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去年?”
温玉照坐在床边,微垂着头,发丝随呼吸在颊边慢慢晃。
“嗯…第一天来的时候。”
他说这话时紧盯着温玉照的背影,生怕错过他回眸。
温玉照没有立刻接话,安静地坐着,时间久了沈初弦才发觉这是烤着火的木,在一点点开裂。
直到被人拢起拼贴。
“玉照…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沈初弦腿还疼得厉害,才使过劲现在缓下来,只能以指尖勾着他的衣角。
温玉照侧过身面向他,安抚似的按住他的手:“我没事。”
“我只是在想,我对不起好多人。”
他长息一气,徐徐述说:
“我忘记了自己的弟弟…忘记他的理想是做医生照顾我。”
沈初弦一向会抓重点:“你怎么了?”
“小时候身体弱,总在生病。”
“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有的肌肉,一直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大概就是九阳出事后。”
“想起这几年的记忆…其实他根本不喜欢那些,是我强加给他的,也折磨了家人七年…”
沈初弦忍不住出声:“你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不怪你,怪不了你…”
“这不是我逃避的理由。”
他直起身,目光坠入沈初弦眼中,他的眼睛不像夕阳了,更令人想起夜晚退潮的海,撒下微弱月光。
“抱歉,今天失态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现在要联系奶奶吗?”
温玉照点点头,没有回避,就坐在病床边上拨通电话。
大约是今日哭多了,这会儿通电话倒是平静,眼眶发红却硬是没落下泪。
“你还没吃东西,我们先点个外卖吧?”
原本计划是温玉照先带温九阳去吃饭再回医院的,他回来之前沈初弦就喝完粥啃完包子了。
“不太……吃面吧。”
温玉照没什么胃口,话音一转还是应下了。
“你吃饱了吗,没有的话我再加点。”
“你吃不完的给我好了。”
“好。”
点了份番茄鸡蛋面,数到第五根时,他闷着声说:“沈初弦,不要再瞒我了。”
“无论是否为我好,都告诉我吧,否则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了。”
“我答应你,不会对你有任何秘密…要拉钩吗?”
“小孩子才拉钩…”
他说这话反而更像孩子。
“不就是小孩么?”
沈初弦勾住他,挽起承诺:
“沈初弦不会对温玉照有任何秘密。”
望着交点,温玉照紧了紧小指。
对他来说与承诺最贴近的大约是生日的许愿,不过到现在才发觉原来愿望是那样虚无缥缈。
不幸福的人才会期待愿望成真。
“你不做吃播可惜了。”
沈初弦吸溜着面吃得香,虽在温玉照那学了爱干净,却总找不着能防溅汤的方法。
“要不是怕衣服难洗,这面两口我就吃完。”
温玉照的视线在碗和他头上瞟:“明年梁辰估计也要来了。”
“他来了也长不高,你说按这长势我能到一米九吗?”
“猛涨期应该已经过了,但只是生长速度慢了,还在长,是有希望的。”
“嘿嘿,那我就放心了~”
“你喜欢这个身高?”
“也不算喜欢,就是之前看见班里同学的小说,那里头主角一个比一个高…”
他轻息一气:“我们不在小说里。”
“其实长得高还可以保护你。”
“要挡什么天外来物?外面现在这么危险了吗。”
“什么啊!当然是碰见不怀好意的人,你就抡着我见谁抽谁,我长得越高范围越广,你就越安全!”
“刚刚没撞到头吧?”温玉照忧虑地望过去。
“诶诶!”沈初弦连忙拦下他要按铃的手,“没撞到…”
“其实吧,我是感觉和你在一块我都没什么特长。”
“所以你就要长得特长?”
“这不是没什么优点了嘛…”
“优点是给我看的,还是给别人看的?”
“当然是给你看的。”
他说得理所应当。
“那要什么优点,何况你其实有很多。”
温玉照比他更理直气壮,“不过你想要的我会支持,只是这种面对我的,可以放低要求。”
“你真好…啊!你怎么弹我!”
沈初弦正想捂住脑门,却被人先手揉上。
“觉得你太好骗。”
“我哪有很好骗?”
“我只是说了一句话,什么都没为你做,你就夸我好。”
“可是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啊,我信你会做到。”
温玉照收回手:“在我没有真正付出行动前,你只要答应就行了。”
“嗯…我不懂,你需要付出什么行动?”
