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狂风夹携着炽热的沙尘,金灿灿地在广阔天地之间肆意飞扬,纷纷洋洋洒落在沿途的房顶和土地上,给那些灰蒙蒙的表面镀上一层细碎的光芒。给这枯黄单调的世界增添了一点色彩。
在这风沙肆虐的地方,荒漠边缘竟然有一片村落,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紧紧挨在一起,把一个小小的水泊围在中央,周围生长着一些青草和灌木。这是荒漠里难得的一片绿洲,是长途跋涉的商队和旅人必经之地。
此地地处最北方,连通着西域,东山和中原的商路,地势极为重要。又因为远离各大武林门派林立的中原,因此汇聚了来自天南地北的三教九流各方势力。
但是再混乱的地方,往往都有一个地头蛇。在这,摩天教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中午时分,大漠深处走出来一行骑着骆驼的商人,他们穿着奇装异服,骆驼上绑着货物。酷热干燥的天气下,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疲惫。
等靠近村子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变得快乐起来,开始有说有笑。
这行人来到村头一家客栈,牵着骆驼走进客栈的院子里。领头的商人指挥其他人把骆驼拴好,清点货物,这时队伍里一个白衣女子走上前来,对领头的行了一礼。
“感谢阁下捎我一程,就不再打扰诸位休息了,就此告别。”
“姑娘客气了。”领头的忙得头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句。
白衣女子转身就走,她走到院门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领头的魁梧男子用粗犷的声音喊道,“姑娘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这个地方可乱得很啊,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太危险了。不如跟我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旁边一个皮肤黝黑面相和蔼的中年女人附和道,“姑娘晚上跟我睡一屋吧,大家都是女人,不用不好意思。”
白衣女子戴着顶帷帽,垂下来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稍微迟疑了一下,说,“不用了,正好有个朋友住在这,我去找她。”
听到她在这里有熟人,那些人便不好再留。中年女人想了想,走过来拉住白衣女子的手,压低声音对她说,“这沙子口不比别处,你一个姑娘家要多加小心。记住,尤其别惹手臂有刺青的人。如果遇到任何麻烦,就来找这个客栈的掌柜。”
她指向客栈的牌匾,那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悦来居”。
“好的,我知道了。”
白衣女子走在街上,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大都一脸冷漠地经过,偶尔有几个向她投来好奇的一瞥。她觉得这里并没有别人所说的那般危险。
这村子不知道在搞什么庆祝活动,沿街的房子上都挂着彩带。正午的太阳炽热无比,她跟着一些人走进一家茶馆。这茶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门口上挂着一块不规则的木头,走近才能勉强辨认出上面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白云间。”
“外表不怎么样,名字倒是挺高雅的。”她想。
然而推门走进去的一刻,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汗臭脚臭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结结实实阻住了女子的脚步。茶馆里坐着的什么人都有,瘦得皮包骨头抖抖索索点烟的老头,光着膀子喝酒聊天的汉子,满头银发眼神呆滞念念叨叨的老妇,缺胳膊少眼睛的,还有一堆人烂醉如泥地趴着,空酒瓶子摆了一桌子。
女子眼睛从半透的白纱后面迅速地打量了一遍,她发现屋里的这些人,不论男女老少,身上都带着家伙事。就连白发苍苍枯木般的老人,下筷子的动作都及其地精准有力,一看就是会功夫的。
白衣女子轻轻掩上门,掸去身上沾染的沙尘,悄没声地在门口一张空桌上坐下来。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喝茶的人们似乎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有店里眼尖的伙计发现了,立刻来到她面前,热情招呼道,“小店里有酒有茶和点心,客官需要点什么?”
“随便来一壶茶吧。”女子此时没有什么胃口,只想要点茶水解渴。
“好嘞!您稍等。”伙计一甩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大踏步走开了。
女子打量着周围,这个茶馆虽然破旧,但是桌椅碗筷都是崭新的模样。
很快茶就上来了。
女子挽起袖口,露出雪白的腕子。她手指细长如葱,从茶壶里倒出八分满的一杯茶,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着,动作极尽轻柔优雅,不紧不慢。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摘下头上的帽子。
旁边桌的聊天飘进了她的耳朵。
“……最近出门小心点,恐怕要变天了。”
“变天好啊,中原武林和魔教不对付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打一场了。说实话,我早盼着这一天了。”另一个人口气满是期待。
“也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的武林霸主官家掌门官不换和那魔教教主白笑歌比谁更厉害。”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官掌门啊。官掌门一手夺命掌,荡气回肠,整个武林无人可敌,这么多年来,天下第一的名号无可争议。魔教龟缩在那摩天崖上,只会使些阴暗手段,从来不敢和五大家正面较量一番。都说那魔教教主武功深不可测,可是谁都没见过。莫不是吹出来的?”
“听说十五年前,孟沉秋杀妻灭师,被五大家的人追杀,最后身负重伤落入包围圈,穷途末路之际,只见一人手持长枪从天而降,这人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件雪白的衣服,一人一枪就把五大家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那天正好下着雨,他撑起一把红伞,问孟沉秋跟不跟他走。从此孟沉秋跟随白笑歌做了魔教左护法。敢孤身在五大家面前抢人,这本事也可绝不一般啊。”
“那又怎样,魔教再厉害也是人人喊打的武林败类,欺压良善,强抢豪夺,无恶不作。上个月刚在藏宝楼抢走了凤凰琉璃盏,转头雁北山庄就被灭了门。可怜梅庄主一家行善多年,竟然在一夜之间惨死。魔教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让老子遇到非得剁了解恨!”这人应该喝了点酒,说到激动处,嗓门大了许多,惹得旁边的人都看他。
同桌的人赶紧拍了拍他,低声说,“你小声点,这可是魔教的地盘,听说沙子口经常有人失踪,最后尸首都找不到。”
那人一拍桌子,情绪激昂道,“我辈习武之人,当以惩奸除恶行侠仗义为己任,你们这样胆小如鼠,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马流星锤刘放,他们尽管来找就是!”
