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早上七点半，天空却黑的能滴墨，时不时还响起几声闷雷，酝酿着一场大雨。
祁云起像往常一样来到教室，不过他发现路上的人看他的表情怪怪的，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今天教室的空调有点冷，陈以恒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了。
他很喜欢穿陈以恒的外套，因为这上面残留有陈以恒的味道。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告诉所有人他穿的是他男朋友的外套，陈以恒是他的。
不过即使不能也没关系，现在的他已经很满足了。
祁云起往椅背上一靠，偏头道：“同桌，我们今晚再排一次吧，明天晚上就表演了。”
陈以恒：“好。今晚回去吃吧？外婆说今晚一起包饺子吃。”
祁云起笑着说：“好啊，正好今晚没有晚修，下午一放学就过去，晚点再回来练。”
陈以恒：“好。”
宋裕延刚从办公室回来，给他们两个捎了兰姐的口信，让他们去办公室一趟。
祁云起：“有说什么事吗？”
宋裕延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同时叫了他们两个，那估计是竞赛之类的。
祁云起踏进办公室，看到他爸祁溪的那一刻，心猛的一沉。
看见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还看到祁溪旁边站着个陌生的女人，看起来和陈以恒有七八分相像。
班主任顾兰邀和徐主任也在旁边站着等他们的到来。
顾兰邀看到他们进门，道：“把门关了。”
祁云起关了门，然后站定等他们开口。
陈以恒站在他身边，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心情也烂透了。
祁溪很生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冲祁云起吼道：“你真是长本事了，居然背着我早恋？！还谈了个男的？！你恶不恶心，我就问你恶不恶心？！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居然跑去跟一个男的早恋？！你他妈的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顾兰邀拦着祁溪，着急道：“这位家长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显然她的劝说在暴怒的祁溪面前没起到什么作用。
祁云起抬眼望向他，眼中全是冰冷的寒意，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祁溪怒火攻心，继续吼：“关我什么事？我是你爸！还关我什么事？！”
祁云起只觉得讽刺，缓缓地笑了，说：“爸？好陌生的词，我认了吗？”
祁溪伸手要打他一巴掌，指着他骂道：“你个不孝子！”
陈以恒伸手拦住了他，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别，动，手。”
祁溪甩开了他的手，愤怒地盯着陈以恒，“你就是我儿子的男朋友？呵，我教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来管。”
徐主任挡在祁溪和祁云起中间，强硬道：“请你冷静点，不能打孩子。”
徐主任喝了一口水，缓缓开口道：“有人举报你们交往过密，并且有监控证据，所以我们联系了你们的家长。”
祁溪说：“祁云起，我已经给你办了转学。今天就走。”
祁云起的眼眶慢慢发红，哑着声音说：“我不走！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让我来我就来。之前你就因为别人说了句这个学校比我之前的学校厉害，就让我高三转学过来，你有考虑过我吗？！”
陈以恒看向他，眼里满是心疼。
原来他高三转学，是因为这种荒谬的理由。
祁溪怒目圆瞪：“就凭我是你爸！”
祁云起呵了声，说：“那我发烧烧的要死了你都没来管过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爸？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十几年你怎么不说你是我爸？就因为我早恋，你怕影响我的成绩，影响我未来继承你那个破公司，你就专门回来让我走。你真是做的出来。”
祁溪气极反笑，道：“呵，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等会你还不是要跟我走。”
祁云起垂在身侧的手握起了拳头，握的很紧。
他现在真的很想一拳打到祁溪脸上去。
陈以恒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他握拳的手渐渐松开。
陈以恒的妈妈一直没说话，到现在才开口。
祁云起看向她。她长的高高瘦瘦，放在人群中算得上美人。
她一开口就冷漠至极：“我没什么想说的，我早就跟陈以恒没关系了，只是来走个过场，以后应该不用我来了吧？”
她看陈以恒的眼神，甚至比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还要冷漠。
祁云起之前听陈以恒的外婆说过，他的爸妈早就离婚了，因为他爸爸婚内出轨，抛下了她们母子。而他妈妈因为陈以恒是那个男人的孩子，非常厌恶他，也抛弃了他。
