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睡了有史以来最最舒服的一觉。
醒来已是晚上,时钟上明晃晃的数字9昭告着她一觉睡了九个小时。
低头看向包扎好的肩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白色纱布散发着让人安心的味道,安静的病房里此刻只有她一个人。这个她第二次来到的空间,吴忧并不陌生。
也不知道手机被放在哪里,小心扶着床边,吴忧踮脚够着被挂在输液架上的吊瓶。
加湿器的水雾喷在手腕上,凉凉的。手心被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被雾气一喷,更是痒痒的。
玻璃瓶碰到指尖倏地又划走,几经下来,吴忧只好用没伤到的右侧手腕撑住床侧,然后慢悠悠爬了上去。
越往上站暖气越足,中央空调温柔的输送着风热。怕伤到受了伤的左肩,她小心往侧边够着。一点一点的挪着位置,凉凉的玻璃瓶终于被吴忧握进冒了汗的掌心......
随之而来的,是“啪嗒”打破寂静的开门声。
有人来了。
从门缝里侧身而入的男人似是没预想到眼前这副场景,剑眉一皱,倦怠的眸立刻染上冷意。
几天未见,一见面又是一副无比讨厌她的模样。吴忧收回目光,反正她也习惯了。
晃悠悠的蹲下身子,她将屁股坐在床沿,这才用脚够着地上的拖鞋。
也不去看站在门口的郁珩,吴忧开始满屋找她的帆布包。可步子绕过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没找到。
“碍眼,给丢了。”
慢条斯理的坐在沙发上,他遥遥一指放在电视柜的包包。“用那个。”
米白帆布配上棕色肩带的双肩包容量很大,却和她原来的包一点也不一样。
刚醒来的好心情一下消失殆尽,男人话音刚落,吴忧就向外走去。
那是属于她的东西,郁珩凭什么给扔了,她要出去找。
步子还没踏出去两步,手臂就被人给钳住。
“吴忧。”
这是吴忧第一次听到郁珩叫她的名字。
短短两个字,却带着满腔怒火。
明明,她该得到的是道歉,而不是这莫名其妙的被凶。
就算她惯是郁珩的受气包,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挣脱也挣不开,吴忧低头直接咬上箍住她小臂的手。
牙齿用力,被她死死咬住的男人却动都不动,任由咬破的血液溢到唇齿。
滚烫的泪就这么砸下来,直直落在冷白的手面。
身子一轻,她被直接扛了起来。
再度落到病床上的吴忧终于有了自由,被迫躺着,她任由眼泪浸湿枕头。
她这一辈子,属于她的东西不多。可偏偏,却有人,将她为数不多的、能完全拥在怀里的......
给丢掉了。
从上大学起就陪在她身边的包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和她说了再见。
是不是,所有被她喜欢的、被她珍惜的都会离她而去。
手好痛,肩膀也好痛。
还有她的心。
也好痛。
死死咬住的下唇被冰凉的指尖掰开,睥眸看来的男人冷漠吐出话语。
“不许哭。”
泪却还是落个不停。
“整个燕京我最最讨厌郁珩。
擦着泪水的指腹一顿,男人勾唇笑的如同恶魔。
“我知道。”
落在脸颊的眼泪那么滚烫,吴忧偏开脸躲开他的手指。“那是我的包,郁珩你不可以那样做。”
“不可以做什么。”他幽幽问着。
“你不可以不经我允许就丢掉我的东西。”泪眼朦胧的视线里,吴忧哭的不能自己。
“你也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抱我。”偏过的侧脸被钳住下巴,闭紧的眼上有轻软划过。
被迫睁开眼,吴忧毫不留情的推开递到嘴边的水杯,“我不要喝。”
“你更不可以不经允许就......”吻我。
话音被堵住,随之而来的温水被迫进入嘴巴里,吴忧狼狈的吞下混着眼泪的盐水。
从容自若的喝下玻璃杯中余下的水,薄唇一字一句地吐着话。“既是都不想活,又何必在意那死后便再也见不到的包。”
站直身子,他倏地松开了手。
应声而落的杯子“啪”的落在木质地板上,“还是说,只要郁勋在身边,你便死而无憾。”
玻璃渣划破的手背被他毫不在意的擦去血液,伴着被咬出牙印的血痕,昏黄灯光下,勾起的唇角似乎是在嘲笑她痴心妄想。
“才不是......”哭的都打了嗝,难堪的用手背盖住眼睛,吴忧好讨厌这个妄自给她下定论的男人。
“要不是为了将郁腾那家伙送进监狱,我才不会受伤。”吴忧据理力争着。“我又不是傻瓜,见到刀子过来当然会躲。”
“他那般懦弱无能,又怎么敢杀人。”
她预测的没错,刀尖刺入身体时,反而是郁腾那家伙比她还害怕。
愤怒后的冷静,其实是最难捱的。明明是他将刀刺进来的,却又在吴忧平静的目光下再是不敢向前了。
被姗姗来迟制约住的男人坐倒在地,湿了满地的液体将他手上的绷带也染上了黄。
托住她站不稳身子的怀抱这般温暖,这般眷恋却永远不能靠近的郁勋一脸惊惧。
“学长,我没事的!”指尖抠住墙,吴忧扬起笑。“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您别担心。”
可还是比想象中要痛一点点。
原来,只要有了伤口,就算没那么深,也会好疼的。
一如眼前这个将她手指拿下的男人,用薄唇轻轻的重复着她的话。
“为了将郁腾送进监狱,所以你主动撞了上去......”
