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婵坐在章台宫的长廊上,等了两个时辰也未等到夏云深的召见,莲肉糕和冰糖莲子早已凉透了。她起身看着殿内的方向对秋水说道:“父亲恐怕是难逃此劫了,他隐忍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了郑家的辉煌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秋水连忙安慰道:“有娘娘在,不会的。”
郑婵心灰意冷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
素樱一身红衣走到了她面前,行礼说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郑婵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她冷笑一声说道:“沈昭仪好生艳丽,如今郑家和红叶阁危在旦夕,沈昭仪竟然还有心情穿红带绿地打扮自己。”
素樱淡淡说道:“娘娘和将军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还借徐倾城之手杀死了自己唯一的弟弟。臣妾以为,皇后娘娘心里早已没了和郑家的情分,又为何会为郑家和红叶阁担忧呢?”
郑婵低头看着她冷笑道:“你一个红叶阁调教出来的贱婢,也敢来嘲讽本宫?就算郑家日后无权无势,本宫与皇上多年夫妻情分,依然可以稳坐中宫之位。但你可是红叶阁送进宫的人,如若皇上降罪红叶阁,恐怕你也难逃干系吧。”
“皇上为何会降罪红叶阁?是因为将军吗?皇后娘娘多虑了,红叶阁只效忠于皇上,师父因为助纣为虐被杀了,沈思杰如今是红叶阁新的阁主。”
郑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素樱淡淡一笑说道:“皇后娘娘可知这助纣为虐的纣所指何人?”
郑婵脸色冰冷,素樱继续说道:“郑业被杀与其是说皇后娘娘的意思,倒不如说是皇上的意思。徐如海因此被杀,徐家因此被灭族,也是皇上的意思。为了就是借太尉大人之手制造冤案,然后再以这桩冤案为由,收回太尉大人手上的权力,彻底歼灭郑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郑婵内心既震惊又慌乱,她稍稍平复心情,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你敢污蔑皇上,污蔑本宫,本宫看你真是活够了。”
“皇后娘娘有何证据证明臣妾污蔑皇上和皇后娘娘呢?让秋水姑姑为皇后你娘娘作证吗?恐怕皇上不会相信吧。臣妾始终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要三番五次地陷害臣妾呢?臣妾一个小小的昭仪,皇后娘娘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郑婵冷笑道:“本宫怎么会忌惮你一个小小的贱婢呢?”
素樱但笑不语,郑婵满腔愤怒。李睿走到她们身边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沈昭仪请安。”
“起来吧。”郑婵淡淡说道。
李睿连忙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他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素樱继续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召见了沈昭仪,请皇后娘娘让她起身去见皇上吧。”
郑婵压抑着愤怒和痛苦,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召见她,本宫怎么敢阻拦呢?”
素樱起身,对着郑婵微微福身,随后向殿内走去。郑婵看着她妩媚的身影,眼睛逐渐变成了血色。
李睿劝道:“娘娘还是先回去吧,皇上正因为太尉大人之事生气呢,娘娘若是此刻去皇上面前为太尉大人求情,只怕会牵连到娘娘自己。如今这种局势,娘娘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
郑婵冷冰冰地笑道:“多谢李公公。”
秋水搀扶着她走进了关雎宫,刚踏入正殿时,她便瘫倒在了地上。雁芝匆忙让宫人们退了下去。
郑婵突然大笑了起来。秋水连忙安慰道:“娘娘别这样,太尉大人之事皇上尚未有定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郑婵苦笑道:“错了,一切都错了,本宫错了,父亲也错了。这些年来,本宫与父亲水火不容,原来是我们掉入了皇上的圈套之中,皇上利用本宫牵制父亲,是为了防止我们父女联手。在他心里,本宫与父亲,就像是当年的王皇后和王丞相。”
雁芝连忙说道:“不怪娘娘的,太尉大人当初为了李娘子毒死了夫人,娘娘心里有恨再正常不过了。”
秋水连忙附和道:“是啊!娘娘也是迫不得已。”
郑婵起身走到窗前,她拿起桌子上的那株寒玉梅花,痛苦地笑道:“表哥,从始至终,你都是在利用我,利用郑家。表哥,父亲当初全心全意地助你登上帝位,我也全心全意地爱了你这么多年,这些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大概是一文不值吧。都说帝王无情,但你却从一开始便是无情的。”
御史台经过重重审查,坐实了郑懿欺君罔上,滥杀重臣的罪名。郑懿在朝中的亲信要么被杀,要么被流放。不久之后,郑懿被剥夺官职,贬为庶人,流放北岭。而在流放途中,他突然病发身亡了,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就此落幕了。
从此梁夏的朝堂之上,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了夏云深手上。而郑婵一夜之间满头白发,夏云深走进关雎宫,抚摸着她的白发说道:“何必如此呢?你知道的,朕不会怪罪你的。”
郑婵心灰意冷道:“臣妾和父亲这辈子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成了皇上的棋子,父亲死在了流放北陵的路上,听说是红叶阁的杀手干的,他们奉行的是皇上的旨意吧。”
“婵儿,无论你父亲结果如何,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那连怡安呢?”
