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沐霄一党被完全清理之前,孙亦尘都被软禁在大理寺府衙。邓公湄来看他,给他带吃食和洗漱工具。
孙亦尘愤愤道:“师父,你是知情的对吗?”
邓公湄自然是心虚,叹道:“轩儿,为师所为问心无愧,云沐霄一党被铲除,只会对江山社稷有利。一面是圣命难违,一面又看着你徒劳忙碌,为师很是心疼。”
“可是师父,你不是教我要查明真相,还天下人清白吗?”孙亦尘从来没有用如此质问的语气对待邓公湄,邓公湄愣了一会,缓缓道:“轩儿,一个人的清白,没有天下人的安宁重要。你的选择没有错,但是圣上的选择也是对的。”
孙亦尘自然懂得这些,他只是不平。替云沐霄不平,替云氏不平,替自己不平。
“师父,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被选中的是我?”孙亦尘快要哭出来了:“两年前我就放弃了,我识趣地抽身退出了,我还给他皇家脸面了,可为什么,两年后还要选中我?他明明知道我最看中的最骄傲的是什么?”
这是第一次,孙亦尘喊出了自己的痛苦拧巴。
为什么偏偏是他?凭什么偏偏是他??
“轩儿,你这是挂相了。”邓公湄道,“人生如逆旅,世事修道心。道心破了,一切皆徒劳。”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师父。”孙亦尘喃喃道,眼神木然头发零散。邓公湄害怕他这样下去会疯,安慰道:“轩儿,我的好徒儿,朝堂百官,天下仕子,哪一个不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呢?左右因你优秀,他才愿多用你几次罢了。”
邓公湄抚摸着孙亦尘的头发,神色悲痛:“朝堂之事,身不由已。师父不该将你卷进来。你这种赤子之心,本不该栽进帝京这样的大染缸里。师父答应你,一定助你离开。你回临安,去陪你母亲,去找宋家小公子,你们在一起互相做个伴也好。”
孙亦尘还是喃喃道:“你们都是故意的,师父也是故意的,陶公也是故意的,皇城里的太监宫娥太医宫娥,都是故意的。”突然他站起身,冷笑道:“你们都在耍我,都在把我当傻子骗我,只有云沐霄,他才懂我,尊重我,信任我。他真傻,怎么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啊,他怎么不跑呢?”
邓公湄闻言大惊,连忙跑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可别说这种话了!我的苍天啊,都是为师害了你,你千万别把这种话往外说!”又急忙往外间看了一眼,所幸无人偷听。“你这是精神压力过度吧,你别吓为师。”
孙亦尘只当眼前人是影子,呆呆道:“师父?什么师父?你们都是杀人凶手,我才没有师父!杀人凶手,我也是杀人凶手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吐了一大口血,晕了过去。
邓公湄彻底慌了,连忙喊了张春进来照顾,他流着眼泪摸着孙亦尘的脸:“都是为师的错,你等着,为师也就进宫给你找太医来看病。”
第二日,孙亦尘疯病的消息就传遍了朝会。
金銮殿上的九五之尊皱紧了眉,质问道:“邓公,到底怎么回事?”
邓公湄说明原委,却将孙亦尘犯上的话语隐了去。
刑部尚书陶仰道:“孙大人一向聪明冷静,此番只怕是受了惊吓,圣上不如准他多多休养一番。”
皇帝点点头。
宋千业出列道:“圣上,只怕是大理寺卿与云氏逆贼私交过甚,一时受不了刺激才会如此。不如趁他神志尚未清醒,将他一起审问,也许会问出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果然是只老狐狸,邓公湄想,这分明是想借机清除异己。他可不想再拖累孙亦尘,严肃大声道:“哦?丞相大人这是在怀疑本公教出来的嫡亲弟子,也是云氏逆党吗?”
宋千业立马假笑回道:“邓阁老言重了。邓阁老乃三朝元老,本相不敢质疑阁老眼光。”
“不质疑我的眼光,那是在质疑什么?孙亦尘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在大理寺时与我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工作在一起,我最知他为人品性。若他有异心,圣上敢重新启用他吗?难道你是在质疑圣上的眼光?还是质疑圣上也是云氏的逆党?”
此言甚重,朝堂中一时无人敢说话,气氛僵硬地像是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声响。陶公湄此番竟是拼了老命也要保住孙亦尘。
宋千业冷汗直下,他没想到这个已经入土半截的老臣居然能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
“够了!当朝重臣在朝堂上吵成这样是怎么回事!陶公,丞相他拎不清,作为三朝元老,难道你也拎不清吗?”
宋千业连忙跪下,“臣不敢。臣乃一时醉话,请圣上恕罪。”
邓公湄也跪下:“臣也老糊涂了,胡言乱语,请圣上恕罪。”
“好好好,你们两个各有各的理,就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皇帝难得动怒,这下朝臣们连呼吸都不敢了。
“传太医!
宦官传话道“传——太——医”
太医进殿,下跪行礼。
“范太医,昨晚可是你给孙亦尘看的诊?”
“回圣上,正是微臣。”
“那他情况如何?”
“回禀圣上,孙大人乃气血攻心,神志浑浊,脉象虚浮,这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后,魂不归身之症啊?”
“魂不归身?你是说,他现在没有魂魄?”皇帝奇道,他只是利用了孙亦尘,瞒着他抓捕了云沐霄,他就如此激烈反应吗?
“回圣上,孙大人此刻与不死人无异,若是好生调养,可能还能恢复,若是调养不好,可能……”
“可能怎样?”
“可能就此疯魔成疾……”
“你是说就变成了疯子?”
太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一旁的邓公湄听着眼泪直流。、
皇帝看到此番场面,忙安慰道:“邓老不必太难过,也许调养得好也就好了呢。”
太医却道:“圣上,只怕即便好生修养,也只有三成的可能恢复如常。”
皇帝愣了。宋千业也没想到会这样,不好表露情绪。
邓公湄擦了眼泪,跪下道:“轩儿命苦,两年前就差点葬身火海,如今又不人不鬼。老臣恳请圣上,看在此次捉拿逆贼他有大功的份上,放他回乡,脱下官服当个普通百姓吧!”
如此言辞恳切,其他官员也颇为动容。陶仰带头道:“请圣上答应邓公。”宋璟也出列道:“请圣上答应邓公。”宋千业看了一眼儿子,不再吭声。
接着,百官齐道:“请圣上答应邓公。”
皇帝望着跪下的百官,又抬头望了望金銮殿外晴朗无云的天空,思索了一会,下旨道:
“传朕旨意,即日起,革除孙亦尘官职,送回钱塘省临安府。赠黄金万两,土地百里,府邸一座。“顿了顿,又道:“命其终生不得回京。”
邓公湄连忙磕头:“臣替孙亦尘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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