虽然不认识,但是白衣女子心里暗暗赞叹这人的一身正气和勇气。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身材魁梧身量结实,尤其中间那人更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他必须弯下头才能从茶馆那道门钻进来。这三人站在一起像一堵墙,或提或扛着一把大刀,都穿着类似兽皮兽牙的衣服装饰,身材最魁梧那位须眉虬髯,毛发是棕红色,面色凶狠。左边那个方脑袋小眼睛,露出一副笑嘻嘻不怀好意的模样。右边的脸色冷淡,紧闭嘴唇。
这三个人实在太显眼,以至于从进门那一刻起,就吸引了无数目光。白衣女子注意到,很多人的目光都是又恨又怕的,其中怕的居多。那个流星锤刘放则是满脸憎恶。
这三人大方地站门口打量着屋里人,满意欣赏着众人的目光。然后大摇大摆地在店里唯一一张只坐了一个人的桌上坐下,并喊来伙计要了许多酒菜。
白衣女子看着满桌的酒气,犹豫着去留。可是一壶茶才喝一半,走了未免太浪费。
“这沙子口最近张灯结彩的,什么事这么热闹?”那红头发大块头应该是三人中的头儿,他喝了一大口酒,问道。
“大哥,你不知道吗?魔教教主最近出关了。听说还在街上搞什么庆祝活动。”方头方脸的凑过来说。
“白笑歌闭关多少年了?五大家那帮家伙在中原养尊处优惯了,整个武林都在他们控制下,养出来的后辈一代比一代怂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白笑歌再不出关,他们臭不要脸地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五大家的小辈除了不争气的齐家,其他几家还是有些实力的。官家大弟子官渡虽然很少出手,但是以官不换的本事,官渡肯定差不哪去。徐老道的大徒弟徐子骞,据说已经悟到了太上忘我的境界。秦家秦城不必说,被秦长岭当亲儿子对待,上一届武林争霸赛夺得了第一。那小子现在到处耍威风,得意得很。当然了,这些跟大哥比起来都算个逑,大哥的本事能打他们十个!”
红毛哼了一声,但是表情显然对老二的这番奉承很满意。
话告一段落,三人继续吃吃喝喝。
白衣女子终于把茶喝得差不多了,等茶馆伙计经过的时候,她喊住了他。
“劳驾问下,茶水钱多少?”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委婉动听,语气极尽礼数。
伙计笑着伸出五根手指,“您给这个数就行。”
女子看着他张开的手掌愣住了。她不了解当地的行情,不清楚这是多少。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五两银子,“这些够吗?”
那伙计眼睛顿时瞪直了,原本流利的口条都结巴起来,“不,不用……”
女子以为自己给少了,还在疑惑,“你们这物价这么高吗?”
“……不用这么多,就五文钱。”伙计终于把一句话说完了。
女子翻了翻身上,有些为难,“我这没有零的。就给一两吧不用找了。”
伙计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为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出来体验生活了。
“嘿大哥,我听说南方的姑娘柔情似水,人也生得俊俏。哪天有机会抢一个来做老婆该多好。”方头方脸的对红毛说话,不怀好意的小眼睛却看向了旁边的白衣女子。
“南方我们又不是没去过,那满大街的长得还行,但要说漂亮也就那样。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是醉烟楼的柳轻烟。楚家长女楚随风虽然差了些,但是性格刚烈,很有味道。就是不知道那神秘的天下第一美人白玉娘子长什么样,让那么多男人痴迷。”
这时茶馆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小女孩。
女孩大约十五六岁,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袖口裤腿一长一短的开了线,头上扎了很多凌乱的小辫,被风吹得炸了毛。
她扛着一根两头开裂的木棍,嘴里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进来,环顾四周,发现屋里已经坐满了人。
最后她目光落在白衣女子那桌上,看起来还能再挤挤。
白衣女子正好要走,她站起身,忽然满满一碗酒撂在她面前。
“同桌一场既是缘分,姑娘把酒喝了再走啊。”方头方脸的玩味地看着她。
“我不认识你。”女子声音平静。
那男的露出震惊的表情,“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塞北苍狼,你没听说过?”
“不知道。”
“诶?那今天给你好好认识一下,我们哥三,这我大哥,棕狼方义北,我排行老二,灰狼孙昊光,这是三弟,雪狼段远川。怎么样,记住了吗?”
“知道了。我有事先走,就不奉陪了。”白衣女子急于脱身,她抓紧往门口走。
“慢着!”
一把钢刀横在身前,拦住了女子。是不善言谈的雪狼段远川。
“哥几个今天诚心跟你交好,你一口酒不喝酒就走,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吧?”孙昊光脸上的笑容转为凶狠,开始威胁女子。
女子余光注意到先前那个自称刘放的男子想站出来,被同伴连忙制止了。
从周围人看塞北苍狼的眼神,女子知道这三个人绝非善类。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盘算着如何安全脱身。
她转身回头,向前一步,微笑着说,“诸位乃当世英雄,气魄非凡,小女子能与诸位英雄结识,实在不胜荣幸。只是手头确实有急事,要去办一下。”
这三人被她说高兴了,脸上稍微好看一点。
“把酒喝了,自然放你走。”
白衣女子手缓缓伸向桌上的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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