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茹没顾得上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她要赶紧把孩子救走。
守门的老张刚听见地下一声巨响,整栋楼都在震颤,他心惊胆颤地想,二爷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不一会就看见进去找人的丫鬟浑身是血地走出来了,那丫鬟眼神像死人一样可怕。
老张又吓了一跳,看着她牵着几个小孩走出门外,硬是没敢拦。
很快二爷也出来了,他面色阴沉扫了老张一眼,“老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老张顿时知道自己完蛋了。
“恩人……你,你先擦擦血吧。”丰年用哭腔说。
他们此刻走在大街上,所有人看到赵雨茹都惊叫着躲得远远的。
刚才他们从胡同出来的时候,门口那个打扮妖娆的男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直接昏厥在地上。
赵雨茹已经死过一次,她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是啊,恩人,你擦一擦吧,他们都害怕……”另一个男孩小声说。
赵雨茹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她确实感觉自己不太像话。
但是她手里没有钱,去哪找身干净衣服去。
突然那个被切了一根手指的男孩说,“恩人,我娘就在几条街外开茶馆,我马上回家去拿套衣服!”
“也好,你去吧,注意安全。”赵雨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她看着面前三个怯巴巴的小孩,丰年她认识,于是她问另外两个,“你俩就是旺财和小福吧。”
两个小孩点点头。
“你家大人找你们快找疯了,以后老实呆在家里,可别乱跑了。”
“恩人,你救了我们,我娘肯定给你做一大桌子菜的。”旺财说。
“恩人,你先去我家,我奶奶做的红烧鱼可好吃了,你肯定喜欢。”小福抢着说。
很快去拿衣服的小男孩就跑回来了,他提着一个大包袱,跑起来有些吃力。
“恩人,我娘说,等你换好衣服,就去找她,她要当面谢你。”男孩气喘吁吁地说。
赵雨茹看见他缺掉的食指已经被上药包扎好了,心里有些愧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宝。”
“小宝,姐姐对不住你,让你受伤了。”
小宝赶紧摇摇头,“没有,要不是恩人,我可能再也回不去家了。说不定命都没有了。”
赵雨茹打开包袱,里面有好几套洗干净的衣服,还有帕子,食物之类。
赵雨茹把身上带血的衣服脱下来,随便找了一身颜色素净的换上了。她拿帕子把脸上手上都擦干净,胳膊上的伤口不再流血了,但是还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深可见骨。她用帕子包住胳膊。
“小宝,帮我谢谢你娘。”
赵雨茹换好衣服,不再耽搁,立刻就出发。
路过早晨呆过的那家茶馆,小宝拽着她袖子想往里去,赵雨茹赶紧拒绝,“不了,我还要把他们三个送回去,你以后别到处乱跑了。还有这些没穿的衣服你拿回去吧。”
“这是我娘送给恩人的,我怎么好意思拿回去。”
赵雨茹也不多客套,看着小宝走进茶馆的门,她才放心出城。
回去的时间比较久,因为现在有四个人,但是他们只有一匹马。
只能每个人轮流骑一会,剩下的全靠走路。
傍晚的时候,终于到了村口。
赵雨茹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听到村里一片哭声。难道……
丰年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刚到门口就站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忽然感到陌生,好像这不是自己的家。
他家里里外外挂满了白色的布条,一群人在院子里哭,人群围起来的中间,他最亲的爹娘闭着眼睛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另外几块木板上,躺的是旺财和小福的家人。
“爷爷奶奶!爹!娘!”
“爹娘!姐姐!”
旺财和小福冲进人群,跪在家人面前失声痛哭。
赵雨茹脑子轰的一声炸响,她失去了对身体的知觉,慢慢瘫坐在地上。
是自己害了他们。
她不该一腔热血地去救人,明知道自己不会武功,还自不量力地向前冲。她自以为凭着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无所不能。
她简直太傻了。
因为她的一时冲动,害死了这么多人。
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
丰年跪着哭了一会,转头看见恩人面色惨白,眼神空洞地瘫在门口,脸上泪水不住地流,整个人像没了魂魄一般,比在地牢里还可怕。
他吓死了,赶紧拉着周围的叔叔婶婶去看。
赵雨茹思绪模糊中听见好像有人在叫她,她缓缓抬起头,看见面前围了一堆人,十分关切地望着自己。
“恩人呐,我们都听小孩说了,你把孩子们救回来,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是我们全村的恩人,我们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说。
赵雨茹摇摇头,喃喃道,“不,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有罪,你们杀了我吧。”
她心脏有万根针扎般,痛得喘不过气。她从没有这么痛苦过,她宁愿自己全身的肉都被挖下来。
“恩人呐,”一个大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她,“这不怪你,是人贩子丧尽天良。好在老马他们走得很快,没有痛苦。这是他们的命,命摊在头上了谁也躲不过。”
“是啊是啊,这不关恩人的事,都怪那人手手段狠毒,报复心重。”
赵雨茹被人搀扶着走到死者跟前,她一下跪在地上,再也不起来,任旁人怎么也拉不动她。
她原本以为外面的世界和人都是很美好的,现实给了自己当头一棒。她从未想,竟有人会狠毒到这种地步。
村里人请来了一帮吹拉弹唱的道士,给死者超度亡灵。
“……叹亡人辞灵朝东方,东方有座青莲台,亡人殇家青莲台,从今一去不回来。……
