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栖皱着眉,指了指自己紧抿着的嘴唇。
唐偌太熟悉这样虚伪做作的表情了,冷哼一声又道:“如果你觉得跟我一起不太舒服,你可以直接说,这边的任何事情我就直接找高彦林,再让他来安排你做也行。但是穆云栖,我们不可能让你在公司当个闲散的人,大的事情你说你做不了,那小的事情你也要做,公司不养闲人。你做不好我们就慢慢改,一遍不行就两遍,我有那个耐心。”
穆云栖不说话,眼底的无辜隐了下去,脸上明显带着不耐烦。
“你再不喜欢我,忍到开学而已。如果你再像昨天那样不打招呼就消失,我就直接跟你爸妈联系了。”
穆云栖鼻子里轻哼一声,脸上的嫌弃毫不掩饰:“你几十岁了还要学人家告状。”
唐偌肺都要气炸了:“我几十岁了用不着你管。”
穆云栖扬着下巴:“你知道怎么联系我妈吗?”
“你要不要试一试?”唐偌直视着穆云栖,声线清冷凌厉。
穆云栖察觉到了她的怒气正在不断升腾,不消片刻就要爆发出来。
想到她真可能做到,穆云栖先举白旗,解释道:“我昨天下午临时有事,已经跟高彦林请过假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高彦林会跟你说。”
“那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我有事儿,没时间看。”
“那你今天明明回公司了,为什么不在公司待着,看见我就跑?”
“学校学生会有会议,我下午要开视频会议。”
两人剑拔弩张。
穆云栖的每一个回答都字正腔圆,声线清晰,像是一个被老师恶意刁难却不卑不亢的学生。
唐偌只得再次强调:“但你对我确实有敌意。”
“没有。”
“你有。”
穆云栖盯着她,顿了顿才道:“现在确实有。”
唐偌的拳头捏得生疼,酒气带来的某种燥热似乎在怂恿着她。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她肃声道:“穆云栖,你学不学跟我没多大关系,你可能只是过来走个秀,但这个公司不能有这样的先例。将来老板其他儿子一定是会进公司的,你要是把这个头带坏了,公司迟早玩完。”
唐偌的话冰冷得像是暴雨天砸在窗户上的疾风一样,穆云栖的瞳眸紧缩,脸色氤氲难看。
但她没有打算收口,继续道:“你自己知道你在公司是什么状态,这是一个实习生该有的状态吗?对得起你放假这样来回折腾吗?我不管你跟你爸什么矛盾,你也别给你自己的不学无术找理由,你到这里来是来实习的,是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的,不是拿这些时间来和他作对的。他有的是时间,但你没有。”
穆云栖低头点了烟,又递给了唐偌一支。
“我不抽烟,你也别抽了!”
唐偌气急败坏地喊。
穆云栖直视着唐偌,声线冷若冰霜:“你跟我爸什么关系?”
穆云栖毫无征兆地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唐偌睨着他的黑眸满是疑惑,瞬间变得犀利,似要迸出火来。
半晌,她才低沉着嗓音,盛气逼人问:“谁说的?”
她的声音只不过比平日显得阴沉,但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
唐偌清楚地知道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他沉默着,并没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
“谁说的?”她再次发问。
回应她的,依然是穆云栖的沉默。
“高彦林?”唐偌死死盯着他,“是不是他跟你说的?”
穆云栖依然不回答,只用黑色的眸子看着她,像是在寻找答案。
四周万籁俱静,唐偌的大脑被满腔的怒意占领,什么都听不到。
她鼻翼一张一翕,顷刻就要爆发。
可她发现,眼前桀骜不驯的穆云栖,竟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在等着自己发火。
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唐偌心中猛然窜出的怒火被她抑制住。
也许他已经早就从旁人那里验证过了,也许他根本都不相信高彦林说的这些话,他只是用它来反击自己刚才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
她不能生气,不能失控,不能让这小子扳回一局。
于是她努力控制表情,笑了笑,如长辈关心晚辈一般语重心长地道:“穆云栖,自己有眼睛,我跟你爸什么关系,你可以自己查,但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我就来问你了。”
唐偌的脸更加分裂,明明嘴巴的弧度极其好看,眼神却带着怒火,“那我要谢谢你了,在问你爸和问我之前,你选择了问我。”
“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穆云栖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猜?”