他思索着举例:“拿刚才的事说,你想长高,我可以帮你制定健身计划,其中包含长身体的运动、舒缓的休息活动,并监督实行。”
“诶,这样听起来确实体验感很不错!”
“这时你夸我,我会更开心。”
“我明白了!”
“对外可以先表达感谢,不要轻易感动。”
他像养了个孩子,将自己琢磨的东西教出去。
叩叩——
“玉照?”
被唤的人愕然抬起头,随即开了门:“爸、妈,奶奶…?”
“玉照…”
柳南枝微微仰着头捧起温玉照的脸,眼中满是关切:“妈看看、又瘦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
温宴注意到床上的沈初弦,又背过身皱起眉。
沈初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了,似乎莫名被横了一眼。
“爸、妈,他是沈初弦,今天是他保护了我,我才没受伤。”
柳南枝对他印象是好的,儿子提过的朋友,如今又救了他,更是怎么看怎么乖。
“初弦,好孩子,谢谢你救了我们玉照,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没事的阿姨,就是有点骨折,后面养养就好,别的没事。”
“好、好,骨折是不是要做手术?爸爸妈妈知道吗?”
“知道的阿姨,我爸妈在国外,我这其实也不是很严重,就没让他们回来。”
“有需要的、有事情就告诉玉照,把我们当家里人就好啊。”
沈初弦点点头,伸着手要动:“椅子好像在那边”
温玉照扶了他一把:“别动。”
接着搬来椅子,几人坐下。
温宴绷着脸,那唇抿着不开口,不知想什么。
“你给孩子使什么脸色?”
柳南枝压低声埋怨他一声。
“不是,我是想家里事…”
“叔,我好像避不开…”
“爸,没关系,他可以知道。”
“宴啊,初弦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
这下他眉心似乎皱得更厉害,可一家子都为这小孩说话,怎么办?
“谢谢,你救了玉照。”
“没事的叔!”
温宴转而看向温玉照,轻语慢言:
“玉照,对不起。”
“关于九阳的事,你妈妈其实提过,该让你知道真相,是我不同意。”
细语碎在温玉照耳畔,催他红眼。
“记得你小时候吗?小瓷娃娃一个,也不爱笑,身子躺在床上,眼睛倒是喜欢往外转,就等九阳回家陪你说话。”
“直到后来那事…那天你又哭又闹,很快也进了医院,再醒过来,像是变了个人。”
“对九阳的事模糊了,对着空旷的怀抱说弟弟今天好乖,会叫哥哥起床了,震惊悲痛之余,我们发现你身体好了起来,性子也愈发沉稳真正像位哥哥。”
“如果不是对你本性足够了解,我们真以为是什么…被人夺舍了。”
“那样蓬勃的生命力,我们下意识地保护,尤其是…我太胆小。”
“我害怕有人戳穿、怕你出事,于是…我想尽办法引导你不去与人深交,将九阳送到妈那儿,以为这样就能一直看见你的笑脸…”
老人家与这样状态下的温玉照相处最久,以至于她能熟练明白,九阳此时正在做什么。
她背过脸抹了一把,柳南枝搭着她的肩轻拍。
柳南枝一向支持温玉照对外交往,她听见沈初弦这个名字时,就告诉过温宴会有今天。
她心疼,也是真心为温玉照走向未来而高兴,两边都是爱的人,她无法做出太狠的决定。
每个人都有各自苦楚。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我错得彻底,让你陷入更大的痛苦,以你的性子,现在大概会想是你的错,害得我们一家如此…”
“我想说,你没错,这不是你可以选择的,我们也是自愿的,要说谁错,那我一定是错得最深的。”
温玉照想起来,儿时温宴总不嫌烦地逗自己笑,温和哄自己入睡,分明是慈父的形象。
而这些年间,他总更愿意与妈妈诉说,似乎是觉得温宴难以沟通、难以改变。
温玉照抖了下唇,掌心不知何时被沈初弦放着手,两人借力相握。
放反七年的唱片今日终于发出声音。
“对不起…”
“不怪你,玉照。”
“都是因为我那天要出门…九阳和小白才会…”
“不是的孩子。”温宴掌心抚着他的发顶,许是阔别已久的触感,停留时间有些长,“他们一直盯着,不是这件事,就会有别的事。”
柳南枝将温玉照带到身边靠着自己的肩:“宝贝,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该忏悔的另有其人。”
“这件事爸爸妈妈来解决,你负责照顾好初弦,我们保持联系,好吗?”
“嗯…好…”
“乖,哭过今天,我们再也不纠结谁对谁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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