皓月轩已差人送去了。只是,我还未见过表小姐,不知她的喜好。不如,大小姐与我说说,我也好绣一个合表小姐心意的荷包。”
“姨娘绣技了得,这梅花绣得甚好,小澜会喜欢的。”白皙的手指从兔毛手套中伸出半截,在荷包绣样上摩挲,“吴姨娘,若无事,我先走了。”
离开吴姨娘的院子,萧北芸将荷包交给侍女:“告诉世子,让他查查院里的丫头。”
萧北辰每日穿着的衣物都不重样,他喜欢月白色这事极少人知道。吴姨娘未当上王府的女主人,打探各院子的喜好,捧高踩低,送他们姐弟俩人荷包,独不送小澜,甚至扮作赵王妃的模样,每一条都精准踩到萧北辰不悦的点上。
王妃是个好人,不会因为杨姨娘之过苛待她,硕大的端亲王府,就数王妃待她最真心,现在多了个小澜妹妹。萧北芸摸着腰间的金葫芦,若不是萧北辰出价高,她定不会答应打理王府宅院之事。
往日都是杨姨娘管家,想到杨姨娘终究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她问侍女:“杨姨娘在哪?”
“在京外的庄子上。”
“以我的名义,送些她平日里喜欢的东西。跟她说,我得空会去看她。”
“是。”
*
“菜包。”
桑澜一路追到灌木丛,扒开一看,后头藏着一处狗洞,菜包从那钻了出去。
她往后退,三两步蹬上墙,轻轻落地。
翻过去,桑澜看见菜包粘着一位梳着随云髻的夫人,用尾巴去蹭夫人的手,等夫人给它喂吃的。
她好像翻进别人家里了,刚想离开,菜包冲她的方向喵了一声,夫人顺着菜包的目光看来。
桑澜上前去捉菜包:“抱歉啊,我来寻猫,误入夫人家,我这就带它走。”
夫人像是认识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感概了一句:“你和她可真像啊。”
复杂的眼神中夹杂着怀念、惊喜,还有一抹淡淡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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