唐偌偏不如他的意,嘴角勾起灿烂的弧度,丢出一个完美的笑容,然后转身就走回了酒吧。
第二天一早醒来,唐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鱼跃而起,在沙发上找到自己的手机,火速打开朋友圈看自己昨晚发的东西。
她带着浑身酒气回了自己的公寓,强撑着意识给苏梅打电话,却听见了她和张维彬“忙碌”的声音。
一想到苏梅开心得要死,自己则被穆云栖那个臭小子气得要死,悲从中来,她忍不住发了条朋友圈: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半夜爬起来删朋友圈还把脚趾碰了。
她觉得有些悲怆,都已经喝成那鬼样了,还残存着一丝的理智,拼了老命爬起来删朋友圈,简直可歌可泣。
她那个小小的脚趾指甲盖已经发黑了,走起路来需要垫一垫脚,以减少和鞋面的摩擦。
她顶着一张浮肿的脸跟龙妈发消息:我管不了他,我放弃了。
上周,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爹说他孤苦伶仃无人照顾。
梦里面唐偌也知道他挂了,毫不客气地怼他:“你不去找你宝贝儿子和宝贝女儿,你找我干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她还是在丧葬店给亲爹挑了四个肤白貌美的纸糊丫头和好几辆豪车。
摆了贡品,倒了茅台,确定该烧的东西都烧完了后,唐偌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站起身来朝山下走。
腿脚发软地走到半路,就见远远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嘿咻嘿咻”地从山下走来。
“你别跑那么快。”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唐偌像做贼一样从一旁的石阶滑入树林,假装是捡拾野果的路人。
等到两人离开,她才一路埋头朝山下走去,脚步僵硬,就听耳朵里嗡嗡嗡地响着一首钢琴曲,急促而剧烈。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山上没信号,下山之后,一连串的信息接踵而至。徐珊的语音、视频通话、电话一个个跳了出来。
她赶紧回拨过去,就听徐珊问:“你去给你爸烧纸了?”
“嗯。”唐偌喘了口气道,“已经下山了。”
徐珊的语气不算生气,却夹带了一些急促:“那你回来的时候买点儿卤菜,你弟弟他们回来了。”
唐偌的家在离工作的省城一百多公里的浦镇,车程不到两小时。
唐偌同母异父的弟弟刘佳乐毕业之后就火速结了婚搬了家,家里只剩下徐珊和继父刘良。
吴婷婷上一胎滑了,还没休息够半年又怀上了,徐珊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吴婷婷身上,唐偌就避免了被她催婚的命运。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徐珊静了下来,唐偌余光瞥见她一个劲儿地跟吴婷婷使颜色。
吴婷婷挣扎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开口喊:“姐。”
唐偌抬起头,吴婷婷却赶紧把头埋下假装夹菜,若无其事道:“邓嘉乔跟他女朋友好像分手了。”
唐偌便也神色自若地问:“上次你不是说已经结婚了吗?”
“没有结,也不是好喜欢对方。”
吴婷婷抬眼看了看唐偌,见她没有继续搭话,只好又开口,试探着问:“我觉得你俩还是有可能的,要不我问问他意思?”
一直到吞了那口嚼了半天也嚼不烂的菜梗,唐偌才温和地道:“吴婷婷,你老公的姐姐的前男友的微信,我觉得你没必要太关注。”
一时寂静无声。
虽没有看到吴婷婷的表情,但唐偌猜得到,这时候她的脸也好,眼眶也好,都应该红透了。
“人家只是关心你,你这话说的。”
最先开口的是刘佳乐,他语气还算客气,但护妻的态度坚决。
徐珊接着说:“你跟邓嘉乔谈了那么久,也是知根知底的,而且你俩现在又都长大了一些,以前闹得那些别扭现在也闹不起来了,能重新走到一起有什么不好啊?”
唐偌放下手中的筷子给自己添了一些汤:“我现在不喜欢他。”
“那你喜欢谁?”徐珊问。
“我喜欢静静。”唐偌道。
徐珊气极,骂道:“我在好好跟你说话,你别这副德行。”
唐偌不生气,反而挤出一个笑意道:“妈,今天我爸忌日,我不想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当他是你爸,他当你是他女儿了吗?带你出去玩儿过吗?接过你一次吗?他还真划算,从小就不管你,结果人甩手走了,你还每年给他上坟。”
唐偌一口饭包在嘴里,咽了几次才咽下去。
徐珊继续道:“说说你这个脾气不知道是不是随了你那个爹,你下半年二十九一过就要三十了,还不知道改改。吴婷婷都怀第二次了,你还八字没一撇。人家好心想撮合你和邓嘉乔,你还在那阴阳怪气的。哦,你跟邓嘉乔分手了,我们所有人就得把他拉黑,当阶级敌人啊?”
唐偌想,理论上是应该这样的。
徐珊继续道:“邓嘉乔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你们也都谈过那么久了,绕了一圈发现还是对方好,有什么摊开了说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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