何方客,何方收,亡人已去,孤魂走……”
道士们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咿咿呀呀地唱着。
“叹亡人辞灵到西方,西方有座白莲台。亡人殇家白莲台,从今一去不回来。……儿难舍,女难丢,难割难舍也要丢。……”
赵雨茹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提着剑冲了出去。
“恩人,恩人你去哪……”村民看着赵雨茹一直出了村子,远远地向西北方去了。
赵雨茹心里难受,她知道自己不是那人对手,但是她必须做点什么,什么都不做只会让她更难受。
她再次回到开阳城,直奔西四条胡同。
老张看到她并不意外,他眼睛没了一只,左眼包着厚厚的布。
“他人呢?”赵雨茹问。
老张颤颤巍巍地说,“二爷早料到您会回来,他让小的告诉您,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您屡教不改,下次就是整个村子了。”
赵雨茹气得一下锤在台面上。
老张吓得后退几步,贴在墙上,“您别找小的麻烦,小的就是个传信的。小的眼睛已经没了一只了,您再不走,另一只眼睛恐怕也保不住了。”
赵雨茹看着他脸上渗血的布,心里又多了一层愧疚。
“他去哪了,您知道吗?”她语气柔和下来。
老张摇摇头,“二爷去哪从不跟我们说。您千万别找他了,他的手段可多得很,您惹不起的。”
赵雨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她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墙角,瘫坐在地上,埋首痛哭。
过了很久很久,忽然有人轻拍自己后背。
“你怎么了,一个人坐在这伤心?”帮她忙的女孩正啃着糖葫芦坐在她身旁。
赵雨茹抬起红肿的眼睛,她眼皮肿得几乎睁不开了。
女孩给她擦擦脸上泪,把咬了一半的糖葫芦递过去,“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赵雨茹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看她不吃,女孩收回手。“今天发生什么了,你跟亲戚打架了?”
“他不是亲戚,是仇人。”赵雨茹冷冷地说。
女孩见多识广,听她说这话也不觉得惊奇。
“我太傻了。我以为凭我自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没想到,我把事情搞砸了。我一心只想救人,却害得更多人因我而死。我真该死啊。”赵雨茹迫切地想对人倾诉,这些想法压在她心头一天了。
“这算什么,有时候并不是你的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奇妙,各种因素碰撞在一起,有些事情就非常巧合地发生了,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你左右不了它,不如坦然接受。”
“我接受不了,看着活生生的人因为我而死掉,我宁愿死的是我。他们前一天还热情招待我,给我饭吃,给我上药,结果转天他们就冰冷地躺在地上,毫无生息。”
“我从小到大,在这条街上,看见过不少打架斗殴出人命的。看久了都习惯了。一条人命不值钱的,能赔个几十两就顶天了,更多的是被打死就随便扔到城外,当了孤魂野鬼。连个为他申冤的都没。”
可是赵雨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女孩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把签子扔掉。“你还需要我帮忙吗,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收你钱了。”
赵雨茹不可能这么算了,那人分明在挑衅她。她不信所谓的命,她一定要恶人得到报应。
赵雨茹下定决心,她说,“我一定要变强。”
“什么?”
“如果我武功高强,他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了。如果我武功高强,就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就能给他们报仇了。”赵雨茹魔怔地反复念叨着。
“这我可帮不了你啊,我自己都不会。”女孩赶紧说。
“我体内有三股强劲的真气互相搏斗,我控制不住它们。如果它们能三合一为我所用,我功力肯定大大增长。所以,我急需知道一种能控制转化外来真气的方法。”
女孩听得一片沉默。
赵雨茹知道跟她讲这些也是白搭。只是说出来痛快些。
女孩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了!”
“嗯?”
她伸手一指,车水马龙的大道旁,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耸立。
“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那是什么地方?”
“它上面虽然是个普通的供人吃喝玩乐的酒楼,但是地下有个秘密场所,叫做明月赌坊。那里是个交换各种情报的好地方,你能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前提是你手里有同样价值的信息跟别人交换。”
“这个赌坊怎么进?”赵雨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一般人进不去的,需要熟人带着,或者拿到一张明月赌坊的贵宾牌才能进入。”
“贵宾牌怎么来的?”
“明月赌坊会审查每个人的资格,达到要求才能进入。他们的要求很严格的,你身上必须有一些赌坊看重的品质或者才能。具体怎么审核的我也不太清楚,我没进去过。不过看你的样子肯定进不去。”
“这可麻烦了。”赵雨茹来中原压根不认识几个人,认识的人肯定都没有那牌子。
“还有什么方法能进去?”
“赌坊里有许多高手坐镇,目前还从没有人强闯成功。”
赵雨茹越发觉得希望渺茫了。
“人不会一直倒霉的,相信我。祝你好运。”女孩最后留下一句祝福,就离开了。
赵雨茹在墙角窝了一晚上,半夜下起了雨,她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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