所以陈以恒很小就成了孤儿，由外婆抚养长大。
他很心疼他，想伸手抱抱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力又可笑。
祁云起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带离学校的，只记得当时的雨很大，天很黑，还有陈以恒的眼眶很红。
离开的时候，他想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让陈以恒不要担心，但终究没能扯出来。
他靠在车后座的座椅上，偏头看车窗上的雨水裹着尘土流下来，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车内的空调开的有些低，他下意识紧了紧校服外套。随即一愣，这是陈以恒的外套。
他有些恍惚，明明他们才刚开始，怎么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想到这些，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他就像是绝望的溺水者，慢慢沉入深海。
车内气氛压抑，祁溪在前面开车，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祁云起已经不想知道他要转去哪个学校了，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反正不会是一中，反正不会有陈以恒。
——
祁云起的手机和其他通讯工具都被祁溪收了个干净，被送到了一所管理严格的私立高中上学。
起初，那些人对这个高三下还转学的帅哥的想法是——不是，这人没事吧，怎么这么想不开高三了还转学啊？是真不怕自己成绩跟不上，还是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信？
但是在看到祁云起以一己之力占了所有考试的年级第一后，他们闭嘴了。
可能这就是，学霸有能力任性吧。
他们刚开始见到这个转学的帅哥的时候，觉得那人看起来浑身带着不爽，总觉得那人会很难相处。
没想到，他不是难相处，只是话少。
那人平时干的最多的就是坐在位置上默默刷题，成绩都这么逆天了，还一直刷一直刷，好像永远不会累一样。
可是没有人不会累。
祁云起只是想用做题塞满自己的时间，抑制自己不再去想陈以恒。
其实他很累，很累。
天气慢慢转凉，枝头上的绿叶也渐渐掉光。
他偶尔会在做题的间隙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发呆，思绪开始飞远。
陈以恒现在在干什么呢？
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在教室埋头做题。
是了，照他的性子，估计现在就是在做题。
想着想着，一个少年穿着蓝白校服一手在桌子上撑着头，另一只手握着黑色签字笔写题的样子浮现在眼前。
他久违地笑了笑。
随即，他抓笔的手紧了紧，神色又暗淡下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也一天天的减少。
直到某一天，班主任说马上要考一模了。
祁云起才恍然，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
快的让他对时间没有实感了。
六月初，高考结束。
他本以为高考是一道坎，过了就好了。
可真正考完高考了，踏出最后一科的考场门的时候却没有多少如释重负的感觉。
学校在教学楼的附近种了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考生会在下面坐着避暑乘凉。
他突然想起，一中的树真的种的很少，有的也只是小树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这样的参天大树，能供学生乘凉。
“宝贝儿！考试辛苦啦！看妈给你买的花，好看吧，我订了家餐厅，我们今晚好好庆祝庆祝！毕业快乐！”
一对母女在他身边走过。
他没让祁溪来接他，他保证如果一出校门就能看到祁溪，他的心情能比现在差一万倍。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学校，他突然不知道去哪里好。
回家？不。
待在这？傻子才待在这。
他抬起手挡了一下灼热的太阳光线，抬脚往外走。
回南江市。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但足够让他们生疏，让他们之间没话聊。
他不知道现在回去面对陈以恒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就是想回去。
就是想要快点见到他。
他向来想一套做一套，刚刚才想到要回南江市，还没出校门就把机票定好了。
订的是今天晚上八点的票。
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单手操作打了辆车，另一只手把书包往上提了提，站在门口等车。
他低头玩着小游戏，偶尔会抬起头看看车到了没有。
在他第三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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