丝毫没有察觉到山雨欲来的压抑,吴忧用右手撑起身子。“本来就是嘛,这个坏蛋不进监狱又会到处欺负人。”
“真是让我猜的没错,这浅浅的伤口就和他的胆子一样嘛!”手背滑过模糊视线的眼泪,吴忧用指尖戳了戳伤口。
“现在根本一点都不痛了。”
吊在天花板的射灯那么多,可听到她话音的郁珩却偏偏走到黑压压的窗前。
在玻璃窗上反射出男人模糊影子的侧脸吴忧看不清,可却不知为何心底却越发不安。
好一会儿也没人讲话的室内,越发窒息的压抑下男人终于开了口。
“乐乐,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他微垂着头,软软垂下来的刘海遮盖住那双冰冷的眼。远远望去,似是穿透玻璃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指尖触碰开关,他转身离去。
仿佛从来没来过般。
这句没什么情绪的话吴忧品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索性也不去纠结,刚想要再度下床去寻手机,就见郁珩又回来了。
阴沉的像是能吃人的表情越发怖人。他看都没看吴忧,高大的身子弯下,他勾起电视柜上的背包甩到床脚。
“于妈还等着电话。”
走到门前,视线才终于看了过来。凤眸淡淡扫了眼地上的碎玻璃,“医生还在,乐乐可以放心的光脚踩上去。”
一贯的阴阳怪气。
不去理他,吴忧小心掏出放在包里的手机。
直到和老人通了电话,吴忧这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睡了九个小时,而是睡了整整三十三个小时。
安慰完担心她身体的于妈,又安慰完以为她开学事情多所以没办法回家的妹妹,吴忧躺在床上陷入了沉默。
侧头看向的窗外只有无尽的黑,原来今天是元宵节。
好想吃爸爸做的赤豆小圆子啊,迷迷糊糊中,吴忧任由自己坠入梦的世界。
或许,那里有和她一起放花灯的家人。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琐碎的轻响让她睁开睡醒惺忪的眼。
见她醒来,护士姐姐贴心摸向吴忧的额头。“还好没发烧,要不然郁先生又要难过了。”
呐呐着开口,吴忧不确定的问。“学长他还在么?”
被调成最暗模式的光源下,少女不安的轻颤眼睫,如淋了雨的蝶。刘若一愣,也没听说郁总有个相熟的学妹啊。
搞得她也不确定了,也不知道这俩是不是吵架了。大冷儿的天,这位刘若从没见他笑过的男人大步下了楼。
明明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却也不进来。打到护士台的电话中,呼啸的风声阵阵,却还是不忘让她这个护士查看吊瓶和地上的碎玻璃。
看来是吵架了,要不然也不能大半夜的去走廊尽头那间VIP病房去煮那赤豆小圆子了。
刘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叫做吴忧的少女,只是每次见到她,那张韶秀的脸上总是会布着忧愁。
和她的名字一点都不像,本该是无忧的不是么?
难得见她小鹿般的眼眸里带有亮晶晶的期待,刘若看的心软软的,语气越发柔和。
“咱们先吃些东西,姐姐会帮你喊他进来的。”
托她端进来的赤豆小圆子还温热着,满满一碗粥香气扑鼻,被熬得软烂的红豆不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一见她端过来的碗碟,少女更开心了。她小声道着谢,拿着瓷勺的手指透着期待。
小巧的唇细细吹着瓷勺里胖嘟嘟的小圆子,满足嚼着食物的眸弯成一汪细细的月牙。
刘若光是看着,都同她一起开心。
真好,也不枉郁先生熬坏好几个锅了。
一碗赤豆小圆子逐渐见了底,含笑看着她不住往外张望的眼睛,刘若出了病房。
“郁先生,吴小姐她吃的很开心。”
果不其然,寒冰消去。
“吴小姐还问您在不在外面呢,她想见您。”刘若轻声说着,却见那位郁总再度恢复以往那般淡漠模样。
“就说在外面捡到的。”微湿的白色帆布袋被男人挂在门把上,落寞的背影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一刻,刘若懂了。
原来,这位在郁式独当一面的郁总......
是单相思。
只是,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硬是被强装着不去在意的感情,会愈发容易发生爆裂。
就像是源源不断被充入氢气的气球,它会越来越大,也会飞的越来越高。
到了最后,就算只是轻轻的摩擦。
也会......
“砰”的一声。
就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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