“她是朕最爱的人。”
郑婵痛苦地笑道:“从未变过。”
“从未变过。”他坚定道。
郑婵突然笑了起来,眼泪随着笑声纷纷而落,她散落着满头白发,转身看着他冷漠的眼睛,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说道:“臣妾输了,输掉了亲情,输掉了尊荣,输掉了表哥,输掉了一切。”
他紧握住她的手说道:“婵儿,你没有输,朕说过了,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她凄凉道:“郑家败落,父亲死亡,臣妾多年以来未曾为皇上诞下皇子。这中宫之位,皇上难道不打算趁此机会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吗?”
“她是南陵的公主,坐不得这中宫之位。明儿虽是朕最喜爱的皇子,但他也不可能成为太子,更不可能继承大统。”
郑婵冷漠一笑说道:“表哥最爱的还是权力。”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臣妾一直未能生育,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婵儿,事已至此,何必再纠结这些呢?”
她痛苦道:“看来是人为了,皇上是怕臣妾生下皇子,父亲拥立他为太子是吗?”
“错了,朕不是怕你父亲拥立他为太子,朕是怕你父亲拥立他为梁夏的新帝。”
“父亲怎么如此啊?”
“婵儿,朕不能不防患于未然 。”
郑婵苦笑一声,她绝望道:“既是人为,臣妾想知道是怎样的人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嫁进信王府的时候,你的参汤便被加入了寒性的药物。”
“是皇上时不时让李睿送去给臣妾饮用的那碗参汤。”
“是。”
郑婵悲痛万分,她凄凉笑道:“皇上果然是深谋远虑啊!原来臣妾走的每一步都在皇上的算计之内。”
“婵儿,从此以后,朕与你坦诚相待。”
她仰头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悲痛一笑说了声好。
夏云深轻声说道:“婵儿好好休息,朕改天再来看你。”
夏云深走后,秋水轻轻梳着郑婵的满头白发心疼道:“娘娘不要太伤心了,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郑婵看着镜中形容憔悴的自己痛苦道:“姑姑,本宫现在是不是丑陋不堪?”
秋水哽咽道:“娘娘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说了,无论郑家如何,娘娘都是唯一的中宫皇后。”
怡和殿内,月见对连怡安说道:“公主,皇后娘娘因为郑太尉之事,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连怡安神色复杂道:“本以为她冷血无情,原来也不过是这深宫里的可怜人罢了。她所谓的夫妻情深,家族荣耀,也不过是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孤容走到她们身边说道:“公主,萧氏中人已经准备好接应我们了,月见可以逃出去了。”
月见慌忙跪在连怡安面前说道:“公主,奴婢不想走,奴婢只想陪在公主身边,公主相信奴婢,奴婢不怕死的。”
连怡安扶起她说道:“别说傻话了,采梦的悲剧不能重复在你的身上,为了采梦,回南陵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月见哭着点了点头,孤容让她换上了赵铃枫侍女的衣服。一个时辰过后,赵铃枫带着南溪和明熙走进了怡和殿,两个小人扑进了连怡安的怀里。
连怡安对他们笑道:“在父皇那里玩得开心吗?”
明熙笑嘻嘻地说道:“开心,兰茵姑姑给儿臣和南姐姐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点心。”
南溪笑道:“南儿最喜欢皇伯伯啦,也最喜欢连娘娘了。”
连怡安开心一笑,抱起她说道:“连娘娘也最喜欢南儿了。”她和赵铃枫交换了一个眼色,赵铃枫从她怀里接过南溪说道:“时候不早了,妾身和郡主要回将军府了,来,南儿,和连娘娘说再见。”
南溪甜甜笑道:“连娘娘再见。”
连怡安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南儿再见,连娘娘会想念我们南儿的。”
南溪咯咯笑道:“南儿也会想念连娘娘的。”
赵铃枫福身说道:“那妾身先告退了。”连怡安点了点头,月见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连怡安和孤容,随后抱着南溪跟在赵铃枫身后退了出去。
夏云深突然走进了怡和殿,怡和殿立刻跪了一地,月见抱着南溪的手颤抖了起来。南溪从她怀里跑了出去,她扑进夏云深的怀里说道:“皇伯伯,南儿和娘亲要走了,南儿会想念皇伯伯的。”
夏云深宠溺地笑道:“南儿真乖,南儿要记得经常进宫来看望皇伯伯。”
南溪乖巧地点了点头,对着夏云深甜甜地笑了起来。连怡安牵着明熙的手走了出来,她行礼说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明熙行礼说道:“儿臣给父皇请安。”夏云深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说道:“都起来吧。”
赵铃枫走上前接过南溪说道:“妾身和郡主先告退了。”
夏云深点了点头,明熙拉着夏云深的手说道:“父皇快来,儿臣背《孟子》给父皇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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